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夫妻倆起得晚,再在宮裡逛一圈,回到王府時,已近晌午,正是艷陽當空高照,陽光晃得刺眼。

  玉盤早早捧了傘在王府門前等著,顧鸞的肌膚又白又嫩,從小嬌養,夏日不許曬了,冬日不許吹了風。馬車一停穩,玉盤就撐開傘,走到車前,準備王妃一出來,她的傘就立即遮過去。

  趙夔先出來的,看到那傘,懂了,站穩後,順手接走了玉盤的傘。

  玉盤早上跟出來送行時,目睹了王爺抱王妃上車的那一幕,知道王爺寵王妃,她偷偷一笑,識趣地退到了後面。

  顧鸞並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她探身出來,一抬頭,就見趙夔舉著傘站在車旁,傘已經移到了她頭上,他一身絳紅長袍立於傘下,眉峰挺拔,眸光明亮,帶著淺淺笑意看著她。灼人的陽光被傘蓋遮擋,傘下彷彿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裡,他俊朗的面容是唯一的風景。

  顧鸞不是沒見過趙夔,但這是第一次,她竟然被他的容貌氣度驚艷,以前見面,她只有畏懼,只想逃避。

  「我來吧。」下了車,顧鸞想自己撐。

  顧鸞身上的王妃朝服可比趙夔的厚多了,捂得她額頭、鼻尖冒出了細汗,鬢髮也有點濕了,趙夔什麼都沒說,只握住她來搶傘的小手,牽著她朝王府裡面走去。她的丫鬟、他的內侍太監就在後面跟著,顧鸞試著縮回手,趙夔握得牢牢的,不許她動。

  他手熱啊,這樣一來,顧鸞汗更多了。

  「你先休息,我稍後過來。」知道她要沐浴,趙夔體貼地道。

  顧鸞將他送到門口,趙夔一走,顧鸞就趕緊招呼身邊的丫鬟們,迅速脫了身上厚厚的衣服。泡進溫熱的水中,顧鸞舒服地呼了一口氣,在浴桶裡待了一刻鐘左右,回到東次間,丫鬟們已經將派過的瓜果準備好了,顧鸞先捏了一顆紅潤潤的櫻桃,酸酸甜甜清清涼涼的,剛剛的暑熱一下子都消失了。

  「王爺。」

  院子裡突然傳來丫鬟們的行禮聲,顧鸞連忙把嘴中的櫻桃核吐了出來,玉盞已經提了她的繡鞋過來,服侍她穿。

  顧鸞走到次間門口時,玉盞剛要挑簾,趙夔從外面挑開了。

  顧鸞錯愕地看著他。

  這回,輪到趙夔驚艷了,才沐浴出來的顧鸞,穿著一身櫻紅色的襦裙,領口露出一片玉白的脖子。趙夔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抹白,頓了頓,視線才上移。顧鸞洗頭了,烏髮尚未乾透,用一根碧綠色的髮帶鬆鬆地綁在身後,除此外她頭上再也沒有別的首飾,一張芙蓉面上,黛眉水眸,嘴唇紅艷艷的,天生麗質。

  如此清爽又家常的扮相,趙夔覺得很舒服。

  「以後我過來,你不用迎。」趙夔習慣地牽起顧鸞的手,一邊往裡走,一邊看了玉盞一眼。

  玉盞低頭退了出去。

  屋裡又只剩他們倆了。

  顧鸞還是緊張,順著趙夔的話道:「禮不可廢,不然傳回侯府,母親該說我不懂事了。」

  趙夔看看她,沒有強求。

  「剛洗的櫻桃,二表哥嘗嘗。」兩人來到臨窗的榻前,顧鸞客氣地請趙夔落座。

  趙夔脫了靴子,剛上榻盤腿而坐,就見顧鸞朝對面桌子那邊去了,趙夔往前一探,拉住了她手。

  顧鸞疑惑地回頭。

  「坐我身邊。」趙夔看著她說。

  顧鸞臉色微紅。

  趙夔拉著她手,人往裡面挪了挪,給她騰地方。

  顧鸞沒辦法,只好脫了繡鞋,挨著他坐了。其實四四方方的小炕桌,一邊坐一個人剛剛好,兩個大人並排而坐,真的擠。

  吃著櫻桃,趙夔問顧鸞在華妃那邊都說了什麼,全是些客套話,顧鸞簡單地說了說,至於趙夔與隆慶帝聊了什麼,因為可能涉及朝政,顧鸞就沒問。

  趙夔卻非要逗她:「猜猜父皇留我談了何事。」

  顧鸞搖搖頭,心裡想到了刺客。

  趙夔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湊到她白嫩嫩的耳邊道:「父皇叫我節制,不可貪縱。」

  顧鸞白皙的耳垂,瞬間紅了個透。

  趙夔喜歡她臉紅的樣子,將人撈到了懷裡,顧鸞剛挨著他,就察覺了危險,慌得撐住他肩膀,別開眼道:「二表哥,你,你別忘了父皇的囑咐。」

  趙夔低笑:「太醫號過脈,只要不行房,無礙。」

  說完,趙夔別過她紅紅的臉,笑著去親,在他眼裡,顧鸞這唇可比櫻桃好吃多了。

  顧鸞躲無可躲,只得閉著眼睛承受。

  趙夔這一親,就親了將近半個時辰,親一會兒歇一會兒,有時候還會用嘴餵顧鸞吃顆櫻桃,直弄得顧鸞渾身發軟恍若無骨,快要被他親成了一灘秋水。飯前趙夔還算規矩,除了親沒做旁的,用過午膳,歇晌的時候,仗著帳中昏暗,趙夔又來欺負她了。

  顧鸞從來沒有這麼身不由己過,像置身於茫茫的湖面,趙夔就是水裡的蛟龍,攪得滿湖風浪,她在浪裡顛簸,求啞了嗓子也不管用。

  「二表哥,二表哥……」顧鸞無助地踢著腿,小手抓著他的頭髮哭。

  「喜歡嗎?」趙夔爬了上來,一手扶著她發燙的臉,一手繼續作亂。

  顧鸞長髮散亂枕於頭下,她怎麼會喜歡這個,閉著眼睛搖頭,雙頰艷麗,如醉了酒的牡丹,長長的眼睫上掛著晶瑩的淚珠。

  趙夔不滿意她的答案,越發壞了。

  顧鸞驚叫一聲,睜開了眼睛。

  「說喜歡,我就饒了你。」趙夔半壓著她,眸色幽深。

  顧鸞不肯說,趙夔瞇了瞇眼睛。

  顧鸞怕了,趕緊閉上眼睛,違心地點點頭。

  趙夔又問:「喜歡什麼?」

  顧鸞咬唇。

  趙夔親了親她的嘴唇,一個字一個字地教她:「說,你喜歡二表哥。」

  顧鸞說不出口,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身下的被子都快被汗水打濕了。

  院子裡,玉盤、玉盞都坐到放著冰的冰鑒旁了,可還是忍不住地冒汗,她們在王妃身邊服侍了這麼久,這兩日才發現,王妃哭起來竟有亂人心神的魔力。她們是女子都受不了,王爺不可勁兒欺負王妃才怪呢!

  「不要!我喜歡二表哥,我喜歡二表哥!」

  煎熬著煎熬著,二女突然聽見王妃高聲的告白,但那可憐巴巴的哭腔裡,怎麼聽都是被逼供的味道。

  兩個玉互相瞅瞅,都很好奇王爺到底做了什麼。

  紗帳裡,終於被趙夔鬆開的顧鸞,抱著被子嗚嗚地哭了,她活了兩輩子,上輩子唯一的一次失儀是被趙夔篡位東宮的血腥嚇得,沒想到這輩子,她居然當著趙夔的面又失儀了,雖然是出於另一種原因。

  趙夔真不是故意的,他也沒料到會這樣,昨晚顧鸞哭他還有信心能哄好,現在,聽著她嗚嗚的哭聲,趙夔悔得腸子都青了。

  「阿鸞,我錯了,以後我再也不欺負你。」側躺在顧鸞身邊,趙夔誠心地賠罪。

  顧鸞自顧哭得傷心,沒理他,無論趙夔說什麼,她都聽不見。

  趙夔無奈,心虛地推推她肩膀,低聲道:「我,我叫丫鬟進來收拾?」

  這床被子是沒法睡了。

  顧鸞一聽,哭得更難受了。

  「不叫丫鬟,我來收拾!」趙夔連忙改口。

  顧鸞的哭聲,稍微低了點。

  趙夔鬆口氣,先扶不肯抬頭的顧鸞坐在床角,他連被子帶褥子一起捲了起來,抱出去交給丫鬟,再翻出一床新被子鋪好,鋪好了,顧鸞繼續倒在上面背著他哭。趙夔猜測她現在極其不待見自己,不得已道:「我去前面睡,晚上也不過來了,阿鸞消消氣?」

  顧鸞哽咽道:「我不想再見你。」

  趙夔知道這是氣話,都是夫妻了,怎麼可能不見,只是小姑娘臉皮薄,得多給她時間緩緩。

  「那我先去抓刺客,後日再陪你回門。」趙夔又退了一步。

  提到回門,顧鸞哭聲頓住,好久才點點頭。

  趙夔最後看她一眼,不甘不願地去前院待著了。

  顧鸞繼續抽搭一會兒就不哭了,茫然地躺在寬敞的大床上,想不通自己為何會那樣。

  過了片刻,無法抵擋的疲憊感襲來,顧鸞沉沉睡去。

  傍晚趙夔果然沒有出現,次日,趙夔派魏公公來傳話,他出門了,然後,魏公公陪顧鸞接見了寧王府的一眾下人。寧王府很大,僕人卻不多,每個人都被趙夔的管事調教好了,各行其是,可以說,顧鸞只需要當個清閒王妃就行,無需操心俗務。

  趙夔不在王府,趁清晨還算涼快,顧鸞領著丫鬟在王府逛了一大圈,縱觀寧王府的景色,一草一木都透露出隆慶帝對這個兒子的寵愛,顧鸞還驚喜地在一片綠草地裡發現兩對兒孔雀,一對兒是白羽,一對兒是綠羽。

  或許是因為「鸞」有鳥之意,顧鸞一直都很喜歡各種漂亮的鳥。

  她試著逗孔雀開屏,奈何四隻孔雀都很不給面子,負責養孔雀的小太監見了,想來王妃面前討好,卻被魏公公瞪了一眼。小太監不明就裡,但懼怕王爺身邊的大紅人魏公公,他便替四隻孔雀陪個罪,孫子似的貓一邊去了。

  孔雀不開屏,顧鸞頗為失望。

  傍晚趙夔回府,魏公公服侍主子更衣時,笑著道:「王爺,王妃很喜歡那四隻孔雀,今天去逗了兩次,孔雀不肯開屏,王妃悻悻的。」

  趙夔奇怪,不是有養孔雀的小太監在?

  念頭剛落,趙夔忽然明白了魏公公的意思。

  趙夔很想馬上就帶顧鸞去看孔雀開屏,順便討小姑娘的歡心,但記起自己的承諾,趙夔硬是忍住了。

  晚上再次獨寢,趙夔摸著身邊空空的位置,暗暗告誡自己,今後一定要掌握好分寸。

  惦記著整整一天半沒見的小王妃,早上天還沒亮,趙夔就起來了,練了兩刻鐘的武,沐浴更衣,再親眼查看一番要送去承恩侯府的回門禮,估摸著顧鸞應該起來了,趙夔這才貌似冷靜實則忐忑地去了後院。

  他來的巧,顧鸞剛打扮完畢,新嫁娘回娘家,穿的是大紅的新衣,戴的是名貴的珠寶首飾,好告訴家人,她在夫家過得很好。

  「王爺。」出去迎趙夔時,顧鸞不冷不熱的道,眼皮都沒抬。

  趙夔犯錯在先,也不敢要求人家改口喚表哥,默默地陪顧鸞用了早飯,夫妻倆這就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