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段寂寞,你知曉,你卻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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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樣才能跟上時間的腳步?

家裡一株不辨名稱的綠色植物開出一朵不起眼的小花。

一向冷傲的唐伯虎看上了樓下的一隻母貓,時常諂媚的跑去勾搭。

時常光顧的街角奶茶店換了新招牌,服務生換成了兩個俊秀的帥哥。

鄰居大嬸家的小子放了假,時常因為打遊戲而被老媽追著打。

古板的時間先生從不停步,悄無聲息的將一切改變著。

一轉眼,已經過去四個月了。

韓單推開窗子,街道兩旁的梧桐樹葉凋零一地,有一種蕭瑟的美感。更具美感的是,有情侶在梧桐樹下相擁親吻,姿勢甚是銷魂。

圍觀別人啵啵這種事有些不妥,她正要縮頭卻覺得有什麼不對,定睛去看頓時神經崩裂血壓驟增,怒吼道:「韓雙!你丫的還不給我滾回來!」

樓下的小情侶迅速分開,女主角抬頭抱怨:「姐,你真是不解風情。」說完沖一旁皮膚黝黑的男人擺擺手,「我先回家了啊,電話聯繫。」

「嗯。」既然被撞見,對方索性大方的沖樓上的韓單笑著揮了揮手。

陽光下,那勾唇而笑的神情竟有幾分像某個人。

韓單怔了怔,笑著做驅趕狀。

他騎上摩托絕塵而去。

韓雙之前緋聞不斷卻始終沒有上心的,這次倒是真的談起戀愛來,一副轟轟烈烈如火如荼的樣子。可惜這摩托男是個搞音樂的,全然不符合工作踏實收入穩定的規劃條件,遭到了老佛爺的極力反對。不過兩人依舊你儂我儂形影不離。韓單表面上挺媽反妹,背地裡卻給兩人打掩護,在老佛爺跟前說盡了好話。

「你不是說出門買飲料嗎,怎麼又黏上了?」她衝回來的丫頭翻個白眼。

「咱媽最近嚴防死守的,都好幾天沒見面了。」韓雙憋屈,「你還來落井下石。」

「她出門遛彎這會兒也該回來了,你兩在樓下卿卿我我的被撞見就完了。我這是救你於水火。」

「好吧……」她垂頭喪氣的坐回到電腦前,眼睛亮了起來,「這個月的盈利比上個月高百分之三呢。」

「嗯。有一條裙子上推薦頁面了,訂單暴漲,下午得把貨都發了。」韓單一邊啃蘋果一邊看著網店。

姐妹兩的網店生意不錯,上個月韓單索性把工作辭了專心經營,收入比月薪高不少。家裡堆不下貨,索性租了一個倉庫,還招了幾個兼職大學生做幫手。整天進貨、拍照,忙忙碌碌,倒也十分充實。

韓雙發過來一個網址,問:「這是款新網遊,畫面挺不錯的,要不要試試?」

「沒興趣。」韓單點著鼠標,操縱蓮姬在《六界》裡晃悠。

她仍舊執著於這個遊戲。自紀雲翊杳無音信後,她每天都會上線。有時練級,有時格鬥,有時只是策馬緩步走在山河間。似看景,眼神裡一片寂寥。

韓雙試探著問過,她卻什麼都不說。她將所有相親一概推了,連面都不見,老佛爺氣得要命,卻也拿她沒有辦法。韓其忠和她深談了一次,兩人談了些什麼秘而不宣,但那之後便不再四處給她物色結婚對象。韓單的脾氣像水,平日裡委婉柔和,卻有著不為人知的穿石碎岸的固執。這個叫紀雲翊的男人,終究成了一場傷筋動骨的疼。

屏幕右下角有人發來組隊邀請,韓單點開,是牡丹望月。

阮熙顏和韓單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她本性不壞,只是愛沈律愛得死心塌地,所以才會失了理智。兩人時常組隊下副本,一段時日的相處,倒親密起來。

[隊伍]牡丹望月:看見陣營分組了沒,我們都是龍隊的。

[隊伍]蓮姬:我差點把這事忘了。

[隊伍]牡丹望月:快去買藥吧,今天一定是場惡戰。

[隊伍]蓮姬:什麼情況?!

她的詫異並不奇怪。

所謂龍虎鬥是全服範圍內的PK晉級賽,每個玩家都會被系統隨機分為「龍」、「虎」兩個陣營,進行秘境廝殺,率先把對方全殲的陣營獲勝。由於獲勝陣營人人有獎,戰功越高獎品越豐厚,因此參與度很高,其中不乏高手。但現在的蓮姬已經不再是當時一無是處的小花妖了。她已經滿級,憑藉何處風流留給她的那一堆財寶,外加不懈的格鬥訓練和花妖後期令人髮指的強大控制系技能,蓮姬的名字時常出現在PK榜的前列。阮熙顏的技術也不差,蓮姬和牡丹望月還進入過「本服務器操作最好的女玩家評選活動」的前五名。

眼下對方的鄭重讓她也有些緊張起來,點開參賽名單不由怔住。

蓮姬和牡丹望月都被系統分配到了龍陣營,而虎陣營裡有九鬼中的好幾隻,位列第一的則是夢魘。

[隊伍]蓮姬:他們怎麼也來參戰了?

[隊伍]牡丹望月:誰知到哪兒來的雅興。九鬼裡那幾隻都不是省油的燈,再加上一個他,哎……

韓單知道她說得是夢魘。

那日牡丹將一切說穿,她才將他們對號入座。牡丹望月是阮熙顏,夢魘便是沈律無疑。然而他既不說穿,她也只閉口不提,在遊戲中相交也多了幾分客氣有禮。他上線的時間很少,直到一個月前才稍多起來。聽阮熙顏說,他正式從沈家的家族企業脫身,在不遠的Z城成立了一家工作室,做起了室內設計。那正是他大學所修的專業,工作節奏自主,很是愜意。而阮姑娘則更是徹底,抓著一隻手包就夜奔Z城,當起了他的助理。起初沈律想方設法要趕她回去,後來見她一改大小姐脾氣,踏實工作,兩人關係緩和許多。相信只要假以時日,必定會修成正果。

準備了戰鬥所需的各種藥品,她便匆匆趕去龍虎鬥傳送NPC那兒集合。戰局還沒開始,副本外早已熱鬧非凡。眾人都擠在傳送NPC周圍等候,將道路圍得水洩不通。

密語頻道閃爍起來。

[密語]夢魘:聽魍思說最近你PK技術進步神速。

[密語]蓮姬:是他們讓著我。

[密語]夢魘:這次碰巧分到不同的陣營,還望女俠手下留情。

[密語]蓮姬:呵呵,一會兒打起來,你可別讓著我。

[密語]夢魘:當然,尊重對手是起碼的禮儀。

[密語]蓮姬:一會兒見。

韓單正要和阮熙顏說話,卻忽然目光一滯。她迅速調整視角轉四處尋找,所見的只有天香城裡熙來攘往的人頭攢動。

是錯覺嗎?剛才彷彿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擦肩而過……

她垂眸自嘲般的勾了勾嘴角。又開始了,每次看見紫瞳銀發的魔族總會不自覺的神經敏感起來。這毛病怎麼老改不掉呢?

就在她暗自糾結時,眼前的場景已經切換進了龍虎鬥副本。

戰鬥開始了。

被分配到龍陣營的全體玩家集結在營地裡。

[陣營]魍思:現在開始,我是指揮,有意見的站出來。

他話音未落立刻就引來反對者。

[陣營]皇者風範:憑什麼,你以為你是誰?

只聽一聲慘叫,皇者風範倒地不起。魍思收劍入鞘,動作快得像未曾出手過一樣。

[陣營]魍思:還有誰有意見?

他繼續問,看起來十分民主。

眾人一片鴉雀無聲。

韓單微笑著搖搖頭,血色盛宴的做法還真是很凶很暴力。但在龍虎鬥裡一旦角色死亡,除了醫者和陰陽師的復活技能之外,不能用其他方式復活。所以只有快速的建立起一個領導體系才能完成團隊作戰佈置,不然各自出擊只會成為一盤散沙,被敵軍全殲。魍思用強勢的方式既簡單又高效的完成了權利集中,清楚的告訴每一個人該聽誰的。

[陣營]魍思:既然沒有,那麼請大家執行我的指令。第一,不要單獨行動,集結成小隊,最好確保每隊有一名治療。第二,我需要留一部分人在營地,作為後援的同時守住旗幟。願意的站到前面來。

除了斬殺敵方成員外,保住己方營地和旗幟會有一定程度的攻擊和防禦加成,所以需要留一部分人作為守衛。然而如對方沒有偷襲營地的話,留守人員將沒有斬殺敵人的機會,獎勵自然也很少。而且留守人員不會超過總人數的五分之一,一旦遇到大範圍襲擊,在大部隊無法回援的情況下很有可能會被團滅,十分危險。

這次分組,九鬼中的三個被分配在了龍陣營裡,魈唸作為留守指揮官率先站了出來。

韓單和阮熙顏商量了一下,也站了出來。花妖的許多DEBUFF技能需要一定的發動時間,因此比起打突擊戰來,守株待兔更合適一些。配合牡丹望月的召喚獸,威力還是比較大的。

組織了二十幾個人留守,其餘的勇士們則即將踏上出征的旅程。

[陣營]魍思:現在開始站隊,召喚師都把寶寶推到前排去,所有肉盾職業靠前站位,遠攻職業站到後面去,治療站在最中心。隊形保持倒V字型突進。不管對手怎麼打,陣型都不要亂,一切情況下優先保護治療。

[陣營]魅舞:老大那邊已經開始行動了。

[陣營]魍思:他喜歡攻其不備,營地要加強防備。

[陣營]魈念:嗯。

[陣營]魍思:出發!

將領縱身上馬,揮劍拔營。

兩方的陣營之間是一條山谷。樹林茂密,遮天蔽日,中有溪流蜿蜒而過。己方成員沿著山谷移動,轉眼便從韓單的視線裡消失。留守的眾人站好防禦陣型後,都提起十二分的精神,緊緊地盯著屏幕右上角的小地圖。一旦代表敵軍的紅色小點出現,戰鬥便會打響。

陣營頻道里不斷滾動的消息,加重了緊張的氣氛。

[陣營]魅舞:前方有敵人!人數很多!

[陣營]魍思:全體向右邊的斷崖方向靠,全力抵抗。

[陣營]倩女幽墳:左翼火力好猛,真要命。

[陣營]莫然:加血加的我快吐血了,你們挺住……

[陣營]軒轅大帝:這幾隻鬼好麻煩,抓不到也弄不死,我們這邊倒是死了好幾個了……

[陣營]魅舞:交給我。

眾人以為她有絕招制敵,卻發現世界頻道出現了如下對話:

[世界]魅舞:魁魑魎魆,你們四個欠我的錢什麼時候還?

[世界]魁元:……大姐,你非要在這種時候提這事兒嗎?

[世界]魑語:談錢傷感情……

[世界]魅舞:要麼還錢,要麼給命,你們選一樣。

[世界]魎情: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啊,你趁我打字的時候下手……

那邊打得一片熱鬧,這邊卻依舊鴉雀無聲。這樣的等待彷彿一種煎熬,讓人倍感焦慮。隨著一聲「有偷襲!」的驚呼,小地圖邊緣出現了一些紅色的標記點,正在快速逼近。蓮姬迅速吟唱,在營地周圍散佈墨綠色的毒霧。而瞬時便有人衝了進來。

[陣營]魈念:各自小心,防守反擊!

此時,有凶悍的獸族武士迎面衝過來,蓮姬快速丟下一道藤索將他縛住。而牡丹望月的召喚獸們也怒吼著撲上來,直襲尾隨著獸族武士的陰陽師。這是她們兩人間的默契,在戰鬥裡率先解決治療職業,這樣才能在最快的時間裡以最小的代價獲得勝利。

來襲擊營地的敵軍並不多,攻守兩邊旗鼓相當,戰鬥陷入膠著。

憑藉著和牡丹望月的默契配合,一連解決了三名敵人的蓮姬正要向背對著自己的刺客下手,眼前卻一花。幾道暗光閃過,離她距離最近的法師隊友已經倒地。

噬魂獸金黃色的豎瞳散發著濃重的殺意,而騎在上面的男子,一襲青衫,背負古琴,彷彿一個途經屠戮的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