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山沒接,隨手拿著等鈴聲歇了,繼續看圖紙。
需要修繕的地方太多,有一些構件要麼現場製作,要麼跟專門做古建構件的公司預定,時間上倒是沒有什麼問題,就怕工期太長,到暑假結束都沒修繕完畢。
過一陣,手機又響了起來還是俞星的號碼,許青山皺眉劃開接通,直接遞到許青珊耳邊,「你來。」
許青珊嚇一跳,伸手掐了他一把,淡然開口:「老許在忙,你有什麼事麼?」
耳邊安靜下去,只能隱約聽到俞星的呼吸聲。
許青珊拿過手機開了免提,禁不住傾身過去,咬了下他的耳朵。換做別人經歷過差點被前任害死的事,恐怕會更加絕情還會報復,他這樣沒什麼不對。
「許總監你好,我找青山沒有別的事,跟你談也一樣。」俞星的嗓音很冷,「俞曉的應訴通知寄到家裡來了,我爸媽希望你們公司能放過她,她畢竟還是個孩子。」
「那你找我可沒用,得找公司高層去,我就是個打工的,沒有思域的任何股份。」許青珊翻了個白眼,把手機丟到一旁,重新拿起圖紙。
她傷成那樣還想護著俞曉,腦袋摔壞了吧。
「那是我父母的意思,我沒法反抗。」俞星的聲音又傳過來,比之前還要冷一些,「我個人希望她進去就永遠別出來。」
許青珊終於聽出她的恨意,抬眸跟許青山對視一眼,沒接話,也沒掛斷。
大概半分鐘後,俞星再次開口:「你們公司的損失是不是特別巨大,大到可以入刑。」
「這個我不是太清楚,你既然看到應訴通知,應該很清楚具體的賠償金額。」許青珊皺眉。
「那好吧,我會儘量聯繫你們公司的高層,因為我手裡有俞曉給的U盤,裡邊全是你們公司的機密資料。」俞星說完便掛了電話。
許青珊放下圖紙,偏過頭,長長地吐出口氣,「想想確實蠻心寒的,她可以說是非常寵俞曉的了,知道我們在一起,兩次找我,希望我別針對俞曉。」
「俞曉會變得這麼瘋狂,也是她和父母縱容的結果。」許青山不太想談她們姐妹。
許青珊對他的說法還挺認同,俞星手裡既然有俞曉給的U盤,肯定知道她的做法已經涉嫌犯罪,居然不加以阻攔反而去求外人別針對,也是醉得很。
快8點的時候,許青山接到同事的電話,掛斷收起圖紙,牽起許青珊的手出去,鎖上門拿了車返回開善寺。
許青珊想起他說過要帶她進地宮的事,嘴角翹了翹。
地宮入口有人守著,防止不相干的人進去碰到正在施工的架子。許青山跟守門的人說了幾句,回頭拿了安全帽和口罩給許青珊,領著她踏入入口慢慢往下走。
「這裡邊的壁畫大概有多長?」許青珊很是好奇。
「已經修復好的連起來大概20米左右,剩下的大概還有30米,比較零碎,有些已經完全看不出來當初畫的是什麼,我們正在想辦法突破技術難題,全部修復過來。」許青山抓著她的手,小心邁過堆積在地上的材料。
許青珊唇邊的笑容擴大,視線掠過已經修復好的部分,暗暗稱奇。
地上側殿裡那一組用色妖艷的壁畫跟這些比起來,連買家秀都比不上,醜得沒眼看。
穿過已修復完畢的地宮通道,裡邊有人迎出來,看到許青珊似乎愣了下,視線轉到許青山身上,「許工,昨晚新開的顏料不太對,我們在模板上試了下,差別很大。」
「我看看。」許青山點了下頭,握著許青珊的手加快腳步。
這次修復用的國畫顏料都是之前統一採購的,按說不該出現這種問題才是。
到了施工的地方,他鬆開許青珊的手,把裝在通道內的冷光燈全部打開,仔細對比模板上的成色和壁畫缺失的部分。
許青珊安靜站到一旁,垂著眼眸看他工作。
他們討論著單色影線法三色影線法,壁畫出自哪個年代,那個年代的用色習慣、筆鋒技巧怎樣,她完全聽不懂。
過了一會,許青山拿起畫筆,在模板上描了幾筆,似乎感覺不對,又換了一種顏色繼續嘗試。
許青珊站得腿酸,看到旁邊有凳子,放輕動作坐下。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顏色調製出來,許青山明顯鬆了口氣。
許青珊挑了下眉,臉上的笑容不斷擴大,他認真做事認真說話的樣子特別迷人。
調好了顏料,許青山跟同事便繼續工作起來,渾然忘了她的存在。她也不在意,反而覺得看他做事什麼話也不說,她都能看上一天都不膩。
中午出去吃飯,許青山的同事紛紛打趣,調侃他悶聲不吭地就交了女友。
許青珊也跟著附和,在他耳邊笑問女友是誰。
許青山偏過頭,抬手摸了下她的腦袋,但笑不語。
「許工,今天中午給咱個福利唄,已經快一星期中午沒午休了。」有人趁機提議。
其他人一聽,紛紛跟著哭訴,要求這福利必須給。
許青山面無表情的環顧一圈,視線停在許青珊臉上,正兒八經的說:「午休兩個小時時間,過幾天要連續熬夜。」
「過幾天的事過幾天說。」先開口的那人嘿嘿傻樂,其他人跟著起鬨鼓掌。
許青珊又跟著起鬨,他的手一下子覆過來,握住她的手暗暗收緊力道,丟過來一道充滿警告的眼神。她忍不住笑,倒是沒在胡鬧了。
吃完回到昨晚住的居士房,許青珊給鍾誠打了個電話,得知他要週二才回學校那邊,跟他約好碰頭的時間,繼續看圖紙做筆記。
傅哲轉院到省城之後,人已經清醒過來,傷情穩定。
鍾誠一個是不放心,另外一個就是聯繫他的同學,真心打算在那邊做出一番事業。
說實話,如果她是寶寧,肯定也會選鍾誠。
鍾誠正當壯年,長得眉眼周正脾氣又溫和,還有足夠的資產讓他隨時轉換角色。這樣的條件哪怕離過婚,在婚戀市場上也是很吃香的。
「缺失的構件我來想辦法,你的眾籌一共籌到多少錢,打算給什麼回報?」許青山俯身把圖紙拿開,握住她的手,商量的口吻,「我的車有人看上了,錢實在差很多我就轉賣出去。」
「不用,眾籌的具體錢數我還沒看,不過應該不少。回報還沒想到,但是肯定很值得就是了。」許青珊鬆了鬆脖子,笑道:「你真打算砸鍋賣鐵去辦這事?」
許青山抿著嘴角,認真點頭。
「其實不用,預算最大頭的一個是青瓦,一個是人工,工人可以讓胖子召集,至於青瓦,村民家有的肯定會捐出來。」許青珊又忍不住笑,認真給他算賬,「這樣的話只是門窗和內牆,總花費大概不到二十萬,剩下的錢足夠鋪設塑膠跑道。」
「謝謝。」許青山傾身過去,親了下她的額頭。
許青珊本來想調侃他一下,不料他忽然抓著她的手站起來,出門去拿車。
「你至於嗎,我週一上午才走。」許青珊上了車,好氣又好笑。
「不至於。」許青山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嘴角止不住向上揚起。他只是想帶她去看一下側殿那組被她瘋狂吐槽的壁畫。
許青珊囧了下,臉頰衝上一股熱氣,扭頭望向窗外。
側殿那組壁畫沒修復,牆面上已經沒有了任何壁畫的痕跡。
「這麼簡單粗暴,把牆抹白就可以了?」許青珊嘴角抽了下,有點沒法接受。
「別急。」許青山笑了下,牽著她的手繼續往裡進。
到了跟前,許青珊注意到邊上放著一幅尚未掛上去的畫,跟前面已經修復好的壁畫風格完全一致,暗暗鬆了口氣。
許青山捏了下她的肩膀,平靜解釋為何牆上的壁畫,會到了相框裡。
當時設計院希望他們去另外一個項目,於是將壁畫修復這一項外包出去。
他跟同事都比較擔心壁畫會被毀,臨摹了一張下來,同時從牆上取下原畫,又補好了牆面,照著未修復前的樣子描上去,並且做舊。
「你們院領導這次被另案起訴,估計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許青珊徐徐蹲下,問他畫上畫的是什麼。
「善男信女的前世今生。」許青山也跟著蹲下去,狀似不經意的口吻,「為什麼要把我送你的禮物發微博上去,你沒認真看過吧?」
許青珊輕咳一聲,站起來,藉口殿內的空氣不流通,抬腳往外走。
「跑什麼?」許青山及時抓住她,手臂一收便將她拽回來,「真沒看?」
許青珊抬起眼,對上他深情繾綣的目光,咬了下唇,含笑道:「一本漫畫罷了,有什麼值得認真看的?」
許青山抬手看了下表,抓著她的手出去,雙腿好似生了風出了開善寺馬上上車,一言不發地發動車子往去後山的路上開。
「生氣了?」許青珊眨了眨眼,嘴角高高翹起,「畫上都畫了什麼,你這麼希望我看到?」
那天在盤山路上遇到滑坡,他還問她,除了謝謝還有什麼表示,她以為他知道她認真看了漫畫。
許青山不說話,一直把車開到昨晚停車的地方才停下來,熄了火,解開安全帶傾身過去,距離很近的看著她的眼睛,「真的沒看?」
「看了怎樣,不看怎樣。」許青珊摟著他的脖子,低低笑出聲,「要吃了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