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探究真理需要獻身科學的勇氣。

---

「不許弄斷,不許丟失,不許外借。」

「送給我的?」她驚異萬分。

「寄放在你那兒。」

「這些全是鑽石?」財迷單頓時來了興趣,指著項鏈上那個璀璨的花式的「S」字樣問道。

「誰知道呢,也可能是被丘比特式切割了的一堆碎玻璃。」他斜了她一眼。

……居然真的都是鑽石,這值多少錢?某人光顧低著頭看項鏈,於是一頭撞在忽然停下來的沈律後背上。

只見男人很自然的攬過她的腰繼續向前走。

韓單從懵然狀切換回來,立即反抗,卻被那隻微微用力收緊的胳膊箍住,動彈不得。

「沈總就不怕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人麼?」她咬牙低聲道。

「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不會是最丟人的一個,所以建議你還是不要輕易嘗試那些危險的舉動。」他亦壓低了聲音。

在這種可以算得上高檔的場合裡,韓單始終沒有勇氣狠踹他一腳然後跑掉,畢竟此人還是自己的老大。「你到底要做什麼?」她忍不住再問。

他不答,只勾唇一笑。

兩人在一個包廂前停了下來,侍應推開門的同時男子微俯□,在她耳邊輕聲道:「談判時睡著欠我的人情,現在該還了。」

她一怔,卻被他牽起手拉進了包廂裡。

韓單的視線掠過富麗堂皇的裝飾風格,定格在餐桌後端坐著的女人身上。大約50多歲的年紀,卻顯得十分年輕,從衣裝配飾可迅速判斷為貴婦一名。這樣的場景讓韓單陷入一瞬間的迷惑,當沈律喊出一聲「媽」之後,這迷惑「砰」的一聲在她腦袋裡炸響,震的她一陣暈眩。

感覺到抓著自己的手微微用力,韓單手上一疼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瞥見身旁男子帶著警告意味的眼神,只得換上笑臉開口道:「伯母好,我叫韓單。」

沈母微微一笑:「坐吧。」

「路上塞車,所以來的晚了點。」沈律扯謊的本事實在高明。

「肯定餓了吧,喜歡吃什麼?」沈母看起來很是和藹。

韓單拿著厚重的菜單嚥了口唾沫,外表笑的很羞澀,內心憋屈的很糾結。照沈律剛才的說法,這人情如若沒還好,自己的工作生涯必然十分慘淡。然而她雖然相親多次,見家長卻是頭一回,依照自己家老佛爺的用餐喜好,大約老一輩為健康考慮都喜歡清淡,於是中規中矩的答:「我不挑食,清淡一些的就好。」

「清淡的——」他看她一眼,動了動嘴角,隨即點了一些的時令蔬菜和海鮮,然後翻了翻菜單,說,「除了上面這些,還要鮑汁東坡肉、脆皮乳豬、蜜汁火方。」

「阿律,你也不問問人家韓小姐想吃什麼……」沈母有些無奈。

「她除了不太吃肉類之外,不挑食。」某人微笑。

於是,上菜後,韓單看著那三碟被放在沈律面前的肉類無語凝噎,心裡將這死男人翻來覆去罵了N遍,低頭小口啃芥藍。接著便是「你問我答」類的閒話家常。韓單不失時機的表達了「伯母您看起來真年輕」之類的馬屁發言,讓沈母很是受用。

「阿律前陣子說有了正式交往的對象,我以為他說著玩兒的,沒想到他還真找到韓小姐這樣一位溫文爾雅的姑娘,也算是了了我和他爸的一件大心事。」

「伯母叫我小韓就好。沈總……呃,阿律又帥又有能力,還常常照顧我。我一直都很感謝他……」說罷小臉一紅做淑女嬌羞狀,將相親時錘煉的演技發揮的淋漓盡致。一旁的沈律似是被玉米濃湯嗆著了,咳嗽不止。韓單急忙給他拍背。一邊拍一邊柔聲說:「怎麼喝得這麼急。」頓時那人咳的更厲害了。

「有件事,這時候提似乎早了些。不過做父母的總難免會著急著抱孫子,不知小韓有沒有規劃過打算要幾個孩子?」

聽到沈母這一問她頓時呆了一呆,回答的生硬:「一切都聽他的。」

沈母顯得很滿意,說:「本來他爸爸也想來見見你,結果一直合作的澳洲方面出了點問題,昨天晚上臨時飛去墨爾本了。等他不忙的時候,到家裡來坐坐吧。」

韓單一身冷汗。這意思大約是瞧著還順眼打算認了自己這個准媳婦麼?這也太快了點。沈律啊沈律,你這廝居然連二老都騙,這謊一直撒下去可怎麼圓……她剜他一眼,轉臉笑的乖順。「下次我一定專程去拜訪伯父伯母。」

「時間也不早了,你們年輕人肯定有年輕人的事兒,我一個老太婆就不耽誤你們了。」說罷沈母便起身要走。兩人將她送到酒店門口,只見一輛黑色奔馳早已停在門邊。

「今晚要回S市?」沈律問。

「這兒我住不慣,你知道我一出門就睡不好。」

「那路上小心。」

「你啊,就服軟一回不行麼?非跟你爸較勁。你們兩的牛脾氣,真是親父子。」沈母嗔怪的語氣又滿是寵溺。

他垂眸一笑,「這次我要是贏了,你們可得兌現承諾。」

「我才不管你們爺倆的破事兒。」沈母沖韓單揮揮手,「小韓,我先走了。下次來家裡坐。」

「好的。」韓單抖擻精神保持甜美笑容,「伯母再見。」

眼見奔馳沒了影,韓單長出一口氣,轉身卻見沈律將外套披在她肩上。她回身抿唇一笑,百轉千回的喚道:「阿律。」

「嗯?」對方微眯著眼睛,發出一個上揚的鼻音。

「老娘下班了。」憋了許久的某人小宇宙爆發,面無表情地將衣服塞還給他,「所以,別演了。」話剛出口便正對上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只覺自己特沒骨氣的抖了一下,將好容易膨脹起來的氣場抖散了,抿唇轉身要走卻反被拉住。

沈律將外套重新給她披上,抓著前襟順勢俯身將她圈在懷裡,壓低了的男聲染上特殊的磁性,彷彿散著香味的罌粟。

「如果我說,我不是在演戲呢?」

衣服殘存著的溫度為皮膚籠上一片溫暖。

韓單仰起臉,落在她瞳中的,是那雙看不出冷暖的墨色眸子。

眼前的男子宛若一片寂靜幽暗的深海,將一切喜怒愛憎掩藏在波瀾之下,又如同一隻潛伏狩獵的大貓,在高草中不動聲色。

看不穿,所以猜不透。

如此靠近卻又無比遙遠。

她不知道那句話是調笑抑或真實。在他面前,她就像一隻輕巧的提線木偶,被扯著線。

這樣的感覺讓她難受。

忽然間,韓單用食指勾住沈律的領帶結,然後踮起腳尖。

那是一個吻。

顯得生澀卻無畏。

她就這樣徑直而來,用溫軟的唇觸碰他的。

酒店的大門外,路人們表情各異的從兩人身旁經過或作短暫停留。

沈律微眯著眼,一手托著她的脖頸,將那個吻深入下去,直到舌頭上狠狠一疼。

「先挑逗我然後又咬我,你倒真像只喜怒無常的貓。」他鬆開手,舔了舔唇。

「在我看來,如果無法分辨真假,最直接的辦法就是去試一試。」她抬眸相望,「如果我是能讓你有所心動的女人,剛才你的瞳孔或心跳應該有一些特別的變化,不過據我觀察——沒有。」

「原來這是個小實驗。」他的臉上浮現一絲模糊的笑意,「讓我好奇的是,這種辨識技巧是誰教給你的?」

韓單老臉一紅。一個快奔三的女人卻缺乏與異□往的經驗,而生理變化這種事的還是從小她四歲的妹妹那兒聽來的,怎麼好意思說出口。

「我該充分讚揚你為科學獻身的精神。其實如果你配合著我把那個吻繼續下去,我相信很快就會出現你想要的那些生理變化了。」

「我不想要!」某人一頭黑線的炸毛。「你用這種手段誘騙女人的時候難道一點愧疚感都沒有麼?」

「男人的真情或者假意都是釣魚的餌,只有願意上鉤的女人才會張嘴去咬,所以,不需要愧疚。」

「歪理邪說,你就沒考慮過萬一我真的相信……」話說到此處便斷了,兩人的目光交匯幾秒,韓單轉開臉。

「剛才你也沒有動情,不是麼?」男人的聲音低沉而帶著冷感。

的確,沒有。

因為理智在不斷告訴自己——這個對你說出曖昧言辭的男人,沒有為你動心的理由。

所以那句話是假的。

可是她卻忍不住去求證,還在為求證的結果而失望。

多麼的幼稚可笑。

這個英俊而冷漠的男人就如同一隻需要曬太陽取暖的冷血動物,而她則不過是他適時需要的一米陽光。

「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她問。高跟鞋站的太累,這樣的假裝遊戲太難,對手段位太高,她玩的身心俱疲。

他將風吹散的發別在她耳後,攬過她的腰。「走吧。」

她隨著他向車走去,卻在身邊男子的一句「真巧」後停了步。

通常外表漂亮的人都會給人留下更深刻的印象。韓單片刻便認出面前這位長發女子。

曾在沈律生病時輕車熟路的打開電子鎖然後出現在他家的姑娘。

對方的視線從沈律的臉移到攬著韓單的手,最後落在頸間的項鏈上。隨後淒然一笑:「果然很巧。」她沉默片刻,像是整理了一下情緒,開口道:「聽說伯母來了H城,本想見一面……」

「在她的日程裡似乎沒有會見阮氏企業代表的安排。」沈律截斷了她的話,客套的十分冰冷,「阮小姐的掛念,我一定會轉告家母。」

美人眼神裡滿是破碎的哀傷,看得韓單一陣心疼。見兩人陷入沉默,還處在角色扮演中騎虎難下的某人插話。「呃,你好,我叫韓單。」對方看向自己的眼神宛如一場暴風雪,她不由在內心哀嘆:該死的沈律,我當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阮熙顏。」美人保持禮節報上自己的名字,卻不再多看她一眼。

「你們聊,我去車上等。」韓單打算迅速撤離這是非之地,手卻被人抓著不放。

「剛不是說累了麼?我們走吧。」沈律面帶微笑道別,「阮小姐,再見。」說完利落轉身。

「沈律!」身後的人喊出這兩個字之後再無動靜,而他的步履卻只微微一頓便繼續向前。抓著韓單的那隻手,微微有些涼。

車疾馳在路上,而車上的兩人卻保持著沉默。

韓單側臉看向窗外,那些倒退著的燈影被速度拉扯出扭曲的線。

CD裡放著一首略帶傷感的歌——

「那些話,在心底釀成一壇醉生夢死,

那些愛,看似隨傷口一起慢慢消失。

我的眼裡,還殘留你轉身時的樣子,

從此以後,再也不敢唸起你的名字。」

是音樂才子蘇遠歌的新歌——《忘了記得》。

「不心疼麼?」她問。

「什麼?」

「她好像哭了呢。」

「與我無關。」

「其實今天的安排本來是四人的晚餐麼?」得不到回應的韓單索性自言自語,「席間阮熙顏出現,然後看見冒牌女友的我,再然後哭泣著跑掉什麼的。這麼看起來我還真像是棒子劇裡的凶惡女配。是因為父母不同意所以才要甩了那姑娘麼,人家長的好看而且看起來對你用情很深……」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韓助理的話這麼多。」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途徑了冷藏室。

變回韓助理的某人噤聲沉默。

當車停在阿潔公寓樓下的時候,韓單正要打開車門卻被拉住。

「陪我坐一會兒。」男子靠在座椅上目視前方。

「算加班費麼?」某人抬手看表。

「許你一次特權。」

「特權?」

「如果你在公司出了什麼紕漏或違背某些紀律,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然,你也可以要求我的幫助。」

「……成交。」她端坐車中。

在兩人的一言不發中,時間緩慢流逝。

「說點什麼。」命令式的口吻。

「你愛她麼?」

「換別的話題。」

「……為什麼要騙你媽?」

「為什麼要在相親的時候騙人家說你有兒子?」他反問。

韓單大囧,想起之前相親弄錯包廂的事,紅了臉。「相親什麼的,太浪費時間了,我只求速戰速決……」

「所以速戰速決到現在?」似乎有了淡淡的笑意。

出乎意料的,她對這嘲諷置若罔聞,苦笑道:「那個杜撰出來的孩子就像是一道難看的傷疤,我只是想看看,有沒有人會願意毫無芥蒂的接受生命有疤痕的女人。」

「為什麼這麼做?」他問。

韓單沉默一會兒,像是恍然大悟般坐直了身子:「明明是我先提問你的。」

「不如我們交換答案。」提議很公平。

「好,你先。」

「因為她注定是別人的女人。」

聽見這句話,韓單怔住。「是你父母不同意?」

「不是。」

「那麼……不能搶過來麼?」問完她便後悔了。這算是什麼白痴問題,以沈妖怪的性格能搶必然早就下手了,而現在捨棄的原因只能是「不能」。

「該你了。」他用那雙深沉似夜的瞳望著她。

韓單瞪圓了眼張大嘴指著窗外驚惶失措:「那是……」

沈律轉眼去看,卻聽見車門迅速的開合聲。接著便是某人踩著高跟鞋「通通通」的一路小跑著衝向公寓樓,邊跑還邊朝他揮手喊道:「忽然想起來我曬的被子還沒收,沈總白白……」

車裡的人望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勾唇輕笑著搖搖頭,輕聲自語「你以為不說出口就沒人知道了麼」然後踩下油門離開。

15層電梯門打開時,正巧有人在等電梯,韓單抬頭,那個對待鄰居禮貌的微笑頓時僵在了臉上。

穿著深藍色襯衫的男子抱臂靠在電梯門旁的牆壁上,修長的身型形成一個好看的弧度。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向著自己看過來的一瞬,韓單一個激靈,舌頭打了結:「紀,雲翊……」

「去哪兒了?」男人問的簡練。

「吃飯。」她答的模糊。

視線自下而上的游移,直到頸間,他琥珀色的眸子裡寒光一閃,細長的食指勾過項鏈,浮起一抹冷笑:「沈家的男人倒挺多情。」

「你怎麼知道……」韓單隨著項鏈被他勾上前一步,問到一半生生斷了。

對面站著的是無所不能的紀變態,什麼都該不奇怪才對。經他這麼一說她才發現自己居然忘了物歸原主。「……紀少這麼晚來找我有事麼?」她表現的很是謙卑。

一般來說,她乖順的時候,變態比較少找麻煩一些。

只見紀雲翊將那個鑲鑽的「S」型掛墜繞在指間,指骨在她鎖骨旁若有似無的留下溫熱觸點。韓單心驚膽顫,生怕這東西被變態弄斷自己賠不起,卻無論如何沒有從他手上抓回來然後跑掉的勇氣,背上驚出了一層汗,抖抖道:「這個,明天要還給人家的。」

男人的手指停了兩秒,像是忽然沒了興趣,鬆開那項鏈,問:「你喜歡鑽石?」

「沒有女人不喜歡吧。」他到這兒來就是為了找人閒聊麼?她哭笑不得。

「開門。」他指著1502的公寓門說。

韓單今兒踩著高跟鞋站久了,這會兒已經犯困,然而面對一隻變態又不得已強打了十二分的精神,心裡盼望的就是能在門口解決了之後打發他走,不料這廝居然真的要進門。

「房間裡很亂……」她的話說到一半,看見那人的皺眉的表情,長嘆一聲,認命地摸出鑰匙。

打開門,她一愣。

一個男人正坐在沙發上,喝著果汁玩阿潔的IPAD。

看見自己進來,他抬臉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