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太爺一進來就聽見這句,氣得暈厥了過去,大家又亂成一團,何裴的老婆李芸羞愧欲死,恨不得一頭撞死,被何楚韻緊緊拉住。
「別吵了。」宋崢清皺緊了眉,他聲音不大,倒是讓所有人都閉了嘴,「把門關上。」
沒人動彈,孫晴好站起來去把大門關了,她數了數,在場的人還真不少,何楚韻,何楚韻的爺爺、父親,還有參加這次派對的何裴和他老婆李芸,宋泠玉,還有其他幾個衣衫不整的年輕女人,這時都噤若寒蟬蜷縮在一邊不吭聲。
何家完全是一副今天弄不死宋泠玉不罷休的架勢,可他自己倒是自在得很,壓根沒放在心上,冷眼旁觀,好像這就是一出鬧劇。
「這件事情,宋家必須要給何家一個交代。」何老太爺緩過來了,和上回的和顏悅色不同,這次他的臉色非常難看,拄著枴杖咚咚咚敲著地板。
宋泠玉懶洋洋道:「交代個屁啊,何裴自願把老婆給我睡的,你問李芸啊,她也是自願的,如果要說虧,我被她睡了才算虧吧?嘖,老女人,我給何裴睡的女朋友才十八歲!」
孫晴好:聽不下去了簡直三觀都要碎了啊!
何裴不停解釋自己是被下了藥所以鬼迷心竅,李芸捂著額頭也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肯定是宋泠玉下了藥等等。
宋崢清特別淡定地拿起翻到在一邊的酒杯:「你們真的要查嗎?」
一句話頓時讓何裴心虛起來,他興起的時候磕點藥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如果真要查起來,他和李芸都乾淨不到哪裡去。
再想起自己之前做過的虧心事兒,他縮了縮脖子,不敢吭聲了。
但是何家人並不知道,兒媳婦被外人睡了,這可是天大的醜聞,非要宋家給個說法不可,何老太爺仗著輩分先開了口:「宋崢清,你說這事兒怎麼解決?」
「我被逐出宋家十年了。」宋崢清之所以坐在這裡是為了避免宋泠玉在宋家人趕過來之前就被幹掉了。
他這弟弟是個潑皮性子,他的父親是宋崢清的小叔,早年出車禍死了,他母親把宋泠玉撫養長大,兩個人就是親兄弟一樣,可是吧,性子卻南轅北轍,他要是發起神經來誰也沒辦法,宋老爺子疼愛這個從小沒爹媽的孫子,慣得無法無天,後來宋崢清被逐出家門掌權後,誰敢找他麻煩啊。
這不,越來越不著調了。
宋家人來了,來的是宋崢清的父母,宋泠玉的大伯和伯母,兩個人沒見到宋崢清似的,直奔宋泠玉就去了,宋崢清功成身退,站起來要走,孫晴好愣了一下,宋崢清拉著她的手,特別溫柔地說了句:「我們還是看荷花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還是他們兩個人心意相通了,孫晴好一路跟他走到門外,脫口問:「你和誰約了看荷花?」
剛剛出來的時候可沒說過要去看花呢!而且荷花池不就在他們住的地方麼,早看過好幾遍了。
「和你看荷花。」他拉著她的手,笑意盈眉。
孫晴好乾脆不問了,反正她總會知道的。
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來的人會是宋崢清的爹媽,突然間見家長是不是節奏太快了。
「你們應該管管他。」宋崢清微皺著眉,一開始話題就很沉重,「這次的事情,何家不會善罷甘休的。」
宋夫人是個特別有大家閨秀模樣的女人,她挺為難的:「泠玉年紀小,而且他是胡鬧了些,分寸還是有的。」
宋崢清對自己老媽也很無奈,他覺得是不是因為自己從小就太懂事所以她母愛無處發洩,全給宋泠玉了:「管管他,這事兒肯定沒完,和爺爺打個招呼,還有李家的人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還是宋父比較穩重:「我會看著他的,如果不行,我會建議你爺爺把他送到外地去。」
宋崢清說:「他該結婚了。」
宋夫人也愁啊:「泠玉玩心重,他不肯收心,強逼也沒意思。」
孫晴好一路聽到尾,心裡在想,說好的逐出家門呢,說好的形同陌路呢,這默契是怎麼一回事?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隱藏得太深了!
說了半天宋泠玉,宋夫人的注意力總算轉移了,她看著自己的兒子:「你最近好不好?」
「不用擔心,媽媽,我很好。」宋崢清一直坐在車裡,宋父宋母也是,只是把兩輛車停得極近,搖下了車窗說話而已,他稍微側了側身,讓孫晴好露出來,「這是晴好,孫晴好。」
「孫小姐你好。」宋夫人特別特別客氣,也特別特別挑剔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在評估她,人挺漂亮,身材目測也挺好,自家兒子也很喜歡,她欣慰了——不管是環肥燕瘦,能讓自己兒子開始有女人就是好事!
孫晴好遲疑一番:「宋先生,宋夫人好。」
宋父也客氣地對她點點頭:「麻煩你照顧我兒子了。」
呵呵,孫晴好在心裡乾笑幾聲,沒敢說是他們兒子照顧她。
宋崢清顯然情商爆表,他把聲音放低放柔了:「嗯,有她在我身邊,你們放心。」
宋夫人的眼眶一下子就濕潤了,時間有限,她不能把這樣的寶貴機會浪費在哭泣上,因此哽咽著說:「我們不給你添麻煩,你好好照顧自己。」
「好。」
「別生爺爺的氣,他不怪你的。」
「我知道。」
「早點結婚。」
「……」宋崢清笑著瞥了孫晴好一眼,「我盡力。」
這次會面只有短短十分鐘,宋父宋母就匆匆離開了,宋崢清靜靜坐了會兒,問她:「還去看荷花嗎?」
「去呀,我們去摘蓮蓬好不好?」
宋崢清握拳輕咳一聲:「……那是要荷花謝了才有的。」現在才六月末,吃什麼蓮子_(:」∠)_
孫晴好頓時覺得自己蠢透了,面紅耳赤,她是真的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在宋崢清這種博學多才的人面前就顯得更蠢了。
宋崢清說:「想吃蓮子了,去買好了,現在肯定也有。」
「不了。」她興致缺缺,「我們回秀園把你種的玫瑰泡茶喝算了。」
「你那天說要全部鏟走,現在已經種別的了。」
「種了什麼?」
「向日葵。」
「騙人。」
「好吧,是風信子。」
對此完全不瞭解的孫晴好只能掏出手機默默度娘了一下,風信子象徵著重生的愛,意為忘記過去的悲傷,開始嶄新的愛。
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的呢?
「如果你不喜歡,我們真的可以改種向日葵,炒瓜子也挺容易的。」他笑盈盈地看著她,誰知孫晴好突然擁抱了他一下,他一頓,問,「怎麼了?」
「高興。」
「為什麼高興?」
「為你高興。」
她鬆了胳膊,重新坐直身體,結果被宋崢清摟住緊緊相擁,她笑著推他的肩膀:「又勒著我了,胸痛的呀。」
男女主人公擁抱的時候女方會胸痛你們造嗎?
但是男方胸膛上只感覺到一片柔軟你們又造嗎?
他不肯鬆手,孫晴好只能找話題轉移他的注意力:「被逐出家門,是怎麼一回事?」
宋崢清撫著她的背,感受著她依靠在自己肩頭帶來的重量,微微笑了:「怎麼說呢,這也算迫不得已的做法,如果非要說的話,要把整件事情原原本本說來才行。」
「那你說。」
「先要和你說的是,其實那天你聽阿鳳說的,只有一部分是真的,其他都是以訛傳訛,我騙學心而已。」
孫晴好一口血差點噴出來:「你又騙她,你太渣了。」
「善意的謊言而已,外人是沒有辦法瞭解真相的,他們只是把知道的內容往上套而已,瞎猜的,但也蒙對了一部分,你還要不要聽?」他撫摸著她細嫩的面頰,聞到她唇上口脂的香氣,目眩神迷。
「聽,我當故事聽。」孫晴好淡定極了。
「我的前任,不是前任女友,是以前做我這差事的人,名字叫霍隨風,他脾氣古怪,冷心冷清,鐵面無私,霍隨風其實並不是他的真名,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究竟是什麼,也沒有人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秘密,你應該知道,沒有一個人希望存在這樣一個監視著自己的部門,所以其實當時決策者是反對的。」
「那後來是怎麼成立的呢?」
「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霍隨風帶進了棺材裡。」宋崢清知道許許多多的秘密,但是對於霍隨風,依舊是一無所知,「總之,就是這樣成立了,他花了幾十年的時間,讓這個部門既存在又消失,他故佈疑陣,令人以為我們無所不知,然而真正被監控卻是近十幾年的事兒,信息時代讓這個傳說成為了現實。」
孫晴好倒吸了口冷氣。
宋崢清想了片刻,簡單介紹過後就說主題:「霍隨風找到我那一次,就是我離開楚韻的生日會,出了車禍,很嚴重,你還記得我背上的傷嗎,就是那個時候留下的,他救了我一命,然後告訴我他決定讓我成為他的繼承人。」
「……那麼粗暴簡單?」
「對,完全強買強賣,他說如果我反抗,後果不堪設想,我知道他不是在說假話,而且當時我別無選擇。」
「為什麼別無選擇?」
「要麼半身癱瘓被囚禁一生,要麼取而代之。」
他的表情太過沉重,孫晴好故意開他玩笑:「我看你好像沒留下什麼後遺症,沒傷到關鍵地方吧?」
宋崢清彈了彈她的香腮,哭笑不得:「又擠兌我,沒有沒有,你知道有沒有的。」
他們開了一個戀人之間的親暱玩笑。
「但是,霍隨風也告訴我,這個位置是很不好坐的,我要正式接任,必須要能做到公正無私,然後,我知道了少延的事情,我把他……你已經知道了,但是霍隨風還不滿意,他說我出自名門世家,遲早會被家族所累,所以他要我自請被逐出家門。」
「這麼過分?」
「那時認為他簡直冷酷無情,現在想想,一片苦心。」宋崢清淡淡道,「如果不是這樣,我的家人永無寧日,即便是我表面上和家裡斷絕關係十年,宋泠玉今日依舊會被人算計。」
「所以一切都是在演戲咯?」
「一半演戲給人看,一半,是真的,秦少延的爺爺,是為了我爺爺而死的,他的父親也是因為替我父親辦事而坐了那般墜毀的飛機,少延十多歲的時候就是孤兒了,宋家虧欠他許多,所以事發的時候,千夫所指,我爺爺……」他沒有說完,幽幽一歎。
宋老被自家孫子做出的事情弄懵了,他拿著枴杖打了他一頓,罵他忘恩負義,罵他六親不認,罵他鐵石心腸,那時的宋崢清年少意氣,本來就承受了足夠多的壓力,所以乾脆就如霍隨風所願,與家裡人斷絕關係。
這才有了他後來更惡劣的聲名,人們傳言他為了權勢寧可拋棄家族。
雖然後來宋老自己想明白這事兒怪不了別人,可是第一他不能保住老戰友的最後血脈,第二不能阻止自己的孫子步霍隨風的後塵,那麼多年,早已後悔莫及,可是無論是出於什麼目的,宋崢清都不方便與家人再有聯繫了。
連見面都要弄得和地下黨接頭似的。
「我完成這兩件事情以後,霍隨風就病逝了,由我接任了他的位置,直到今天。」
宋崢清已經盡量把事情簡化,略去了許許多多,比如說當初霍隨風逼迫他接受的時候使出的種種手段,比如當時他在萬人唾罵中默默承受……然而縱然他沒有多說,孫晴好也能感覺到其中的刀光血影,絕不簡單,恐怕驚心動魄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