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修戎中心。
呂字圩經常有解不開的迷局,破不了的案件,修戎每次都充當他的『雅典娜』,養成了他特別不拿自己當外人的臭毛病,最近還有點蹬鼻子上臉的趨勢。
莊秦一案遭遇瓶頸,修戎答應幫忙,但也不能一天二十小時全泡在案發現場,他還有工作,還有等待他救治的病人。
呂字圩不懂這個道理,天天上班一樣到家裡接人,人不走,就跟到中心,只要有一點空閒,就能見縫插針,說半天案情。
「哥!親哥!那幾個女的我都快知道她們生理期哪天了,真的一點嫌疑沒有。」
修戎雙眼在病歷上,「除了這個案子,你就沒別的事兒幹了?」
呂字圩拉開椅子,坐下來,「有啊,只不過目前案子最要緊,上頭又施壓了,你知道的,我在局裡地位那只有在偵破案件時,才有那麼一丟丟提升,案子破不了,我跟三孫子一樣,見誰都抬不起頭。」
修戎:「賴誰?」
呂字圩嬉皮笑臉,「賴我賴我,那你也不能見死不救啊!」
修戎:「我沒管?」
呂字圩:「你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剛給我點希望,馬上就找不著你人了,你說讓我查那幾個女的,我是一天都沒歇啊!」
修戎抬頭,「你屬驢的?不推不轉。你們刑偵隊要指著我吃飯,乾脆解散。」
呂字圩急了,「別啊!你還是不是兄弟?!」
修戎把病歷合上,雙手交疊擱在桌上,「兄弟能當提款機使?」
呂字圩笑,「我也沒拿你當提款機啊,你頂多算是個中介,我通過你,跟我們頭兒提款。」怕修戎又懟他,馬上接上,「那什麼,你跟我說,方以柔你查,那最近兩天,有什麼進展嗎?」
修戎:「沒有。」
呂字圩一蹦三尺高,「沒有?!都兩天了!你知道兩天什麼概念嗎?一寸光陰一寸金,得多少錢財就這麼被你消耗掉了!」
修戎:「你還有事兒嗎?」
呂字圩見修戎有送客架勢了,收起紈袴臉,「我聽說又嵐今晚包了匯金路一Bar,上下三層,用來宴客,你知道嗎?」
「知道。」修戎中午跟又嵐吃飯時,聽她提了一嘴。
呂字圩往前湊湊,「你知道她都請誰了嗎?」
修戎猜,無外乎她工作上的夥伴、生活中的夥伴,但呂字圩這麼問,一定還有一些他意想不到的,所以他問:「誰?」
呂字圩輕咳兩聲,賣起了關子,「猜猜。」
修戎看他一眼,皺起眉,「我的同事和朋友?」
呂字圩打個響指,「讀心高手就服你。」
修戎不知道又嵐是要幹什麼,「幾點?」
呂字圩:「說是晚上八點吃飯,」說完有些驚訝,「她沒告訴你?」
修戎睫毛翕動,眼波流轉,「他可能是要給我一個驚喜。」
呂字圩眉梢挑起,「啥驚喜?」
修戎沒應聲。
前幾天,修戎受形勢所迫,在一個不怎麼樣的時機、不怎麼樣的地點向又嵐求婚,當時又嵐滿心歡喜,等長輩一走,她就一臉嫌棄的把歡喜的外殼扔了,耷拉著一張喪門神的臉,念叨了一晚上,求婚畫面不是她憧憬的。
修戎耳朵差點起繭子,最後答應她,一定補回來,這事兒才算了結。
又嵐宴客,卻叫他朋友與同事,他大概知道她要在現場宣佈什麼了。也知道,她一定不止宣佈這一件事,不然不會選擇如此張揚的場地,估計是想著一石二鳥。
他琢磨著,嘴角不知不覺掛上淺笑,又嵐啊,還真是又嵐。
呂字圩看他笑的詭異,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別笑了!」
修戎沒搭理他,起身換下白大褂,給又嵐打去電話,響了七八聲才通。
那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又嵐的聲音有些慵懶,「下班了嗎?」
修戎:「嗯。」
「這才幾點啊?」又嵐聲音遠了,想來在看表。
修戎:「五點半。」
又嵐:「那你過來吧,等會兒跟我去做個頭髮,然後回家換身衣服。」
修戎:「好。」
電話掛斷,呂字圩突然冒出來,「你總共說了五個字,你趕上我們家左晴了,她跟我打電話,就沒超過十個字,永遠一個兩個往外蹦。」
修戎:「我跟左晴有本質區別。」
呂字圩:「啥?」
修戎:「我是面對誰,都一樣,她是只在面對你時,才寡言少語。」
呂字圩額角抽搐起來。
修戎二人到The Blue,只剩幾人了。
進門時,又嵐正在前台,把近期教學訪問量編成文本,期間頭都沒抬一下,「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好。」
左晴走過來,端給又嵐一杯水,「你快點吧,就等你了。」
呂字圩慇勤的湊過去,「媳婦兒,你今天這個妝真好看,我能親一口嗎?」
左晴一巴掌拍他臉上,「滾!挺貴的口紅,你以為我會讓你啃了!?」
呂字圩一臉受傷。
又嵐還能抽空笑兩聲,「公僕,我要是你,就買一筐頭,砸死她。」
呂字圩哼一聲,「激我也沒用,你當我是修戎呢?家底兒厚實,花錢不眨眼?」
左晴手拄著腮幫子,看著又嵐,「唉,你說你給我介紹的什麼玩意兒?」
呂字圩挨過去,摟住左晴腰,「錢我不如修戎多,但安全感絕對不比他少,跟我在一起,你永遠不用擔驚受怕。」
左晴瞥他一眼,「我為什麼要擔驚受怕?」
修戎:「他是說,他一個案子都破不了,在局裡沒有地位,上司不待見,同事不待見,朋友也不待見,你永遠不用擔心他會出軌,畢竟沒有機會。」
又嵐:「哈哈哈哈哈哈哈——」
呂字圩臉色鐵青,狠狠剜了修戎一眼,「你閒得是不是?」
修戎:「我目前還不知道,閒下來的時間,幹什麼,不過應該不會幫你破案。」
呂字圩感覺到心在滴血,世界上就是有那麼一種人,他能氣的你牙癢癢,但你礙於各種原因,連他根手指頭都碰不了。
又嵐把文件存檔,「行了,走吧。」
左晴:「你還得做個造型是吧?」
又嵐點頭,「嗯,約好了。」
左晴:「那咱倆一車吧,我也弄弄。」
又嵐:「不要,我要修戎跟我。」
左晴瞥她,「天天睡一張床都不夠你倆膩歪的?」
又嵐走到修戎身邊,挽住他胳膊,「你管得著嗎?」
呂字圩摟著左晴,「讓他倆膩歪,我開車了,我載你。」
如此,一對兒奔匯金路,一對兒奔形象會所。
修戎車上,又嵐問他:「誒,呂字圩到底什麼條件?」
「你覺得他什麼條件?」
又嵐:「什麼條件都好,只要保持這種以左晴為尊的態度,就算入不敷出也沒關係,左晴經常把錢掛在嘴邊兒上,但她心眼兒裡,沒一定要找個有錢的。」
修戎:「如果不是這樣,呂字圩大概也不會喜歡她。」
又嵐:「拉倒吧,我跟左晴那麼多年,都不敢肯定她到底看不看錢,呂字圩個愣頭青能看出屁來?」
修戎:「他平時不著調,工作效率好像也不行,但並不是草包,不然也不會在刑偵隊隊長職位上,待那麼久。」
又嵐撇嘴,「我老覺得他是靠你。」
修戎編不下去了,實話實說:「他父親是市警察總局上任局長,現被調往國安局任局長。」
又嵐按住額角,「我就知道。」
隨後兩個小時裡,做好造型,回家換身禮服,開往匯金路。
到目的地,又嵐沒著急下車,看修戎,「我知道,你知道我要幹什麼,但我還是要告訴你,我要宣佈,我們在一起了,你向我求婚了,你的戒指我收下了,不久的將來,我要嫁給你了。」
修戎瞧著她,眉眼含笑,「嗯。」
又嵐手指繞了繞耳鬢一綹頭髮,一臉嬌羞加撫媚,「我好看嗎?」
修戎輕輕闔眼,「好看。」
又嵐往前傾,紅唇微啟,「那你,想親我一口嗎?」
修戎必須得承認,他沒那麼好的自控力。
又嵐在他伸手之後突然後仰,哈哈兩聲,惡作劇得逞的表情,「口紅很貴的!」
修戎才不管,他有的是錢,只要又嵐提的出,他就買的起,她若一直提,他也能一直買,只有她提不出的,沒有他買不起的。
他托住又嵐後腰,用力往懷裡一帶,俯身壓上去,剛貼上嘴唇,有人敲車窗,「嵐姐啊!是不是你啊?就等你了!」
修戎的臉色瞬間難看到一種境地,又嵐都不敢直視了。
「等結束的,我……交給你處置。」又嵐勾住修戎脖子,輕聲說。
修戎牙根兒疼,疼的他恨不能咬碎一口銀牙。
又嵐下車,可伶支棱著小腦袋擠眉弄眼,「嵐姐,光天化日的,幹嘛呢?」
「怎麼那麼貧呢?到齊了嗎?」
「嗯,我對過名單了,差不多了,」可伶冷不丁一拍巴掌,「嗷對了,邢玉先和曲異也來了,搭伙來的。」
又嵐反應平淡,「嗷。」回身躬腰看車裡的修戎,「我先進去了,你快點。」
修戎應一聲,去停車了。
可伶對邢玉先和曲異達成戰略合作夥伴一事,頗為費解,「他倆咋回事?」
又嵐:「沒聽說過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可伶恍然大悟,「嗷——」
邁進酒吧,烏拉一群人圍上來,對又嵐好一通熱情問候,八百年沒見過面的熱絡的跟昨晚上剛鑽過一個被窩一樣,諂媚到惡俗。
左晴見又嵐挪不動腳,趕緊過去救駕,費老勁給她開闢出一條通道。
又嵐被解救出來,沖身後熱情四溢的『同學』『朋友』招呼一聲,上樓了。
左晴提著她裙襬,「我給看見邢玉先了,他還真是陰魂不散。」
又嵐:「可伶跟我說了。」
左晴:「沒事兒,他倆那段位,比修戎差遠了去了,折騰不出什麼?蛾子,也就最後一哆嗦了,讓他倆哆嗦吧。」
又嵐笑,「嗯,不用我出手,我們家修戎就給辦了。」
左晴瞪她一眼,「別得瑟了,趕緊上去說話,都等著八點那頓飯呢,不然你以為他們為什麼這麼熱情?」
又嵐心知肚明。
走上樓,又嵐站在顯眼位置,敲敲手裡話筒,一張煦日和風般的笑臉現給眾人,「本來飯前有話要講,但我好像來晚了,那就先吃飯吧,酒足飯飽再說也一樣。」
在場人就等著這番話呢,誰管她說什麼,都是為飯而來。
服務員聞聲,排著長隊陸續上菜,一盤挨一盤擺在階梯長桌上,長桌佔滿樓上下三層,鮑魚刺身、龍蝦海膽、三文魚鱈魚……先是一波海鮮。
肖咪咪把狗安排在樓上房間,拿化妝盒下來,給又嵐補了補妝,「嵐姐,修醫生哪兒來的這麼多逃荒的朋友?他們跟沒吃過飯一樣。」
可伶早看透了,她走過來,糾正肖咪咪,「餓死鬼投胎的,是嵐姐朋友,溫文爾雅的,是修醫生朋友。」
肖咪咪挑眉,「你怎麼知道?」
可伶:「我去驗證過了,修醫生朋友都是醫生,要不就貴族,都比較有氣質,嵐姐朋友比較接地氣,而且看上去跟嵐姐也不太親。」
肖咪咪深有體會,「可以想像,不然嵐姐也不會只有晴姐一個朋友。」
又嵐敲敲桌面,「我還在這兒呢。」
肖咪咪呲牙,「嘿嘿,嘴賤嘴賤。」
又嵐:「看出來了。」
這時,邢玉先走過來,在又嵐面前站定,先是誇讚一番,「你今天真漂亮。」
又嵐瞥他一眼,「會不會說話?我哪天不漂亮?」
邢玉先笑,「是,是我不會說話。」
又嵐:「我記得,我沒有邀請邢先生。」
邢玉先:「我不請自來。」
又嵐:「嗯,那就請圓潤的離開吧,省了等會兒我男朋友不高興。」
邢玉先恍若未聞,「我不知道你設宴是要幹什麼,但我感覺不太好,所以我來了。我來此,不是想為自己再爭取什麼,是想要告訴你,我或許不是你的命中注定,但我確實是你的整個青春,關於這一點,我自信且篤定。」
可伶好心提醒他,「修醫生還有30秒到達戰場,你最好快點說,因為你倆戰鬥力實在太懸殊了,雖然我十分想看你們過招,但出於惻隱之心,我還是多一句嘴,以保證你能活著走出大門口。」
肖咪咪:『加一。』
邢玉先依舊充耳不聞,「我見過你笑的模樣,哭的模樣,想我的模樣,罵我的模樣,所有所有的模樣,我還想看看,你不屬於我的模樣。」
又嵐又嵐把臉伸過去,「看見了嗎?皮膚細膩有光澤,眼神清澈,牙齒潔白,我從沒想過,我能有這麼好的狀態,感謝修戎,感謝上蒼把修戎賜給我。」
邢玉先一張深情臉,就這麼抽搐起來,那頻率,那幅度。
K.O.
與此同時,修戎在樓下K.O.了曲異。場面同樣壯觀。
曲異看見修戎進門,避之不及,但還是被他發現,邁步過來。
眼看修戎越走越近,他躲也不是,裝蒜也不是,只能硬著頭皮正面迎敵。
修戎端起一隻香檳杯,放在鼻下輕嗅,「剛約完炮,過來示威?」
曲異瞠目結舌,半晌,「你你你——」
修戎看他一眼,「嗯,在四季酒店,對方是一位人民教師,但騙你說是十八線嫩模,你沒戴隱形眼鏡,所以你沒看到她化了很濃的妝,只知道,身材還不錯,前凸-後翹。你本來沒多大興趣前來,是邢玉先拉你結盟,並開出不錯的條件,你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過來,但你仍拒絕面對又嵐,你覺得在她面前毫無尊嚴。」
曲異驚叫一聲,「啊——你是鬼嗎!?你一直在跟著我嗎!?」
修戎:「我說過,不要再出現在又嵐面前,顯然,你忘了。」
曲異想起自己還有把柄在他手裡,馬上低三下四,「哥!叔!祖宗!我馬上滾!我保證再也不見又嵐!求你大發慈悲!求你高抬貴手!」
修戎:「滾吧。」
曲異火箭一般竄向門口,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