第 47 章
牛逼不交稅

  泊水山山脈勢力範圍,辟裡啪啦下了一週的雨,氤氳綿綿,如絲如縷。

  雨後,數得出的暖意混淆於冷空氣,殊死一搏,作最後掙扎。

  修戎不喜歡雨天,他說:「風雨夜深人散盡,罪犯最喜歡。」

  又嵐站在窗前,望著雨簾,想像雙胞胎墜落畫面,沒有注意修戎說什麼。

  修戎又說:「想知道就上網找,很多跳樓自殺照片。」

  又嵐回神,轉過身來,「你又偷偷讀我心思。」

  修戎笑,「我可沒有讀心術。」

  又嵐走過去,坐在他一條好腿上,親一口他嘴唇,「你比讀心術可怕。」

  修戎看著她,眉眼妖嬈,「有多可怕?」

  又嵐捧起他臉,「如夢如幻月,若即若離花。你說你可不可怕。」

  修戎躲開,「古語云,以色侍人者色衰而愛弛,待我鬢如霜,老掉牙……」

  又嵐沒聽他說完,「那時我也是老太太,而且女人老得快,沒準兒我還不如你。所以說,我不嫌棄你,你也別嫌棄我,咱倆就這麼牽著手,能過好幾輩子。」

  修戎淺笑,「如果人都像你那麼通明,也不會被思想所傷害。」

  又嵐枕在修戎肩頭,「我很幸運的。」

  修戎沒言語,他知道,又嵐有話要說。

  又嵐:「第一次,我以為我撐不下去了,我爸出現了,就在校門口,衝我笑,當時我就振作起來了。第二次,我以為我撐不下去了,左晴出現了,我倆在夜店被堵,最後帶一身傷出來,我笑,她也跟著我笑,我就覺得,我得活著,好好活著。第三次,我回國,我爸約我媽和我吃飯,在飯桌上,我以為我撐不下去了,後來你出現了,睡你,喜歡你,愛上你,都是死亡邊緣拽緊我的一根線。」

  修戎眉心有些微顫動,眉中有哀傷湧動,他在難過,又嵐在他懷裡,清楚感受到他的難過,那是為她而生。

  下午是第一節課,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可修戎看起來已無大礙,也不知道是醫生判斷失誤,還是修戎在裝蒜。

  又嵐沒去糾結,不管大傷小傷,只要傷了,她就心疼。

  正摟著呢,呂字圩推門進來,看見修戎倆人,趕緊捂眼,「哎喲喂,你倆沒完了?欺負我媳婦兒不在跟前是不是?」

  又嵐瞥一眼門口,「滾出去!」

  呂字圩呲牙,「小嫂子,我又不找你,」說一半,想起一重要問題,「你多大?有左晴大嗎?」

  又嵐瞥他一眼,「女人年齡是禁忌,你有沒有點眼力見兒?」

  「哦,」呂字圩摸著下巴打量她,「你29?」

  又嵐扔個抱枕過去,「滾!」

  修戎笑。

  呂字圩接住,求助修戎,「多大?」

  修戎:「你問哪兒多大?」

  呂字圩還沒顯出猥瑣,又嵐就使勁掐了修戎一把,「一會兒上衛生間,你自己去!褲子脫不下來就尿裡!」

  說完怒哄哄出門了。

  呂字圩咯咯咯笑起來,「真可愛,你眼光真不賴。」

  修戎面色下沉,「跟你有關係?」

  呂字圩趕緊把靠墊給他靠上,「我就誇一句,瞧你那小氣的勁兒。」

  修戎瞥他,「有事兒說。」

  「得勒。」呂字圩端正坐好,說正經事兒了,「這些天,我是連歇都沒歇一會兒,緊趕慢趕把結案報告寫完了。我算看透了,照這種情況下去,我是得死在案子上了。」

  修戎:「你到底有事沒事?」

  呂字圩笑,「別著急嘛,」他在桌上果盤裡夾一塊兒西瓜,「我跟你說,你給我介紹那幾個精神科、心理科醫生,真不賴,一看就是連環兇殺案磨礪出來的。」

  修戎:「所以?」

  呂字圩:「所以,我們根據你給那幾條線索,重點勘察,終於找到那自殘視頻拍攝地點,真讓你說著了,就在山上。」

  修戎:「哪座山?」

  呂字圩:「就泊水山。西南方向有座信號塔,旁邊是兩間廢棄平房,平房後身有個簡墳,墓碑下是個密道,直通地下一層,裡邊全是精神病兒,比著自殘。問訊得知,那就是個自殺組織,帶洗腦模式,但凡接觸上他們的人,無一倖免,都會被他們的消極情緒所感染,毫無意外的加入他們。」

  修戎沒說話,倒是符合他一貫清冷的作風。

  呂字圩:「知道我們怎麼知道的嗎?」

  修戎不是很感興趣。

  呂字圩自顧自說:「平房牆上一堆佈局奇特的字母,一通破解,差點沒要掉我們幾個半條老命,幸虧有人熟悉達芬奇密碼,也有人熟悉清明上河圖。」

  修戎歪歪身子,姿態舉止彰顯不屑。

  呂字圩不管他,緊接著,「知道怎麼回事嗎?」說著透出得意來,「仔細看,會發現字母所布位置連線正好是清明上河圖幾個重要節點位置,結合兩者,緊密推敲,花了好幾天時間,才譯出其中意思,是一句詩。」

  修戎:「雲深不知處,只在此山中。」

  呂字圩瞪大眼,「臥槽!你怎麼知道?!」

  修戎:「很有難度?」

  呂字圩翻個白眼,沒理他討厭嘴臉,「知道為什麼是這句話嗎?因為那幾個節點,與之對應的,就是雲,山,稍一使勁,就推理出來了。」

  修戎:「你這叫推理?」

  呂字圩很自信,「當然!難道你不是這麼推理出來的?」

  修戎睨他一眼,滿眼嫌棄,「昨天又嵐帶我去現場,根據旁邊信號塔噴印電話,聯繫到中信公司,確定原戶主身份,直接知曉原戶主寫得一手好字,有個養孫女,叫Mona Lisa(蒙娜麗莎),六年前死於心臟病,戶主心痛不已,身體健康每況愈下,第二年病逝。」

  呂字圩張大嘴,「臥槽!查個案子,不至於這麼細針密縷的吧?」

  修戎:「身為一個人民公僕,說出這樣的話,實在是有負人民期望。」

  呂字圩合上嘴,不說話了。

  修戎繼續:「中信公司發來戶主書法照片,與字母筆跡一對比,不言而喻。」

  呂字圩張大嘴,「What?是戶主寫的?不是犯罪團體玩兒的智商遊戲?」

  修戎繼續:「原戶主已過世,信號公司也只有他字跡這一條線索,但想繼續調查也不是無跡可尋 面有字母地方較其他地方,略顯乾淨,也無發黃脫皮,只能說明曾有掛件。測量發現,掛件尺寸為長5.3米,寬0.25米,而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原始版本長5.28米,寬0.248米,不難確定此處曾掛清明上河圖。」

  呂字圩懵逼一臉。

  修戎:「當天我讓又嵐打印一幅原尺寸清明上河圖,貼合原處,嚴絲合縫掛好,把牆面字母平移到畫上,用反色標識,大寫字母,從右至左,分別是:D、H、H、H、H、H、B、C、F、D。小寫字母,從上至下,分別是:「ckmcm eedfht dbgf ceigei he ghhdkj dbdgbufljm gekdf kjjf dgg。」

  呂字圩沒去管那堆數字、字母,他有疑問,「為什麼是從右至左?」

  修戎:「戶主偏好書法,古文正規的書寫方式是:豎書成行,自上而下寫滿一行後,再自右向左換行,所以不難推斷他會遵循從右至左、從上至下的順序。」

  呂字圩又被狠狠虐了一把,跟修戎在一塊兒待久了,真特麼長見識。

  修戎:「戶主在清明上河圖卷首斷樹下,畫了個圈,圈內是一對夫婦、三個奴僕於寒風中踟躕南行。主人沒騎馬,沒乘轎,沒更多行囊,只有老僕三個。」

  呂字圩趕緊手機百度。

  修戎瞥一眼門後,「那有縮版圖,你掛牆上看。」

  呂字圩看過去,還真有個畫筒,打開一看,還真是清明上河圖,他忍不住慨嘆,「你要不要那麼細緻啊?我特麼又要自慚形穢了!」

  修戎:「我不細緻,你也比不上。」

  呂字圩受到暴擊,傷害值在頭頂飄著,他想哭!

  修戎在他懨懨掛好後,接著說:「騎驢老夫面頰清瘦,難掩書生氣。老婦扭頭望京城,苦痛淚流。老僕帶隊,亦回首,滿眼不捨與怨仇。白鬚老僕緊隨其後。」

  呂字圩仔細看,還真是,分毫不爽。

  修戎:「畫面有四點有別於其他景。一,清明節,多是祭掃、踏春,這五人卻於冷冬中南行。二,五人均為花甲老人,沒有青年,於節日不符。三,他們過分痛苦、哀傷。四,畫面中樹被一分為二,樹冠懸於他們髮頂,分離成兩種情景。」

  呂字圩點頭,「是這樣。可是,這有什麼嗎?」

  修戎:「他畫的是蘇軾。」

  呂字圩不信,「蘇軾跟張擇端有什麼關係?」

  修戎:「少年張擇端在家鄉密州讀書時,恰逢蘇軾自貶密州出任知州。蘇軾其人,品格、文采名振天下,令世人欽佩,張擇端也不例外。後來他遭奸人迫害,激起文壇義憤,張擇端當時約莫24歲,他在繪製《清明上河圖》時,把「烏台詩案」繪入,不足為奇,甚至可稱為必然。」

  呂字圩越聽越迷糊,「所以呢?他畫蘇軾,跟我們目前推理話題,有關係嗎?」

  修戎真挺佩服呂字圩,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在他身上,不能印證的更明顯。

  他又說:「不止張擇端崇拜蘇軾,戶主一樣崇拜他,不然也不會在此處畫個圈。」

  呂字圩:「然後呢?」

  修戎:「然後那堆字母就可以解了。」

  呂字圩以為自己聽錯了,「修戎,我知道你牛逼,但也不至於這麼牛逼吧?」

  修戎:「巧了,就是這麼牛逼。」

  呂字圩搬把椅子過來,面對修戎,正襟危坐,「我倒要聽聽,你怎麼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