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在一起,有些東西是不能改變的,比如原則,但是如果一絲一毫都不願意為對方改變,難免淪為自私。
孫晴好一直覺得和宋崢清在一起很愉快,那是因為他一直都順著她的心意而已,她說秀園太空曠冷清,他們就搬到之前的小家裡去住,她誇他廚藝了得,他有空就下廚做飯。
一點一滴,她都看在眼裡。
她也很願意為他做些什麼,但是宋崢清一連三天都沒什麼動靜,好像他什麼都沒有說過一樣,他每天除了正兒八經的工作以外,就是陪著她做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你是嫌我不夠好看嗎?」孫晴好雙手被塗了厚厚一層藥膏,黑漆漆的,她裝模作樣要在他臉上抹一道。
宋崢清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別動。」他把一塊熱毛巾捂到了她的手上,把她的手包起來,「稍微有點燙,忍一忍。」
孫晴好忍不住問:「你看過偶像劇嗎?」
「不怎麼看。」
「偶像劇裡灰姑娘遇見霸道總裁,總是被他拖去高檔時裝店裡包裝一下,出來之後女孩子自己都不認得自己了,啊,原來我還能那麼美,男主也沒有想到平時那麼平庸的女孩原來打扮一下會那麼好看。」
宋崢清莞爾,他覺得他總是想要笑出來,明明不過是最普通的對白,是不是聽在有情人耳裡,就全是甜言蜜語,讓人發自內心地想要露出笑容。
「你本來就很漂亮了。」
孫晴好揮了揮被毛巾裹成球的爪子。
「不是你說那天切菜弄了個傷口不好看麼,」宋崢清對她也頗為無奈,「和我學寫字不就很好,為什麼還要學做菜?」
孫晴好平靜地回答:「和你學琴棋書畫派不上什麼用場,但是做飯就不一樣了,離開你了還有用啊,在外面,會做飯這個技能比會畫畫會下棋有用得多了好不好。」
宋崢清的動作一頓:「離開了我?」
孫晴好一驚,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她咬著嘴唇,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他的眉都緊皺了起來,笑意更是收得一乾二淨。
「我,我就是說說。」她低聲道,「沒別的意思。」
宋崢清也察覺到了不妥,他馬上就和緩了口吻:「現在就想著要離開我了,你考慮過我的心情沒有?我要和你約法三章,如果你以後說錯一句話,我都要罰你。」
「罰什麼?」她心驚肉跳。
罰得不能輕了,不然她不長記性,也不能罰重了,那也捨不得。
所以最後他說:「那要看你的誠意有多少了。」
孫晴好:「……太狡猾了。」她以後一定好好管著自己的嘴。
這件事情終結在她再三保證不會再有任何要離開他的想法後告終,宋崢清一邊握著她的手,用熱水洗去藥膏,一邊用最平淡無奇的口吻說:「我不能沒有你的。」
「我也只有你了啊,你忘了嗎,我也一無所有。」孫晴好不喜歡提起自己的過去,她把話題轉移到了手上,很驚奇地說,「咦,真的,疤沒有了,好像白了,我白了嗎?」
「白了。」他掬著一捧清水澆在她手上,用指腹抹去藥膏,露出雪白的肌膚來,因為熱氣,還泛著紅,「不要動,馬上就好了。」
孫晴好看著清澈的熱水慢慢變渾,問道:「這藥膏都是什麼?」
「你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就在此時,唐鑫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宋崢清看到他在樓下拍門,走下去問:「你怎麼來了?」
「來這裡不串門幹啥子?」唐鑫覺得撐傘太娘,只戴了個帽子,「快快,讓我進去,熱死我了。」
別墅內十分陰涼,好像一下子就把熱源隔絕在外了,唐鑫抄起把蒲扇扇風:「你這裡怎麼這麼涼快啊,空調開了幾度?」
「沒開。」宋崢清瞥他一眼,「你胖的。」
孫晴好一下子就笑了。
「你來幹什麼?」宋崢清把他趕到籐椅那邊去坐,自己坐到孫晴好身邊,又拿了個扁平的水晶瓶出來,把裡面宛如黃金般的液體倒在手心裡,一點點抹到她的手上。
唐鑫識貨,一眼就看出來了:「唷,這難不成是『一寸光陰』?」
孫晴好只覺得他的手指在皮膚上揉啊揉的,特別不好意思,所以轉移注意力:「什麼一寸光陰?」
「很稀罕的藥油咯,柳老爺子的不傳之秘,你知道他是誰不?」唐鑫唾沫橫飛,「以前他們家祖上是伺候宮裡那位老太后的,什麼珍珠粉敷臉啊,漚子方嫩膚啊,就是他們搞出來的,柳老爺子不愛搞這些花頭,秘方全送給他了。」
他口中的柳老爺子是柳雲杉的祖父,中醫世家,結果到了他這裡,孫子不喜歡這行,跑去從了軍,成了宋崢清屬下,這位老爺子沒辦法,給宋崢清送了不少已失傳的珍貴藥方,給自家孫子刷好感度。
孫晴好:「……我真是受寵若驚。」不要這樣,她以前就用大寶SOD蜜的好嗎?
唐鑫很羨慕:「給我用點唄。」
「你肥而不膩,剛剛好。」宋崢清敷衍他。
唐鑫聽見他講笑話像是見了鬼一樣,瞪大了眼睛,表情特別具有戲劇性,好半天才嘖嘖嘖說:「我本來還不信,現在是不信也不行了,你說你後天空不空?」
「看你是什麼事兒?」
「我生日啊!」唐鑫悲憤極了,「你參加了那麼多年,現在忘了?」
前些年宋崢清雖然很少出面,但是禮物還是年年有的,現在居然……不記得他生日了?
宋崢清的手頓了頓,看他一眼,輕描淡寫捅了他一刀:「真忘了。」
「……重色輕友!」唐鑫氣憤地拍桌子,「你到底來不來?」
「來。」
唐鑫椅子屁股都沒坐熱就被宋崢清趕走了,他對孫晴好說:「本來還想慢慢來,現在要加快速度了。」
「啊?」孫晴好沉浸在那藥油的芬芳氣息裡,還沒回過神來。
宋崢清已經開始在收拾東西了:「一群女人參加宴會,最無聊的事情就是比衣服比首飾比男人。」
孫晴好聽見他的形容,捧腹大笑:「你也知道啊。」
「最沒有意思,但是,」他抬起頭來,語氣雖然平靜,但神態認真,「這也算最容易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寵你的方法。」
孫晴好托著腮:「搞了半天,你是要給我包裝一下啊。」
「不開心嗎?」他眉梢微皺,「我以為我親自動手,你會高興的。」
「我是挺高興來著。」
他的養成遊戲還在繼續,只是從抹手變成抹身體而已……最可恥的是必須等藥油被充分吸收。
也就是不能穿衣服_(:」∠)_
孫晴好覺得自己上了好臥槽的一個當!
她裹著浴巾死活不肯鬆開,宋崢清耐心和她解釋:「藥做出來要盡快用掉,不然就浪費了。」
「你出去,我自己來。」
其實呢,宋崢清是那種特別自持的人,在外面,在白日裡,他都是很正經的,最多拉拉手,哪怕兩個人並排坐在一起,他也不會做出摸大腿之類的行為。
他們所有的和諧活動都是在晚上或者清晨的臥室裡的床上開展的。
怎麼說呢,他特別端地住。
孫晴好恰好也是屬於不愛在別人面前秀恩愛的,她也特別把持得住(上回喝醉酒是意外),雖然現在在談戀愛,她覺得可以說說話,看看他就蠻高興了。
如果不是因為有意外,過個把月都別想近她的身,不過雖然晚上沒辦法了,但是白天她也特別保守。
但是現在好像晚節不保!
宋崢清也不是真的要佔她什麼便宜,她既然強烈要求,他也就說:「你自己試試。」
她手上沒力氣,這也是現代大部分女孩子的通病,人很苗條,但是手臂上軟綿綿的,一點勁兒都使不出來。
孫晴好更丟臉了,她把浴巾兜在臉上罩住:「可是這樣很奇怪啊。」手上背上也就算了,胸上大腿上怎麼辦?
宋崢清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耐心,他把浴巾從她臉上拉下來,裹住她:「這樣行不行?」
她不說話了。
大家現在相處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宋崢清多多少少也猜得到她的心思,她可以輕而易舉地把人說得啞口無言,可是在這種事情上又臉皮特別薄,不吭聲就是默認了,她說不來肉麻的話。
貴妃榻旁邊擺著一隻水晶沙漏,是美人腰,白色的沙子不停往下流淌,孫晴好靠在枕上,就看著沙漏發呆,宋崢清坐在塌邊幫她把藥油揉進去,從光潔的背脊開始,有時還問她「痛不痛」,痛麼倒是不痛的,但是她咬著下唇,根本沒法開口說話。
雖然抹哪兒露哪兒,但是想想還有胸和大腿,真的好想去死_(:」∠)_
「我太用力了?」他見她不吭聲,停下手來問。
孫晴好把浴巾拉下一點,只露出一雙眼睛:「可以不塗了嗎?」
「很浪費的。」他的音調依舊維持在一個平和柔情的程度上,「是不好意思了嗎?」
她併攏腿,屈起膝蓋,把身體縮回浴巾裡,甕聲甕氣道:「真的很奇怪,不要了吧。」
宋崢清點了點她的唇:「聽話。」
「……」
好不容易在一種說曖昧不像曖昧(男主人公太冷靜)說正經不正經(女主人公簡直想去死一死)的情況下,這個浩大的工程終於結束了。
孫晴好一口氣松出來,簡直想哭:「終於結束了,我可以坐下了吧?」
本來還有那麼一點綺思的,但是塗的部分越多越不能沾任何東西,站久了她腿麻了……還累得慌。
「不行。」他無情地打碎了她的希望,「再過一會兒。」
等他大發慈悲高抬貴手說可以了的時候,孫晴好一分鐘之內就睡著了,藥油裡有寧神的成分,宋崢清也不奇怪,他給她蓋好被子,指尖在她臉頰上一摁,一道紅印子就出來了,半天退不下去,他想,希望你能明白我這份禮物的心意。
那次在春日宴,何楚韻出言諷刺她出生平民,那雙手就不是大家閨秀的手。
「一寸光陰」之所以名為「一寸光陰」,就是讓使用者可以贏得時間,也許在孫晴好身上並不明顯,因為她還年輕,可是如果放在一個四十歲的女人身上,用完可以變成三十歲。
對對,就是廣告上打的那種「使肌膚重返年輕,煥發青春」。
當然,「一寸光陰」是很貴很貴很貴的,藥材貴,藥方更是不傳之秘,有錢也買不到,柳老爺子當初為了柳雲杉是下了血本的。
他不再是少年人了,也沒有必要把對人好公之於眾,像是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我愛你,他對她好,未必她要知道。
一寸光陰再稀奇再難得,又怎麼比得過她留在他身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