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誠被她緊張的樣子感染,微微偏頭,視線透過窗戶望出去,見許青珊站在廊簷下發呆,眉宇間籠上疑雲,低聲道:「別怕,出了什麼事都有我在。」
「沒事,就是我想……」宋寶寧支支吾吾半天,憋在嘴裡的話還是說不出來,低著頭默默往外走,「我還是去找珊兒吧。」
「寶寧。」鍾誠叫住她,手臂跟著伸過去,本欲抓住她的胳膊,不料她恰好想要擦汗,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
兩人同時僵住。
鍾誠心跳加快,沒捨得鬆開。她的手溫溫的,軟軟的,細膩柔滑的觸感貼上來,藏在心底的火彷彿一下子找到出口,猛地往上躥。
離婚至今,他沒牽過異性的手,哪怕是在對俞曉有好感的情況下,也沒仗著自己是她上司就佔她便宜。
那時候他沒想過宋寶寧會離婚,所以對同樣長著乖巧面容的俞曉,有很大的好感。
得知宋寶寧離婚那晚,他像個情竇初開的傻小子,夢了她一夜。
盛夏的陽光在她身後落了一地,她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藕色齊膝傘裙,搭配黑色細帶平底涼鞋,紮著馬尾,紅著臉攔住他很小聲的問路:「學長,請問中文系的寢室樓往哪邊走。」
他低下頭,看著她的耳朵從粉色到紅得滴血,看著她身上的皮膚都跟著泛起粉色,清晰聽到怦然心動的聲音。
為了更多的瞭解她,他陪著她去寢室樓,知道她叫宋寶寧,是中文系大一的學生。又領著她逛了一圈校園,告訴她教室在哪個方向,食堂怎麼走。
宋寶寧的方向感不怎麼好,東西南北分不清,只知道分左右。
他努力克制,假裝熱心學長給她留電話,假裝不經意間想起她,給她發短信。
慢慢熟識之後,他開始正式追求她。
18歲的宋寶寧漂亮又乖巧,一緊張就臉紅,一雙眼乾淨得讓人忍不在想沉溺進去。
不誇張的說,認識她的男生幾乎沒有不想追她的。他在她所有的追求者中,確實不是很出眾,那會也不懂得如何討女人歡心,遺憾出局。
有關她的消息,在她跟那人正式交往後他就不敢關注了。畢業後,偶爾因為工作跟許青珊有聯繫,她也從未主動提及,直到宋寶寧離婚。
說真的,他其實沒有太大的自信,能讓宋寶寧在離婚後再接受一段感情。
所以,他選擇留下,選擇陪伴。
已經錯過一次,他不想再錯過不想餘生繼續唸唸不忘。
「學長,你先……忙。」宋寶寧緊張得額上爬滿了汗水,低著頭,臉紅到了耳朵尖上。
鍾誠嗯了一聲,卻沒放開她反而上前一步,低眸望著她垂得越來越低的腦袋,鬼使神差地攬她入懷,「寶寧……」
宋寶寧心顫了下,使勁閉了閉眼,悶悶出聲,「鍾誠,我想跟你在一起。」
鍾誠心神微震,「什麼?」
「你再考慮一下也行。」宋寶寧猛地推開他,紅著張臉落荒而逃。
鍾誠回過神追出去,她已經跑到了操場中央,比兔子還要快。他被她的反應逗樂,忍了忍,沒直接追上去而是掏出手機給她發短信。
即使結過一次婚,她的反應依舊跟少女時期一樣,羞澀、膽小,像顆糖,什麼時候看到她,心裡都會有種甜絲絲的感覺。
——
宋寶寧心慌慌地衝進食堂,看到許青珊沒事人一樣跟蘇冉還有黎書在喝粥,頓時放了心,悶聲坐下粗粗喘氣。
「被鬼攆了?」許青珊故意打趣。
她剛才在廊簷下,聽她喊了幾聲學長也沒敢告白,差點忍不住衝進去幫忙,只得先離開。宋寶寧第一次這麼大膽,難免緊張,她一直就不是那種張揚的性格。
「沒有的事,我是擔心你。」宋寶寧目光閃躲,鼻尖上浮著細密的汗粒,身上皮膚估計已經紅到了腳趾頭。
「我沒事。」許青珊丟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繼續喝粥。
對於候承軒的死,她是真沒太大的感覺,除了感嘆一聲世事無常,好像沒什麼想要表達的了。
於她而言,候承軒始終是活在記憶裡。
分手這麼多年,她從來沒聯繫過他,他打來的電話她也沒接過。話說回來,一個已婚男人,丟下妻子和孩子,千里迢迢追尋被他劈腿拋棄前女友,結果死在路上。
不知道算不算報應。
最可憐的是他的妻子和孩子,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才遇到這麼極品垃圾的男人。
宋寶寧的前夫更無恥,丟了工作才又想起她,想起她還有個土豪老爸。
都說人以群分物以類聚,她真的很想送他們倆字:活該。
然而到底是一條人命,想起曾經免不了感概。她想要候承軒負責的時候,他一句我們還年輕把她打發。
她想讓自己變得更優秀,他來一句穩定比什麼都好,並且強勢地要求她必須依附於他。
當時,他的父母甚至特意從家鄉趕到學校,希望他們畢業就結婚,她先去考公務員,候承軒繼續考研讀研。
見面時,他父母還說了一句她至今都很牴觸的話:女孩子唸到本科已經夠用了,將來生孩子買菜做家務,坐辦公室喝茶聊天,要那麼高學歷做什麼。
現在仔細回想,她會如此害怕婚姻,跟候承軒父母對她的態度不無關係。她在他們眼中連商品都算不上,說難聽點,就只是一個被他們兒子寵幸的生育機器。
明知道不能以偏概全,可她後來跟人交往,還是做不到交往到感情穩定,就去見對方的父母。
她不是怕,而是不願意把精力,放到如何說服對方父母這件事上,不願意自己的人生被固定在長輩的期許中。結婚生子照顧丈夫伺候公婆,有人會以此為樂,但不是她。
「寶寧姐,你的臉好紅,是不是鍾副總跟你說了什麼?」蘇冉瞄一眼許青珊,故意逗宋寶寧。
自從來了這邊,她最大的樂趣就是逗黎書逗宋寶寧,一大一小兩個女人都不經逗,特別有意思。
「你別亂想,沒有的事。」宋寶寧的腦袋垂下去,手機恰好有短信進來,驚得她一激靈,放了碗心虛地往門外跑。
許青珊忍不住笑,丟給蘇冉一個警告的眼神。
宋寶寧估計被前夫的死刺激到了,離婚剛一個月就願意接受鍾誠。
速度確實有點快,但是對鍾誠來說,應該是太遲了。那麼多追求寶寧的人當中,只有他看上的是寶寧這個人,而不是看上寶寧的家庭條件,不是看上寶寧好騙。
如今兜了一圈回到原點,今後的路,他們肯定會幸福的走下去,不用她操心。
晚上跟蘇冉討論完清明回去的事,許青珊去了洗了個澡,回隔壁打開電腦,把需要鍾誠去做的事的列下來,逐條標註。
修繕教室需要用的青瓦已經讓村民挑過來,都堆在操場上。門窗交訂金下了單子,清明後會立即送貨,等設計院的工程師和監理公司的監理過來,工人找齊就能開工。
十點多的時候,許青山忽然打來電話,說他的U盤落在教室後的小樓裡,讓她幫忙過去拿下。
「什麼東西這麼急著要?」許青珊不太想動,隔壁已經睡下,一點聲都聽不到。
「很重要的東西。」許青山明顯在笑。
許青珊撇撇嘴,還是不想動,「這邊到了晚上還是很冷,明天吧。」
他不知道是在書房還是畫室,周圍特別的安靜,一點雜音都沒有。
「我這邊在做一份很重要的計畫,必須今天晚上拿到資料,你辛苦一趟。」許青山又笑,「才新婚就不想理我了?」
許青珊囧了下,壓低嗓音笑罵,「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電話這頭,許青山倚著教室門外的柱子,目光朝著宿舍的方向,低低笑出聲。「那就不貼臉。」
開善寺那邊遇到了技術問題,需要做實驗的原料正好還沒到貨,他實在太想見她,訂了機票直接飛過來。
許青珊對著空氣翻了個白眼,瞇眼盯著下屏幕右下角的時間,不情願地答應下來,起身套上外套出去。
馬上四月,這邊的早晚還是很冷,中午出太陽的話能好一些。
可惜這幾天一直是陰天,要麼就是飄毛毛雨。
隔壁的燈都熄滅了,吃完晚飯,她看到宋寶寧和鍾誠往校外走去,雖然沒牽手,但是好甜蜜的感覺。
繞過教室,風從遠處吹過來,刮過樹枝發出漱漱的聲音,整個校園籠罩在黑暗中,隱約透出些許恐怖的氣息。
許青珊環顧一圈,暗想要是真出來個帥帥的男鬼,她跑還是不跑。可惜男鬼沒有,男人嘛……
翹了翹嘴角,手機又有電話進來,來電顯示歸屬地是個很陌生的省份。
她怔了下,停下來盯著歸屬地看了幾秒,恍惚想起這是候承軒家鄉的號碼,遲疑劃開接通,「您好,請問哪位。」
「我是承軒的妻子,我們剛剛到縣殯儀館。」對方應該是哭了很長時間,嗓音嘶啞乾澀,恨意翻湧,「很意外吧?我也很意外,這七年,你們一直沒有真正分開過。」
許青珊開了錄音,微微仰起頭,無聊地看著漆黑的天幕,「節哀順變,我不想跟你吵,清者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