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勉強強把國中唸完,我當然就沒有升學了。
李華成本來也老大不高興,硬要逼我重考聯考。
每次他一把這事拿出來說,我就賊賊地一笑,自己把衣服脫掉。
他只好吞回到了口中的話。
日子很快樂!真的,他很寵我、溺我,我要的他都能給我。
而我要的並不多,只要他陪著我。
我從小雛菊變成了老大的女人。
現在,看到我的人都叫我雛菊姊,我從來不扁人,因為沒必要。我變成大姐頭,手下有一批人,其實,我也不知道她們為什麼跟著我。那群女生,年紀有的比我大,有的比我小,脾氣卻個個都比我辣。
她們,是歐景易那群混混的女人。
李華成很不喜歡那些人跟東跟西地跟著我,說會把我教壞。
我笑他,把我帶壞的人是他。
李華成護我護得很緊,除非他有事,不然不會把我丟給他的手下。他總是跟在我左右,連讓我一個人在家都不肯。
後來,聽歐景易那群人說,才知道,原來李華成是怕我被他的對頭給綁了。
以前李華成沒有弱點,現在有了。
這是道上傳的話。
他的弱點是女人,那朵隨便一折就會碎了的雛菊。
那句話,我只聽過一次,歐景易他們就被李華成罵得狗血淋頭。
我問他什麼意思,他只說沒有。
跟著李華成這一年多裡,我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我還是那朵雛菊,黑暗中一朵沒有受到污染的雛菊。
蛻變的,也許只是在男女方面的情慾。
有了第一次,他對我不會再像以前一樣,碰也不碰。
他現在幾乎是只要想,就做。
有時候,回到家裡,他連衣服都來不及脫,就會在客廳裡硬要我。
我並不反對,我只覺得很新鮮。
日子是這樣過的,我總以為幸福來了,後來才知道,那只是開始,黑暗的開始。
他翻過身,側著身子,看著我,眼神還是一樣溫柔,他看我的眼神從來沒有變過,永遠那樣柔,柔到能把我化掉。
長了繭的手,摸著我的背,像哄著出生嬰兒一樣地柔,一樣地輕。
「明天陪我去五釐寮。」他淡淡地說著。
「去那做什麼?」我閉著眼睛,已經不想說話了。他有體力,我可沒那麼多精力。
「見龍哥。」「誰?」他不曾跟我說過道上的事,也不准歐景易他們在我面前嚼舌根。
「我大哥。」
「你不就是大哥?」那群跟班不都是大哥大哥地叫?
他低笑了一聲,揉揉我的頭髮,「那是歐景易他們叫著玩的,我是大哥帶大的。」
意識已經模糊,我不知道他又說了些什麼,只想睡。挪了挪身子,在他的胸膛找到溫暖的來源,我呼了一口氣,讓自己被睡意吞噬,不想再抗拒。
「洛心,妳說,愛情值多少?」小雛菊看著桌面,問著。
「愛情?」我盯著計算機屏幕,一邊修錯字,笑一邊著說:「值很多啊,我立志要當言情小說家耶!愛情對我來說,是最重要的!」
「是嗎?」小雛菊的聲音總是那麼遠,那麼不帶感情。她抬頭看了我一眼,「我在妳這年紀,愛情是命。」
「現在呢?」我敲了下鍵盤,看著她問著。
「現在?」小雛菊眼神空洞,彷彿我的問題是那麼困難,那麼難以回答……
什麼是黑暗?我現在知道了,李華成的世界就是黑暗。
酒店裡的燈光很黑,到處都是菸酒味。沙發上,一個穿黑西裝的男人,身邊全部站滿人,男人。只有我,和那西裝男人旁邊的人是女人。
我不安地靠向李華成,除了他,我誰也不認識。
歐景易他們全部都在門口外,沒有進來。為什麼?我不懂。
「叫龍哥。」第一次,李華成沒有握住我的手。只由我像只無頭蒼蠅,不知道該往何處飛。
「龍哥。」我低著頭,叫著。
「華成,你們坐!」男人說話了。
李華成坐下,拉著我坐到他身邊。我只覺得十幾雙眼睛都看著我,彷彿我是異類,不屬於他們般。
「不是自己人?」龍哥開口了。
「不是。」
我可以感覺到龍哥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一陣子,「這麼嫩,你不怕在床上把她折斷?」
話說完,他身邊那群男人哄堂大笑,笑得我不知所措,笑得我想跑。
我知道李華成的身子僵了一下,我正想抬頭看他,龍哥身邊的女人開口了:「龍哥,你別欺負小妹妹。妹妹,妳幾歲?」
她的聲音在我頭上響起,我不知道要說什麼,感覺到李華成搖了搖我的手,我才吶吶地開口:「十六。」
「華成,你誘拐你學妹啊?」龍哥又開口。
「喜歡上,沒辦法。」他終於開口了,口中的語氣還是那麼淡。
「不要惹多餘的麻煩就好。」龍哥口氣也很淡。
「不會。」
「妹妹,妳叫我蘭姊就好,妳叫什麼名字?」蘭姊又問。
「小雛菊。」我沒有說話,是李華成替我回答的。
「你這孩子,脾氣硬得跟牛一樣,我是問你女朋友不是問你,幹嘛一副我會把她吃了的樣子?」蘭姊笑了。
「華成,你二十了吧?」龍哥說:「我打算把五釐寮交給你扛。」
「小雛菊,來,他們男人說話,我們去別的地方。」蘭姊站起身,伸出手來,要帶我走。
我只是縮到一邊,望著李華成,他眼中閃過一絲不忍,開口柔聲說:「妳跟蘭姊去,我和龍哥有事,等等找妳。」
我還是定在原地,我不習慣接近他以外的陌生人,尤其是這些一眼就可以把我看穿的人。
龍哥眼裡露出不悅,李華成又推推我,耐心地說:「我很快就過去。」
我沒辦法,只好咬著下唇,滿腹委屈地跟著蘭姊走往另一間包廂。
在包廂門關上的那一剎那,我聽到龍哥用不悅的口氣說:「那麼弱,會拖累你……」
我沒有聽到李華成的回答,包廂門在我聽到回答以前關上。
拖累?我會拖累他什麼?
我不懂,那時候我真的不懂……
「妳和華成怎麼認識的啊?」蘭姊拉著我到另一間包廂,裡面有三四個年紀和我差不多的女孩。她們一看見蘭姊,就連忙問好。
「我……我曾經救過他。」那次他被打得七葷八素,差點死在巷子裡的時候。
「喔,難怪那小子會喜歡妳。」蘭姊看了我一眼,「妳真的很可愛耶!」說完,她笑著捏了捏我的臉。
我有一點不高興地撇開頭,對他們這群人,我沒有好感。
「妳很怕生對不對?」蘭姊也無所謂地笑了笑,「我以前在妳這年紀,也很討厭老女人這樣捏我。」
「我不是那個意思。」其實蘭姊看起來不老,我覺得她頂多三十。
「沒關係,妳不用怕,以後有事就找我,李華成如果欺負妳,也找我!知不知道?那小子臉長得好看,要看好,別讓他跟人跑了。」
「李華成不會。」他是我的幸福,我也是他的幸福,他沒有必要跑。
蘭姊又是一笑,語氣卻是深重,「年輕真好。」
我看著蘭姊,她看起來很和藹,至少和龍哥和其它男人不一樣,不會用那種異類的眼神看我。
「為什麼你們不喜歡我?」我鼓起勇氣問著。
「不是不喜歡,」蘭姊嘆了一口氣,「只是妳太純,太容易受人欺負。」
「李華成會保護我。」為什麼他們都說我弱?弱又如何?有李華成,不是嗎?
「問題就出在他花太多時間保護妳了。」蘭姊蹙了眉,「他現在是帶頭,一天到晚護著個女人,會出問題的。」
我不懂那句話的意思。什麼帶頭?李華成不是一年前就休學了?學校已經不是他在帶了啊?
他這一年,不過偶爾到一些酒店、卡拉OK走走,也很少看他飆車了,他到底是什麼帶頭?
蘭姊看我一副不解的模樣,又笑了,「沒關係,我喜歡妳。妳就跟著我,我慢慢教妳。」
蘭姊的笑,讓我不安起來。
我需要學什麼?
李華成現在又是在做什麼?
忽然間,有點喘不過氣。我覺得,我似乎已經踏進某個漩渦,那麼深,那麼黑,那麼地無法回頭……
李華成在做什麼,我終於明白了。
他現在是五釐寮的扛霸子,手下有一百多個人,幫忙龍哥管理他名下的KTV、卡拉OK,和一些酒廳。
我也才知道為什麼他那麼擔心我,從他身上一直冒出來的新傷,我知道,他的生活,兩天三頭就是動刀動槍。
有時候,我會哭著替他裹傷,他還是會揚著那嘲謔的笑容,拉住我的手,小雛菊小雛菊地叫,好像他身上被砍出來的傷是假的。
「還痛嗎?」我幫他重新上了紗布,輕輕問著。發現,這幾個月,我學會了一樣功夫,變得很會包紮。歐景易那群人偶爾也會哼哼唉唉地要我替他們裹傷。
他淡淡地搖了搖頭,把我從地上拉起來,用左手摟著我的腰,「妳好香……」他嗅著我的脖子,戲謔地說著。
「你傷還沒好,規矩一點。」我把他拉開,板起臉說著。
「吻我。」他把我拉到他面前,看著我,眼神變得很深沉、很認真。
「你無聊。」我撇過頭,沒好氣地說著。
「小雛菊,吻我。」他又拉過我,雙手抱住我,蠻橫地說著。
「為什麼?」怎麼他今兒個有點反常?
「只有妳,才讓我知道我還活著……」他撥開我額前的頭髮,淡淡地說著。
有一股想流淚的感覺,我又何嘗不是?只有你,只有你李華成才讓我覺得我還活著,你,是我世界的重心。
我送上我的唇,認真地吻著他。讓他知道,我有多愛他,多需要他。
他用他那冰冷而沒有溫度的雙唇,溫柔地回應著我。等到我平息了心情,我離開他的唇,直視他的眼睛,說:「他們……不是很喜歡我。」
「沒關係,我喜歡妳,就夠了。」他舔了我一下,語氣暖暖的,讓人感動。
「我是不是你的負擔?」我想起蘭姊的話,心裡有點酸,我只是照著我的感覺去愛他……單純想愛他罷了。
「亂說,妳不是。」他看我紅了眼眶,大手一擁,把我擁入了懷中。
「蘭姊、龍哥,連歐景易他們都說我太弱,會變成你的包袱……」跟了蘭姊三個多月,我漸漸知道她所謂「拖累」是什麼意思了。
他們怕,怕李華成會感情用事;怕李華成會放不下我而不敢往前衝;也怕,怕哪天有人會用我去威脅李華成……
「對,妳是我的包袱,唯一的包袱,」他壓緊我不讓我抬頭,「妳讓我知道,我絕對不能倒下去,因為我還得扛妳。」
他的語氣很平淡,淡得好像在說別人的心情一樣,我卻知道,那是他用心說出來的話。
「華成,以後你做事,多想想我好不好?我不想年紀輕輕就守寡。」我悶著聲音,又擔心又不滿地說著。
他笑了,「傻瓜!」
我抱著他,感覺他的溫度,只有這樣,我才能確定,他還是真實的,這份幸福還活著。聽著他的心跳聲,我才能知道,這一切還沒消失,還在我手上。
「成哥,北場有人鬧事,范東那邊的人。」聽完小王的傳話,他倏地站起,臉上的表情多了股戾氣,「上次不是警告過了?」
我拉住他的手,他低頭看了我一眼,手上的拳頭放鬆了一點。
「景易,你陪小雛菊。彥明,你帶幾個人跟我去。」
「我不要留在這,我會怕!」他又想把我丟下了,我再次拉住他的手,不放,堅決地說著。
「小雛菊,不是去看戲啊,妳還是留在這,別去打擾大哥。」歐景易反手拉住我,口氣不怎麼好地說著。
「歐景易,我不是溫室裡的花,你們不要都把我當雛菊!」我受不了他們用一種同情的眼光看我。
李華成看了我一眼,還是堅持原來的決定。「景易,留下來陪她,彥明,走。」他低頭輕吻我的額頭,離開了包廂。
包廂裡,只剩下我和歐景易,我咬著下唇,屈著腳抱起頭。歐景易則是鎖上了門,靜靜地坐在我身邊。
「小雛菊,老大是愛妳,才不讓妳露臉。」過了十來分鐘,他才說話。
「為什麼我不能露臉?小娟、辣椒她們都能?」我抬頭,看著他,眼中儘是不滿。
「老大在做什麼妳又不是不知道,辣椒她們能砍人,妳能嗎?」他點煙,「老大位子越扛越大,得罪的、眼紅的越來越多,別說別人,連自己人都要防了。」他吐了一個煙圈,淡淡地說著,少了平常的嘻皮笑臉,「道上已經有話在傳,傳老大有個女人,弱得像朵花,手指頭一捏就碎。妳說,妳要是露了臉,給人抓了,老大會怎樣?」
他會怎樣?我不知道……
歐景易很少有時間跟我獨處,也很少跟我說這些話,因為李華成總是不准。
我聽了,心頭悶悶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看了看手上的表,李華成已經出去快半小時了,我開始擔心,我好想看他,「歐景易,我想去找李華成。」
他不滿地噓了一聲,「我剛剛跟妳說的話,妳是聽不懂啊?」
我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懂,就是懂我才要出去。你們都說我弱,所以我更應該學,不是嗎?永遠把我關在籠子裡當金絲雀,不會有用的,我這包袱只會越來越重。」吐了一口氣,「我跟了他,就得學著過你們的生活,不是嗎?」
歐景易呆了一下,搖搖頭,「我讓妳出去,老大會砍死我。」
我握緊手上的玻璃杯,「你不讓我出去,我叫強暴,你信不信?」
「妳……」他下巴掉下來。
「你想華成信我還是信你?」我瞥了瞥他,冷冷地說著。
「算了,去就去。應該也解決了,不過妳可要跟在我身邊,別走太遠。」他嘆氣,站起身子,抽出沙發後面的開山刀。
「我不是三歲小孩。」脫掉李華成的外套,我邁步往包廂門走去,歐景易則跟在我身後。
走出包廂,我往北區走去,每走一步,我都可以清楚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酒店不大,從三樓到二樓北區,幾分鐘而已,我卻覺得一步比一步難走,一步比一步艱辛。走到北區的門前,我聽到裡面傳來的哀嚎聲。
歐景易皺眉,一手壓住門,「小雛菊,還是回去好了,裡面還很亂。」
我堅決地搖了搖頭,打掉他的手,倏地開了門。
門一開,我見到了一幕久久難以忘記的畫面。門一開,大廳裡面二十幾個人都回頭看我,而我,我看到一個我不認識的李華成,他滿臉戾氣,手握鐵鏈,腳踩在一個跪倒在地上的人臉上,他也回頭看我,雙眼帶著驚訝和怒氣。
猛然,歐景易伸手推了我一把,「小雛菊,小心!」
迎面而來的是一隻碎了的玻璃瓶,往我腦門砸來……
血從我額前緩緩地流下,一股痛楚,從腦門直傳我的心口。
「小雛菊,抓了她!」一個看起來不比李華成大幾歲的人,喊了一聲,幾個人衝了過來。我還來不及反應,歐景易伸手一抓,把我抓到身後,開山刀一揮,血在我眼前散開……
「護嫂子!」彥明他們衝了過來,和圍住我及歐景易的人打了起來。
場面很混亂,我不知道誰是誰,也不知道敵或友,突然間,歐景易低哼了一聲,我看到他左臂有血涓涓流下。
「歐景易!」我不顧我的傷口,按住他的手。
他揮掉了我的手,「站到我後面去,別動!」
彥明替他擋掉了人,他急忙退到牆邊,把我攔在身後。
又是一聲哀嚎,我看到李華成一手抓著椅子,狠狠地往剛剛開口喊抓我的人身上砸了下去,又拉起鐵鏈,捲上他的脖子,用力一勒,那人馬上青了臉。
「范東,叫他們停手!」他口氣帶著殺機,冷冷地說著。
「住……住手。」范東不停掙扎,雙腳踢著地面,喘著氣說。
兩路人馬停了手,范東的手下握著傢伙,眼睛冒火地看著我們。
「誰砸她?」李華成沒有鬆掉手上的力道,冷眼全場一掃,看見我額頭的傷口,嘴裡帶著慍氣問。
「誰……誰……砸的?」范東掙紮著,口齒不清地問著。
一個憋三小弟,吶吶地走出來,默認。
李華成鬆掉手上的鏈子,把范東踢給海虎,拿起身邊的椅子,一臉陰霾地向他走去。我看著李華成舉起手上的鐵椅,往他身上砸下去,又一腳踢上他的臉,那人來不及閃,被李華成狠狠地踢下樓梯。
他轉頭,拉起范東的衣領,「你滾,下次讓我看到你,我絕不管你以前是龍哥的乾兒子!」
他一推,范東踉踉蹌蹌地跌了出去。
范東的手下連忙拉起他,范東抹了抹脖子,突然冷笑,「李華成,你不要跩,你的女人露面了,我看你還能包她多久。」在一群人的撐扶下,范東離場了。
現場一片凌亂,桌子、椅子全翻了。血,則怵目驚心地散滿全場。
沒有人說話。我扯掉自己的外套,把歐景易手上長長的傷口包了起來,他則像回了魂一樣,慢慢地走到李華成前面,忍著痛開口:「大哥,是我不……」
「是我,是我要歐景易帶我來的,你不要怪他。」我站在原地,開了口。我知道,李華成現在一定很憤怒,他生氣的時候,通常不會說話的。
李華成默默地看了歐景易一眼,要他坐下,然後走到我眼前,雙眼冒著火。
「啪」一聲,他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大哥!」歐景易又驚訝又慚愧地站了起來,其它的兄弟也都一臉詫異地看著李華成,卻不敢開口。
「妳知不知道妳在幹嘛?」他大吼。
我則是睜下著眼睛,臉上的火辣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腦子裡一片空白,只覺得心好痛。
「妳知不知道,歐景易可能會因為那一刀躺在醫院?妳為什麼不聽話?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他憤怒地咆哮著,連續問了四次為什麼,最後那句根本是用吼的。
「大哥!嫂子身上有傷!你下手輕一點!」海虎一個箭步攔在我身前,拉住李華成緊捏住我肩膀的手,勸著。
李華成眼中閃過歉意,放了我。
少了他的手,我全身一軟,頭上、臉上、心上的痛,讓我不支倒地,我跪坐在地上,眼淚掉了下來。
李華成低喊一聲,連忙伸手拉住我,我甩開他的手。「對、對、不起……」然後我硬撐著站起身子,咬著牙,衝出了門口。
彥明一手想攔住我,被我閃開了,我狂奔,奔下樓梯,奔出酒店門口。
「小雛菊,要不要玩一把?」蘭姊叼著煙,手摸著麻將,笑著跟我說。
「我不會。」而且也不想,倒了杯水給蘭姊,我站在旁邊。
「妳喔!還要跟華成鬧多久?他三天兩頭來我家,快煩死我了。」趁著牌友還沒有來,蘭姊拉住我,問著。
「我沒有鬧,只是不想拖累他。」我到蘭姊家已經快一個月了,那天我帶著傷,踉蹌地衝出酒店門口,差點被出租車撞上,幸好蘭姊剛好路過,把我帶回家,我就住了下來。
我怕,我怕再看到李華成那張憤怒的臉,怕他又揮手打我……
「怕拖累他不是躲他,妳要學會變強一點,像我一樣。」蘭姊挑了挑眉,說著。
「我學不會,第一次想學,又給歐景易惹了麻煩。」那條怵目驚心的血痕,我還沒忘。
「是華成太急了,沒關係,妳就跟著我,會懂的。」她看了看表,「怪了,怎麼三個都遲到?」
「蘭姊,歐景易跟我說,華成不但要防外人,連自己人也要防,這是什麼意思?」
「就說妳純!華成才二十,就爬到今天這個位子,當然有人不服他了。像范東那扶不起的阿斗就是一個例子,要不是看在他是龍哥的乾兒子,我也想給他幾巴掌。」她喝了一口水,「所以我說妳要變強,不能靠李華成還是歐景易那些人護妳,誰知道,哪天一個造反,把妳綁去了也說不定。」
「歐景易不會。」
「阿易那小子是不會,別人呢?」突然,蘭姊一聲不吭,我正想開口問她怎麼了,她比了比嘴唇,要我噤聲,然後站起來輕輕地走到門口。
看著她的樣子,我閉上了嘴,仔細看著門口,沒有看到人,卻聽到聲音,男人的聲音,很多男人的聲音……
「糟了!」蘭姊低叫一聲,拉著我進廁所,把放在儲藏室的兩把水果刀拿出來。
「做什麼?」我接過水果刀,顫抖著問。
「我忘了這裡是宋貴的地盤,要死!」她扣上外套扣子,「小雛菊,沒砍過人吧?」我搖了搖頭,看著蘭姊,她突然無奈地一笑,「我以前也沒有,跟了龍哥就學會了,因為我不想做包袱。」包袱?蘭姊以前也是包袱?我看著她纖嫩的手,和帶著幾絲皺紋的眼角,她的臉突然有一點滄桑……
「走,記住,見人就砍!妳想活,就得狠!」她拉著我,我顫抖地搖搖頭,定在原地,不敢動。蘭姊又開口:「妳不走,妳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我還是搖頭。
「妳是李華成的女人,我是龍哥的女人,被抓到,最好的結果是被輪姦,最壞……會要了華成和龍哥的命。」她口氣好淡,淡得好像這一切算不了什麼。
會要了李華成的命?
我不要,我不要做包袱……
「為了妳的男人,拚命吧!」說完,她打開門衝了出去。 果然,門外已經有人了,蘭姊罵了一聲,劈頭狠狠的就是一刀,尖叫聲,一人倒下。
我們拚命往門口跑,突然一個人攔出來,抓住我的衣領,我開口叫,只聽到蘭姊喊了一聲:「為了李華成!」她也被一個人拎住。
為了李華成!為了李華成!
我閉著眼睛,回頭舉起手上的利器。
刀落,血,沾滿了我的手……
抓住我的人,叫了一聲,放開手。他大概沒想到,小雛菊……也沾血。
我衝到蘭姊身邊,推開她,抓住蘭姊的人拿著打破的酒瓶砸了下來,我只覺得背上一陣刺痛,差點昏過去。
蘭姊扯開了那個人,拉起我沒命地跑。我的意識早就模糊了,支持我奔跑的,是那句在我耳邊環繞的「為了李華成」。
為了李華成……
蘭姊逃開了,我並沒有,我昏了過去,發生什麼事,我全忘了……
我記得,醒來的時候,我身上不是我的衣服,是歐景易的,歐景易的衣服下,我是赤裸的。
他抱著我,眼睛帶著淚,一聲又一聲地跟我說對不起。
我只覺得下腹劇痛,背也抽痛著。
「小雛菊,對不起,我來遲了……」他哭了,歐景易跪倒在我身邊,抱頭大哭。他身上也是傷痕纍纍。
「歐景易,李華成呢?」我勉強坐起來,拉緊身上的衣服,無力地說著。
「成哥帶另一批人去找妳。」他們分成三批人,整個高雄地找。
「歐景易,帶我回去,不要……不要跟成哥說……」
話到此,我淚掉了下來,站起來,我一步一步走向門外,門外站的是歐景易的手下,他們全都一臉憤怒,又不敢說話。
「我是不是你們嫂子?」我看了他們一眼,輕聲問。
他們全部點頭,一下又一下,堅決而肯定。
「好,今天的事,除了我們,沒有別人知道。」我不想再拖累李華成了……
「嫂子……」他們開口:「我們不會說的。」
「答應我。」他們含著淚,點點頭。
誰說黑暗裡沒有光芒?這些人的義氣,就是光芒。
「歐景易,帶我回去吧,我好累了。」話說完,我倒了下去,再一次意識模糊。
「雛菊姊,外面有人砸場子,」辣椒走到我前面,一臉不安地說:「成哥不在……」
「不用找了,叫小四那邊的人過來,我去看看。」我站起身子,甩了甩卷燙的長髮,拉了拉上衣的細肩帶,拉直了黑色的皮褲,帶著小辣椒,往樓下走。
耳上,十二個耳洞掛著的銀環,清脆地響著;腳上的細跟涼鞋,踏著樓梯,傳出一陣陣清亮的腳步聲。
那一年,我十八歲,是李華成的女人,他的女人。
不再是包袱,不再是用手一折即斷了的柔弱雛菊……
「等一等!」打到這,我揮了揮手,要小雛菊停下來。
「嗯?」她再度吸了一口煙,淡淡地回應。
「妳抽菸,也是那個時候的事嗎?」我看著菸灰缸裡躺著十來支的煙蒂,小雛菊的菸癮很大,抽得也很快。
她搖了搖頭,「不是,他從來不讓我抽。」她看了一眼手上的煙,眼神裡流露出傷心。
「他自己不是也抽,怎麼不讓妳抽?」儲存,打開新的檔案。
「男人都這樣,他們做的事,不一定讓妳做。」猛然,她吸了一口煙,然後吐出了個煙圈,「他們抽菸,會不讓妳抽,」她再度吸菸,「他們能出軌,卻不讓妳出軌。」她的話,很遠,讓人感覺不出存在……
「出軌?」我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有點訝異地看著小雛菊,他們倆總是那麼近,那麼需要對方,仰賴著對方的氣息而活,怎麼會出軌?
我看著她,想從她無神的雙眼裡找出答案,但是,除了空洞,我看不到其它。
我從浴室走出來,李華成坐在床上吐著煙,看著我。
「今天比較早回來?」我脫掉浴巾,背對著他,找起我的衣服。
他走到我身邊,手摸上了我的背,我轉頭對上他明亮的眼睛。「不用摸,醜死了。」我背上有疤,一條一條的疤,我也忘了到底是什麼時候留下來的。
回頭,套上他掛在椅子上的襯衫。
他雙手把我一圈,把頭埋在我頸間,淡淡地說:「還疼嗎?」
有一剎那,我的眼淚差點掉下來,不過,我還是緩緩地回頭,笑著看他,「還不都是為了你。」
他眼神黯然,看著我。摸著我的捲髮,又問:「還是不懂,為什麼燙頭髮?」
我沒有說話,我自己也不懂,為什麼燙了頭髮。
「別問了,我還是你的雛菊,哪,這玩意兒是永遠洗不掉的。」我拉開襯衫,藉著燈光,可以看到我左胸上那朵潔白的雛菊,我十四歲那年刺上去的菊。
他看著那朵菊花,眼中閃過一個不易察覺的痛苦,吻上了我。
那一吻,很淡,和以往都不同。
那一吻,有點變質,像一個沒有了愛的吻,只剩慾望……
我們變得經常吵架,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寸步不離地跟著我。
我自嘲,那是因為我長大了,不用他保護了。
今天,也跟以往一樣,他摔了杯子,拿起外套,踏出家門。
我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他離開。不是第一次了,也不會是最後一次,關了燈,我就上了床,再一次躺在這張只有我的床上。我知道他今天晚上不會回來了。
他去哪,我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
流言,早已滿天飛,我不是沒有聽過,我只是不想求證,我只是很累罷了……
只想好好睡一覺。
閉上眼那一瞬間,腦中想起了四年前,我也是在這張床上,把自己給了他。
記得那年,我在巷子裡發現被打得跟豬頭一樣的他;記得那年他帶著嘲謔的笑,把脖子上的項鏈給了我;記得那年,我在飆車場找到他;也記得那一年,我離了家和他私奔,尋找我的幸福,尋找我要的幸福。
沒有溫度的房間,月光從窗前灑了進來,晶瑩剔透的淚,從我眼角流下。
只有妳,讓我有活著的感覺……
我閉著眼睛,腦中浮起李華成的話。
是嗎?
我問,卻沒有答案。
「雛菊姊,外面有兩個瘋丫頭吵著要見妳,趕都趕不走。」辣椒探了探頭,半掩著門,小聲地問我。
「誰?」我懶懶地眨了眨眼睫毛,淡淡地問著。
「她們……她們說是……說是……」小辣椒結巴著不敢說。
「說什麼?」我睜開眼睛,不在意地問。
「她們說是……其中一個女生說是成哥的……的……女朋友……」小辣椒用很小的聲音,抖著說。
我睜開眼睛,看了看她,嘴角揚起了殘酷的笑容。
好啊,我這正牌夫人沒去興師問罪,她倒找上門了?
難不成,她要來控訴我這「第三者」?
我笑了,冷冷地笑著。
站了起來,我轉身,看著鏡子裡的人。紅卷的頭髮,銀色的小可愛,紅色的皮褲,上翹的眼睫毛,紅灩的雙唇。
「讓她們進來。」我想看看,想看看是什麼,能迷住李華成。
我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門開那一剎那,我轉過身,腦海裡已經出現最殘酷、最不堪入耳的話。
帶著笑,我轉過身……
在看見進門的人兒時,我的笑,狠狠地,冷冷地,僵在我臉上。
那一瞬間,我以為我看到了自己,五年前的自己。
進來的兩位女孩,我不用問,就能知道哪一位是主角,她留著短短的頭髮,不施脂粉,有著天然的清純、清秀。
瘦小的身子,睜著大大的眼睛,沒有畏懼地看著我。
我握緊拳頭,在心裡狂喊,那不是我嗎?那、不、是、我、嗎?
那不是五年前那朵柔弱、清純、不受污染的小雛菊嗎?
我努力壓制胸口劇烈的起伏,扯出一個笑,「名字?」
「莫莉。」女孩開口,聲調柔柔的。
「找我?」我恢復了平靜,看著她。
「成哥這一年都來找我,只要妳和他吵架,那天晚上他就是在我家。」她笑了。
我也笑了。不一樣,她和我不一樣,也許是年代變了,以前的我,不會這麼咄咄逼人,這麼囂張。
「妳怎麼知道他跟我吵架?」我淡淡地問著。
「因為他臉色都很不好。」
一旁的小辣椒開口了:「妳好不要臉,妳當妳是誰?妳不過是成哥的玩具,他碰不到嫂子時,拿妳發洩的玩具!」
辣椒很沖,我知道,她是想替我出頭。
看著莫莉的臉變了色,我揮了揮手,要辣椒住嘴。「妳愛他?」
「很愛。」她揚著下巴,驕傲地說。
「我也很愛,而且絕對比妳愛得多。」我淡淡地說著,心裡的痛,無法形容,「就是因為愛,我才對妳的事默默不問,妳當我真聾了?還需要妳來提醒我?」
她不說話,悶哼一聲。
「妳來找我做什麼?我沒有阻擋過你們,為什麼來找我?」看著莫莉倔強的臉,我似乎明白了,「還是……妳對大嫂這個位子有興趣?」
她不說話。不說話,代表默認了。
「妳覺得大哥的女人名聲很響?很亮?很威風?」我一字一字,帶著刺痛追問。我把上衣扯掉,然後平淡地說:「妳看我,胸前三刀,是替李華成擋的。」我指指左手的疤,「那是被菸頭燙的。」我撥開留海,「這個,是被玻璃瓶砸出來的。」
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我身上數不清的疤,也許,她以為,我該是像皇后般的雍容華貴。
「驚訝吧?」穿上衣服,我坐了下來,「痛的不是這些疤,是這裡。」我指了指心,「妳知道我跟李華成幾年嗎?五年,不多不少,五年!這五年,我被追殺過,我墮 胎過至少三次,還有……」我嘆了一口氣,「我還被輪奸過。」
沒有人說話,連辣椒都瞪大眼看著我。
「但是,我並不後悔我做的這一切。因為我愛他。為了他,我放棄了原本的生活,脫離我的父母,就這樣一個人跟著他。後悔嗎?我告訴妳,我沒有後悔過。但是,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選擇這條路嗎?那我也告訴妳。不會!」我冰冷且不帶感情地說著。像說給自己聽,又像是說給她們聽。
周圍一陣沉默,沒有人開口。也許她們都被我那個「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選擇這條路」的句子給嚇呆了。
「我曾經以為,我愛的是李華成,愛的是有關他的一切。但是我錯了。我愛的,只是李華成,而不是李華成的事業。如果一切能夠重來,我還是會愛上他,但是,我絕對不會走上這條路。因為這條路,太累,太黑暗,太不歸路了。我走得並不愉快,支持我走下去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李華成。莫莉,回頭吧,這條路,真的不好走,也……也不該走。」我做了結尾,閉上眼睛。
「我不是來聽妳說教的。」莫莉抬起下巴,滿臉不屑。
我笑了笑,當然知道這番話對她來說跟放屁沒什麼兩樣。「我不說教,我也沒指望妳回頭,我只是說出我的經驗而已。我更不指望妳聽了我的話就會回頭,我只是要妳知道,這番話,以後妳一定會懂。」
一定會懂。
走過的人,就會懂。
「妳囉哩巴嗦的很煩耶,我是來跟妳說成哥……」
「妳覺得這個位子很吸引人吧?如果妳喜歡,我讓給妳吧。如果讓給妳,就能把十四歲時的我還給我,我讓給妳……」我閉上眼睛,揮了揮手,不想再說話,「妳走吧,李華成不在高雄,他回來,我會叫他去找妳的。」
她似乎還想說什麼,卻在小辣椒的催趕下走出廂房。門關上了,我的淚,也掉了下來,滑過臉龐,滑落下巴,順著胸口慢慢地滑下,像把利刃,狠狠地割開我的心……
我呆坐在廂房裡,看著空空蕩蕩的房間,這裡,和家裡有什麼不同?
門開了,一個修長的人影走了進來,我睜眼看著,認出來是歐景易。
「我聽辣椒說了。」他手上的煙蒂露出紅色的火光。「還好吧?」他走到我身邊,問著。
「歐景易,今晚在哪裡飆車?」我問了一個不相關的問題。
「做什麼?」他捻熄煙,口氣裡帶著訝異。
「帶我去飆,我想吹風。」
「小雛菊,我已經二十四了,早不飆機車了。」
「我才十九,認識你們那年,你們也才十九。你帶不帶我去?不然我可以自己去。」我站起身,準備離開。
「妳真是……算了。我Call人。」
今晚,飆車人數很多。
一大半是要來看歐景易的,另一半,則是想來看看成哥的女人——小雛菊飆車。
我跨坐在機車上,戴著安全帽,歐景易則不滿地抓住車頭,在狂風中喊著:「我載妳!成哥人在台中,我不能讓妳出事。」
我甩開他的手,催緊油門,煞車一放,讓機車像脫韁的野馬,飛奔而去。
風很大,刺骨地在我身邊呼嘯而過。我不覺得痛,因為心更痛。
那年,我是在這條路上撲進李華成的懷抱……
那年,他是那樣倉皇地拋下機車,那樣地叫著我的名字。
淚像斷線的珍珠,在夜裡,散落在空氣裡,灑滿我的臉……
視線模糊了,我只覺得心好冷,好冷……我拉住頸上的項鏈,項鏈勒得我喘不過氣,往事一幕幕,我只想解脫,想解脫……
迎面而來的車子發出巨大的喇叭聲,刺眼的車燈讓我睜不開眼,我卻什麼也聽不到、看不到,腦海裡,浮現李華成當年戲謔的笑,和那句「小雛菊,妳是我的,懂不懂」。
我懂,可是你呢?李華成,你怎麼不要我了?為什麼?
手一放,車身飛了出去,我也像散了的菊花瓣,散成片片。
淚和血,灑在中正路上……
我居然沒有死。
睜開眼,白色的床單,淡淡的藥水味。
坐在我身邊,一臉憔悴的,不是李華成,是歐景易……
他說,我昏了三天,他已經打電話給李華成,要他趕快回來。
回來?心……還在嗎?
「小雛菊,大哥在樓下!」歐景易走進來,看著我。
「不想見,告訴他我睡了。」我閉上眼,不想見到那張讓我朝思暮想,卻又令我心頭隱隱作痛的容顏。
歐景易沒有說話,他悄悄地拉上門,隔著半開的門縫,我聽到李華成喘氣的聲音:「人呢?小雛菊呢?」
歐景易一手攔住他,臉上帶著不屑,「睡了,你不用進去了。」
李華成不顧歐景易的阻攔,一個跨步,想要打開門,歐景易猛然一拳,狠狠地打上他的下巴,「你這混賬!你怎麼能那樣對小雛菊?」他說完,又是一拳。
我沒有聽見歐景易的哀嚎聲,我想,李華成沒有回手。
他蹙著眉,抹掉嘴角的血跡,「讓我進去看她。」
「你不配!當初好好的把她抓進來,現在又始亂終棄,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歐景易大吼著。
我聽到李華成又悶哼一聲,心裡一緊,坐起身子,虛弱地喊:「歐景易,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他了。」疼,一定很疼。
門開了,李華成帶著焦慮,走近我身邊,我睜眼看著他紅腫的嘴角。
心裡,苦、酸、愛、恨全混在一起,不知道,哪一種勝過哪一種……
愛情,真的那麼難、那麼苦嗎?
為什麼,讓我們都傷痕纍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