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誠笑了笑,艱難移開眼,攬著她的肩膀往祠堂走,「房子沒花什麼錢,這邊的工作會持續很久,你想在這邊待多久,我就在這邊多久。」
宋寶寧頓住腳步,垂眸望著自己的腳尖,遲疑問出聲,「你留下是因為我?」
「是。」鍾誠又笑,掌心貼著她的肩膀輕拍,「我的回答是不是給你了壓力?」
宋寶寧搖頭復又點頭,她知道上大學的時候鍾誠很喜歡她,也知道他結婚又離婚的事。
她自己也是結婚又離婚,可還是有些不太敢確定,他這麼快同意交往是因為對她餘情未了,還是在這邊工作太寂寞。
昨天說出那句話之後,她其實有點後悔自己的莽撞。
鍾誠對她有好感,她能感覺得到。
但是怎麼說呢,這兒真的是什麼娛樂都沒有,玩手機信號也不穩定。大家都是成年人,接觸多了會有好感也正常,加上他們大學時有過短暫交集,這種好感在無形中會變得特別強烈。
「那我要是告訴你,我當初來的時候沒有任何工作,只是單純的想要陪你走出低谷,你會不會壓力更大。」鍾誠被她寫滿矛盾的眼神逗樂,手上的力道加重,一下子將她帶過來,擁進懷裡抱住。「你這麼笨,我怎麼放心你自己一個人生活。」
宋爸爸是個愛女狂魔,生意有起色之後,就回到了她們母女身邊生活。
也是從那時候起,宋寶寧幾乎沒有單獨出過門,朋友都是同性。
後來宋寶寧上大學,宋爸爸特意到學校附近買房陪著,允許她住校但週末必須回家,要跟室友去逛街必須得提前申請,還要隨時報告行程。
除了這些,還規定她畢業之前不許談戀愛。
保護得太過,加上她性子單純又害羞,幾乎沒有跟異性/交往的經驗。
她前夫純粹是走了狗屎運,恰好遇到那麼個事,給她造成一種會永遠保護她的錯覺,她就一頭紮了進去。
人在年輕的時候,總有某個時期,覺得家長的管制全是錯誤的,自己才正確。
家長越反對,心裡認定的正確份量更重,寶寧也是如此。
聽聞她不顧家裡反對,甚至斷絕關係也要嫁給她前夫,鍾誠當時真的有種想去搶婚的衝動。
然而那會,她基本都不跟同學聯繫了,唯一聯繫頻繁的許青珊也找不到她具體住哪。
那晚在宋家,他跟宋爸爸聊了好幾個小時,幾乎都是在聽宋爸爸的懺悔。
不該把她保護得那麼好,不該在她堅持結婚的時候選擇放棄、退縮,並且採取了極端的手段去威脅她。
她從小就乖,冷不丁叛逆起來,誰都壓制不住。
就像彈簧,壓力越大反彈越大。
「你不是來……工作的?」宋寶寧被他勒得有點喘不上氣來,嗓音悶沉,「是為了我?」
「為了你。」鍾誠低下頭,好笑地看著她幾乎要滴血的臉頰,啞聲道:「不信啊?」
宋寶寧眼眶發紅,遲疑抱著他,深深埋頭。
她不是不信,是難過自己當年瞎了眼,看不到他的好。
「哭鼻子了?」鍾誠忍不住低低笑出聲,溫柔親吻她的腦袋,「別哭了,省得一會回去,她們以為我欺負了你。」
宋寶寧吸了吸鼻子,依舊伏在他懷裡不肯抬頭。
決定結婚的時候,許青珊剛失戀沒多久,苦口婆心的勸她看一個人能不能過一輩子,不是看他關鍵時刻肯不肯為你出頭,而是平時對你夠不夠包容體貼。
結婚跟談戀愛不一樣,然而有些缺點不是有愛就能忍的。
她當時鬼迷心竅,什麼都聽不進去。
從結婚到離婚,她從未體會過被父母以外的人珍惜,是什麼樣的感覺。
是鍾誠給了她這樣的感覺。
那次跟著胖子他們來找學生,她崴傷了腳,鍾誠恨不得給她弄個輪椅,隔一會就要問她腳疼不疼。她對他曾經有過的好感,一下子甦醒過來。
甚至忍不住拿他跟前夫做比較,忍不住跟許青珊打聽,他離婚後的感情經歷。
聽許青珊說他喜歡身邊的小助理,追了有一段時間,她真挺難過的。
結果許青珊又說,那個小助理對鍾誠沒感覺,鍾誠也放棄了,心情才好了些。
這段時間接觸下來,她是真的想跟他在一起,又擔心他照顧她是因為許青珊的緣故,心裡矛盾重重。
「寶寧……」鍾誠輕拍著她的背,嗓音漸漸低下去,「真不哭了好不好?」
宋寶寧在他懷裡點了下頭,悶悶出聲,「我沒哭。」
「沒哭?」鍾誠鬆開她,毫無預兆地往下蹲,恰好看到她眼底的水霧漫出來,頓時心疼莫名,「怪我,應該晚些時候再告訴你的。」
宋寶寧被他難過的樣子逗笑,趕緊扭臉望向一旁,「跟你沒關係,是我覺得自己笨,好的壞的分不清。」
「你才不笨。」鍾誠見她笑了,暗暗籲出口氣再次攬她入懷,嗓音瘖啞,「別擔心,以後你分不清的我來教你。」
宋寶寧抱著他的腰,紅著臉使勁點頭,嗓音裡還染著哭腔,「我想去看你買的房子,可以嗎?」
「當然可以,你是女主人。」鍾誠忽地笑出聲,禁不住親了下她的頭頂,擁著她慢慢往回走。
她已經在慢慢的變回原來的樣子,簡簡單單,喜歡誰就給誰全部的信任。
鍾誠很慶幸,她的餘生他還能參與,還能保護她的簡單。
雨下得更密了些,兩人走過小路漸行漸遠,甜蜜交談的聲音灑了一路。
許青珊拿回雨傘打開,轉頭踮起腳尖親了下許青山,「回去吧,剩下的事交給鍾誠去做,絕對做得比你我出色。」
「嗯」許青山抬手看了下表,拿走雨傘,幾乎整個把她擁在懷裡轉頭往回走。
下雨路不好走,從村裡到縣城,足足開了五個小時。
許青珊去修車廠看了眼她租來的車子,還沒修好,吃過午飯又繼續上路。
縣公路局派出工程隊,在盤山路上容易滑坡塌方的地方架設護欄,一些路邊比較狹窄的地方,也在進行加寬。
通往鎮上的盤山路還是很險峻,估計搶修完畢後,不那麼容易出現滑坡的事故。
「這幾天我在安排工人加班趕工,進了雨季很快要漲水。」胖子開著車,嘴角含笑,「許哥,村裡人合計了下,想請你給大橋起個名字。」
「就叫永寧橋吧,用老校長的名字。」許青山緊了緊手上的力道,低頭看著被他握在掌中的小手,繼續說:「那座橋是老校長建起來的,不是我的功勞。」
胖子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只是重重點頭。
當年老校長救許青山的時候,他也在。
河上的木橋就是老校長帶領著村民們建起來的,如今的這座橋,用他的名字命名也算是了了他的心願。
「教室修繕的事你還要多盡點心,我專門訂購的材料,大概半個月後會送到縣城。」許青山再次開口:「到時候僱車往回拉,別心疼運費。」
「知道了。」胖子又笑起來。
許青山放鬆下來,把需要交代提醒的事說了一遍,餘光見許青珊打起了瞌睡,這才不說了。
回到B市已經是夜裡10點。
許青山去停車場拿了車過來接許青珊,見她還困得厲害,禁不住莞爾。「想去吃什麼?」
「差不多到家的時候定外賣吧。」許青珊打了個哈欠,告訴他俞星出國的事。
許青山點了下頭別的什麼都沒說。
許青珊打了個哈欠,隨口問道:「俞曉的案子還要過斷時間才出結論,她爸媽有沒有煩你?」
「有。」許青山無奈苦笑,「找我爸媽那去了,我爸媽說這事不清楚,不管。」
「就該這樣。」許青珊歪進椅子裡,問他官司二審開庭,關淮會不會去旁聽。
許青山偏頭看她一眼,低低笑出聲,「我很放心關淮,也放心你,你不用勉強自己做出任何改變。」
「信你才有鬼。」許青珊撇撇嘴,沒把他的話當真。
口是心非他最拿手。
週一一早,許青珊回公司辦理辭職手續,把呂佳音嚇一跳。
韓一鳴也不同意,擺出不少理由說服她繼續留在思域,甚至把鍾誠搬出來壓她。
許青珊不為所動,「我還是更喜歡自由,多謝韓總挽留,該交接的工作我已經跟副總監交接完畢,有什麼不清楚的隨時聯繫。」
韓一鳴無奈,只好答應她的請求,通知財務和人事給她辦手續。
許青珊辦完手續回到辦公室,方明海和呂佳音等在裡邊,策劃部其他員工也圍過來跟她道別。
「都忙去吧,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許青珊開了句玩笑,關上門。
「親愛的,博眾那邊沒能拿下韓一鳴,正憋壞呢,你這個時候辭職是不是不太理智?」呂佳音有點懵。
許青珊含笑搖頭,「我很理智,博眾現在負面纏身上市成了泡影,針對不了思域針對我總是有辦法的。思域的策劃總監天天黑料滿天飛,給客戶帶來的觀感也會很差,更別說針對我的,基本是生活作風問題。」
「哎……」呂佳音深深嘆氣。這些她都知道,也知道這段時間,許青珊的工作號基本打不進去,想聯繫她只能打私人號。
也幸虧俞曉不知她的私人號,否則這日子是真沒法過了。
許青珊好笑地拍拍她,手機有電話進來,看了眼號碼背上包就往外跑,「方明海你幫我把私人用品收拾下,我一會回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