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死了?!」

  許青珊直覺這通電話是宋寶寧前夫打來的,念頭剛起,就聽到那人渣熟悉的聲音,「許青珊是不是已經在你身邊,告訴她,承軒想見她。」

  宋寶寧抿著唇心虛抬頭,欲言又止。

  許青珊抬手拍了下她的肩膀,湊到她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告訴他,踩過一回狗屎已經夠噁心,不會再踩第二次。」

  這兩天的人肉潮果然還是招來了蒼蠅。

  人有的時候真的奇怪,分手後總希望自己有天能光鮮亮麗地出現在對方面前,讓對方後悔。

  真的重逢,反而心如止水。

  之前她自己都覺得在感情上沒有安全感,是受了候承軒的影響,昨晚看到許青山發的結婚證照片,她忽然醒悟過來。

  她懼怕的是婚姻本身。

  懼怕那種一成不變的日子,懼怕自己被柴米油鹽的瑣碎困住一輩子。

  當初被劈腿的原因,現在想來真是覺得可笑。候承軒要求她畢業後必須考公務員,說他父母已經托好關係,考上公務員一輩子安安穩穩。

  她拒絕了他的要求,認真複習考研。

  後來的一切就像狗血肥皂劇,候承軒劈腿就算了,被她撞破還振振有詞——你不喜歡考公務員,我自然要找個喜歡的。

  從分手到現在,除了許青山,她還交往過兩個男朋友,也不是沒有心動的感覺,就是提不起勁想要更深入。

  對方一旦有要結婚的念頭,她便會主動逃離。

  大概是她隱藏得太好,家裡人都以為她是沒遇到合適的。

  其實不是。

  在相愛的基礎上說合適,真的非常妙,由小及大完全涵蓋兩人在一起的各種和諧。然而沒有愛情,合適意味著將就和妥協。

  意味著將來某天,真正遇到那個讓自己心動不已,聽到聲音都忍不住腿軟的人,沒法奮不顧身地去追求。

  「珊兒就是這麼說的,你要聽她親口跟你說一遍麼?」宋寶寧的聲調忽然拔高,明顯動了火氣。

  許青珊拉回思緒,聽到那人渣說:「寶寧,我們復婚好不好?我發現我最愛的人,還是你。」

  無恥的氣息透過手機蔓延出來,空氣似乎都被污染了。

  許青珊挑了下眉,眼疾手快地把錄音也開了。

  宋寶寧不說話,死死地咬著唇,身子下意識地往許青珊身上靠,臉色一點點沉下去,「你說什麼?我聽不太清楚。」

  「我們復婚好不好,我最愛的人始終是你。」對方的語氣裡多了一絲討好的味道。

  宋寶寧閉了閉眼,像是要從許青珊身上借一些勇氣過來,又往她身上挨過去,平靜反問:「你跟我說復婚?」

  「寶寧,對不起。」嘆氣聲裡夾雜著低低的咳嗽聲。

  宋寶寧把手機給許青珊,使勁拍了拍胸口,問道:「你不是說最愛的人,是你現在的妻子麼?」

  「我怎麼可能會愛上她,她又醜又好吃懶做,我不過是被她設計。」對方又開始嘆氣,嗓音也變得深情起來,「寶寧,我知道你忘不了我,我也忘不了你。」

  宋寶寧抬起頭,無聲無息地跟許青珊交換了下眼神,臉上多了幾分冷意,「那你把我們婚後買的房子還給我,折現也可以,不然我沒法相信你的誠意。」

  「把房子給你,你就跟我復婚?」對方明顯激動起來。

  「我會考慮。」宋寶寧漸漸平靜下來,依然綿軟的嗓音沒有絲毫的溫度,「你也考慮考慮。」

  語畢,她掛斷電話拿回手機,翻出父親的號碼打過去。

  許青珊徐徐抱起雙臂,饒有興味地看著她。再溫和老實的人也是有脾氣的,那個人渣以為他吃定了寶寧,離婚才沒多久就又想著要享齊人之福,做夢。

  幾分鐘後宋寶寧結束跟父親的通話,回頭沖許青珊笑,「珊兒,你說我要不要把錄音發給他老婆?他被公司開除了。」

  「先吊著,要是他真把一半的房子折現給你,再發錄音也不遲。」許青珊丟給她一個讚許的眼神,拉她往食堂走,「我有點想結婚了,恨不得現在就去登記。」

  「許老師真的不錯。」宋寶寧失笑,臉頰上的紅暈還沒散去,「你愛他麼?」

  「還不確定,但我很喜歡跟他在一起。」許青珊吐出口氣,想到許青山嘴角不自覺揚起。

  跟他在一起做什麼都很有意思,哪怕就只是待著,也不會覺得無聊。他很有趣也很有情趣,知曉她所有的喜好,並樂意配合。

  不選他,她會遺憾終身。

  週日早上,橋面開始施工,許青珊早早就跟著鍾誠過去檢查安全設施。再有幾天就是清明節,雨水天氣增多,安全問題不能大意。

  胖子跟著他們一塊檢查了一遍,接了個電話,說要去一趟縣裡大概晚上才回。

  許青珊給他列了張單子,讓他幫忙捎帶些東西。

  胖子「嘿嘿」傻笑,小心收好單子擺擺手轉身去拿車。許青珊跟鍾誠聽完工程監理的介紹,又實地走了一遍,退回到安全的地方,等著工人開動機械往橋墩上架橋面。

  原來的木橋跟河面幾乎是平行,許青山的設計抬高了很多,確保豐水期橋面不上水,因此施工起來有點麻煩。

  中午的時候胖子給忠誠打電話,說盤山路上發生一起重大事故,一輛外地牌照的私家車被滑坡掩埋,司機和乘客搶救無效身亡。

  另外有幾輛私家車被飛石砸中,一輛翻下了懸崖,車內的幾個人也當場斃命,剩下幾輛車內的人輕傷。

  許青珊聽完鍾誠的轉述,臉色白了白立即掏出手機,去門外給許青山打電話。

  他說這幾天要回B市準備做實驗的材料,萬一他心血來潮過來看她……

  呼叫鈴一直響,他始終沒有接聽,許青珊焦躁得不行,呼叫鈴一結束就馬上又撥過去。

  打到第六遍還是第七遍,他終於接通,嗓音裡隱隱透著疲憊,「才睡醒,手機調了靜音,出什麼事了?」

  許青珊擔憂的情緒一瞬間散去,故作平靜,「沒有,我忽然想起來,清明節我得回霖州。」

  「幾號走?」許青山的聲音大了些,聽著有些焦急,「一個人回去?」

  許青珊忍不住笑,腳步輕快地往廊簷的另一頭走去,「一個人。」

  耳邊沉默下去,許久才傳來許青山悶沉的聲音,「需要帶什麼特產回去嗎,我給你準備。」

  許青珊在腦中勾勒出他生氣又不敢發作的模樣,唇邊的笑容漸漸擴大,「要帶特產回去,你看著準備。」

  「行,那我先準備。」許青山的心情似乎好了些,閒聊幾句掛斷。

  許青珊忍不住笑,站了一會折回去繼續跟鍾誠討論教室修繕的事。眾籌明天結束,週一錢就會到賬,屆時剩下的事全部交給鍾誠,她得回去上班。

  博眾這兩天消停了,不過請了著名的公關公司公關,試圖說服韓一鳴撤訴。

  昨天韓一鳴來電話提到賠償的問題,說對方願意在原有的基礎上加倍賠償,並公開道歉。

  韓一鳴也有想上市的心,能私下和解對彼此雙方來說,都有益處,不知道他要怎麼選。

  策劃案是她在職期間寫的,如果公司撤訴,她沒辦法以個人名義去起訴博眾。

  就算起訴了,法院也不一定會立案。

  鍾誠的意思是一告到底,公司必須維護員工的權益,這件事一旦和解,將來公司很難招到更高端的人才。

  誰都不希望自己做出來的東西被轉賣盜用,公司竟然不追究法律責任,收個道歉了事。

  討論了一陣,鍾誠的手機又有電話進來,他接通聽了一會,拿起桌上的筆刷刷做記錄,「時間上沒有問題,材料這邊已經準備得差不多,過了清明完全可以進場施工。」

  對方不知道又說了什麼,鍾誠結束通話,傾身鬆了鬆脖子,「學校可能會提前放假,趕上週末正好三天,到時候一塊走。」

  許青珊笑了下,餘光瞧見宋寶寧往這邊來,皺著眉起身迎出去。

  「珊兒,他把房子折現,還有我們婚後的存款都給我了。」宋寶寧喘得厲害,「不過他死了。」

  「呃……」許青珊嚇一跳,「死了?!」

  「轉完賬他開車過來,遇到滑坡被埋在底下,救出來就沒氣了。」宋寶寧長長地吐出口氣,拉她走遠幾步,一下子撲進她懷裡,悶聲道:「我要是說自己很開心,會不會很惡毒。」

  「不會,不過你得做好準備,他妻子這會懷著孕,那兩個老的搞不好會找你麻煩。」許青珊也高興得很,有種想去買鞭炮放的衝動。

  宋寶寧聽她這麼說,深深吸了口氣,又道:「承軒跟他同車,也沒能救回來。」

  許青珊挑了挑眉,神色淡淡,「知道了……」

  宋寶寧鬆開她,認認真真觀察她片刻,知道她這個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後退幾步,鼓起勇氣掉頭去找鍾誠。

  誰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會先來,她第一次這麼真切的意識到,有些東西不抓緊,可能真的會成為遺憾。

  一口氣衝進去,她看著鍾誠,緊張得直冒汗。

  「什麼事了這麼急?」鍾誠站起來,順手抽了張紙巾遞過去,「把臉上的汗擦擦。」

  宋寶寧接過他遞來的紙巾,憋紅了臉,悶悶出聲,「學長……」

  「嗯,什麼事這麼難以啟齒?」鍾誠繞過桌子停在她面前,嘴角含著笑,「遇到困難了,還是哪兒不舒服?」

  宋寶寧心跳如雷,衝進來的勇氣好像一下子散去,抿著嘴角不知該怎麼說。

  「沒關係,有什麼你直接說就是。」鍾誠伸手去夠她手裡的紙巾,發現她攥得很緊,只好傾身從書桌上另外抽了張,仔細幫她擦去額上的汗水。

  「學長我……」宋寶寧遲疑張開嘴,剩下的半句話死活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