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越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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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起來趕著去上班的時候,忽有一美男願意相送,當然是美事一樁。
可如果同時停車的是兩隻美男的話,事情就變得比較棘手,這就好比平時只能看著豆漿流口水,忽然過上能喝一碗倒一碗的日子,除了受寵若驚,還有點不知所措。
然而上車有風險,選擇需謹慎。
因為這兩尊大神小人物韓單一個都惹不起。
她看看遠處的CC,又看看眼前的X5,糾結萬分。
面前紀雲翊的臉色隨著時間流逝一分一分的陰沉下去,眼看是電閃雷鳴之兆,忽聽耳畔傳來一聲刺耳的剎車聲。
白色的保時捷boxster spyder以一個危險係數很高的甩尾動作精準的橫在X5之前。
從駕駛座下來的男人揉了揉棕色的發,眯著眼打招呼:「Hi~」
這樣的造型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必然是會引來注目的,更何況此人長著一張讓人一見驚豔的妖孽面孔。
韓單望著他身上開著扣子露出一大片頸部肌膚的領口,搖搖欲墜的淺灰色睡衣,以及腳那雙帶著白色絨毛邊的拖鞋,無語凝噎。
洛霄君,您的出場還能再震撼一點麼?
妖孽男打個哈欠,俯身將半個身子探入X5的駕駛座窗口,胳膊順勢勾上試圖和他保持距離的某人脖頸,一雙桃花眼勾魂攝魄。「我記得有人的駕照被吊銷了呢。」
紀雲翊眉心一蹙,冷著臉道:「多管閒事。」
「誰叫我是你的貼身司機呢。」「貼身」兩個字被刻意加了重音。他輕笑著湊近那人的臉,距離到了引人遐想的親密程度,偏偏那慵懶的聲音更是魅惑叢生。「昨晚睡得好麼?」
睡得好嗎?
他問他睡得好嗎?
他摟著他問他睡得好嗎?
……
韓單嘴角一抽,腦袋裡用來作某些特殊想像的神經組織頓時崩裂了,噴出一腦袋的馬賽克。
兩個風格迥異卻都十分養眼的男人行為繾綣言語曖昧,不論從什麼角度看,這畫面都太過香豔。而現在正是早高峰時段,一時間成為眾人的焦點。
「媽媽,那兩個叔叔在幹嘛?」韓單聽見不遠處傳來稚嫩的童聲。
「……他們在說悄悄話。」送孩子上學的女子遮了孩子的眼睛,尷尬回答。
「爸爸說你們說多了悄悄話才有了我,他們是不是也……」
「小孩子不許亂說話!」孩子媽慌忙打斷。
另一邊的兩個女生竊竊私語:「哇~美型男!」
「G情四射吶,真有愛……」
「猜猜看,他們中間的那個女人是被哪個被甩了的。」
「我猜是車裡的那個。」
……
韓單在眾人悲憫同情的眼神之下徹底黑線,恨不得在臉上貼上「我只是看熱鬧的路人甲」的標籤,背著包迅速朝大門外走去,卻發現剛才還在的CC早已不知去向。她看看表,哀嘆一聲,跳上的士對司機說:「師傅救命,我快遲到了……」
「你玩夠了沒有?」紀雲翊皺了眉。
洛霄縮回胳膊,從睡衣口袋裡摸出一隻小盒子丟給他,靠在車窗邊。「胃疼的話還是吃中成藥比較好。」
「你的眼線還真多。」某人的臉更冷了幾分。
「稍後我讓人買一箱放在你的新家好了,為下次吃辣的時候做準備。」
「滾遠點。」他用手肘撞妖孽的胳膊卻被躲過。
一直壓在門上的洛霄直起身笑道:「想讓我滾遠點的話,你最好離駕駛座遠一點。」
紀雲翊不耐的輕嗤一聲,甩上車門,徑直往公寓樓走去。
一個小跑上前的黑衣男迅速將X5駛離。
站在原地的洛霄低頭看了看衣衫不整的自己,用手指理了理亂糟糟的頭髮,自嘲般的笑了笑,自言自語道:「保姆不好做呢。」
兩碗豆漿都沒喝著的韓單同學毫無意外的遲到了。
她躡手躡腳的鑽進辦公室,還未坐穩,桌上的內線電話響了起來。
來自總監大人,很是簡短——「進來。」
小助理在他辦公桌前垂手而立,大氣也不敢出。
出乎意料的,沈律對早晨的事隻字不提,只將今天的日程安排告知她,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還有事?」見她還站在原地,他問。
「……沒。」她答,上了發條似的匆忙出門。
其實早晨他並不是來接自己的吧,居然自作多情了這麼久,韓單不由自嘲的笑。
工作似乎從手忙腳亂的狀態逐漸步入正軌,將一天內要辦的事宜按照時間列表一項一項的做下去,便也井井有條進來。再次留意到時間已經過了飯點,驚覺原來人一旦充實起來確實會忽略肚子餓這回事,看來以前在行政部每天等飯的日子的確是因為自己太閒。
裡面的工作狂依舊在忙碌,不時會有電話從她這兒接進去。
韓單活動一下僵直的身體,敲門而入。
落地的百葉窗被闔上,整個房間看起來有些暗,從縫隙處照進來的細碎陽光像是柔軟的金色沙礫,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菸草味道。
被丟在桌上的除了手機還有一堆雜亂的紙頁。上面用黑色的簽字筆寫滿了密密麻麻的計算數值和批註。
男子身陷在寬大的黑色皮椅裡,修長的腿交疊擱在桌上,黑白細條紋襯衫領口敞著,領帶也被丟到一邊去了。看來為了近期銷售指標的下滑他亦很是疲憊。
對一個在感冒中也高速運轉著的工作狂來說,這樣完全鬆懈的姿態實在難得一見。韓單將落在地上的紙撿起來整理好,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問:「午飯時間到了,沈總中午要吃點什麼?」
「今天下午有什麼安排?」他的視線落在門邊的那株綠植上,卻又似乎沒有焦點。
「一點半有一個部門會議,三點和東南區的代表談話,四點半廣告部的新產品宣傳方案討論。然後你約了CM的代表晚餐,討論……」
「韓單。」
「誒?」話被打斷,她有些詫異的抬臉望著他。
男子將轉椅偏轉過一個角度,抬手將百葉窗拉起一半。瞬間透進來的陽光讓剛剛適應昏暗光線的韓單覺得有些刺眼。
落地窗外,城市中高大密集的建築彷彿一片鋼筋混凝土營造的叢林,將身處其中的人類顯得越發渺小。
「你有沒有想要遠遠離開這裡的時候?」沈律的目光落在遠處巨大的廣告牌上,側臉在光線投射出微暗的影。
聽他這樣問,韓單有些詫異,想了想老實答道:「有。」
「為何不逃。」
「這世上總有些身不由己的理由。」
「身不由己。」他重複,轉過身看向她,唇邊有一絲模糊的笑意,而在那一瞬,眼神卻異常落寞。
她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
「把這兩天的安排都推掉。」
「誒?!」韓單一愣,「全部?那這兩天是要……」
「出差,去C城。」
C城?那個因為風景如畫而名聲大噪的海濱城市。她心中不屑,這人根本就是假公濟私想去度假吧。「那麼,我馬上去準備機票和需要帶的資料。」韓單正要出門,卻聽身後的男人開口道:「資料不必了,機票訂兩張。」他頓了頓,「我,和你。」
她瞪圓了眼回身。
他靠在椅背上,一臉雲淡風輕。
傍晚,韓單回到小公寓,卻見一派燈火通明。
阿潔挽著袖子正在廚房忙活。客廳裡坐著三個男人。
在雙人沙發上談笑風生的是阿潔的前夫程淵和疑似取向模糊的洛霄,紀雲翊則坐在一旁看電視。
韓單怔了五秒,指著紀某人屁股下坐著的黑色歐式單人皮沙發問阿潔:「這是你買的?」
「怎麼可能,我腦子進水……」阿潔一抬眼發現三個男人都看向自己,頓時哽住,乾笑兩聲,「呃,家裡沒地方坐,那個……鄰居搬過來的。」說罷苦著一張臉,小聲道:「救命,我的廚藝你也知道,怎麼招待得了他們……」
見她那副可憐樣兒,韓單哭笑不得,將圍裙從她身上解下來自己繫上,吩咐:「把菜洗了去。」
兩人在廚房裡忙活,小聲交談。
「世界真奇妙。」阿潔感嘆。
「怎麼了?」
她一吐舌頭:「誰能想到有一天我們居然在這兒給他們做飯吃。」
韓單瞥見兩人相談甚歡,問:「程淵和洛霄認識?」
「嗯。」阿潔點點頭,「算是伯樂和馬的關係。聽說是某財團的繼承人,但是喜歡搗鼓藝術品,弄些展覽拍賣什麼的。程淵的畫能賣的這麼好,都是他的功勞。之前鬧離婚時見過一次,後來那天晚上我就覺得眼熟,半天愣是沒想起來。」
「那你該去館子裡好好招待人家一頓,還小氣的帶回家來讓我做飯。」她翻個白眼。
「我說了啊,人家死活不去我有什麼辦法。」阿潔委屈道,「還不是那個紀雲翊,說昨兒剩好多東西,讓我在家做飯。你說他一大少爺裝什麼勤儉節約,真是……」
「打算搬去程淵那兒住了麼?」
「……你怎麼知道的?」她躊躇著問。
「行李箱出現而菸灰缸不見了。」她笑,「出差不至於把菸灰缸一起帶走,所以我猜你這回應該是回心轉意了。」
「哎,本來想吃完飯再跟你說的。」
「打算復婚了?」
「不復。」
「總這麼拖著也不好,程淵提起過要復婚的事兒麼?」
「提過,我不願意。我也這把年紀了,在婚姻上再也折騰不起了,等到什麼時候我想明白了,要麼就離他遠遠的,要麼就跟他一輩子。」她頓了頓,「你要是不想回家就一直住在這兒,反正空著也是空著。還有,要是悶就把唐伯虎搬來。」
「嗯。」她答應著,瞥了眼沙發的方向,「我打算回家住一陣子。」
「隨你。」阿潔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比起那尊變態級的妖怪,還是老佛爺好對付一點,好歹你是她親生的。」
「……端菜去吧你。」
韓單將一隻土豆切成細絲,刀刃與案板撞擊發出有節奏的聲響。不經意的抬眼,卻正與那人看過來的目光相撞,她一怔,他卻又轉眼去看電視。
本以為這頓飯會十分彆扭,不料卻異常融洽。
紀雲翊只是慢條斯理的吃,一副兩耳不聞碗外事的模樣,也不參與他們四個的談笑。
「味道真不錯。」洛霄眯著眼睛讚賞。「娶妻如此,夫復何求。」
韓單展顏一笑:「要是男人都這麼容易滿足,女人便只要練廚藝就好了。」
「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他的胃。」程淵調侃,「看來韓單你成功了一半。」
只聽「啪」的一聲,原來是紀雲翊將洛霄伸向醋炒雞的筷子打向一邊。「你還沒吃飽?」他挑眉。
「這麼快就趕我走,真沒良心。」男人做委屈狀,轉臉向韓單笑道,「如果我明天晚上還來蹭飯的話,廚師小姐會有意見麼?」
「不會。」韓單和煦微笑,「不過明後天晚上廚師小姐都不在家,晚餐要麻煩你們親自動手。」
「要去哪兒?」阿潔問。
「去C城出差。」
「C城風景不錯。」程淵說,「海風吹著很舒服。」
「明天買點甜點回來。」忽然的,有人開口。
韓單抽了抽嘴角:「我有說過明兒我要出差了吧……」
「我有說過我同意了麼?」紀雲翊略微側臉,琥珀色的瞳正對著自己,用緩慢的語速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