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就聽說巫家出了一個穎川才女之首,卻不曾想還有這個這麼出色的姊妹,以後再提巫家女可就不能只說一個才女了,得說是雙姝。」開口說話是庾琴,鄢陵庾氏也是穎川的名門望族,庾琴膚白貌美,不錯的長相,傲人的家世,自然養成了她這副倨傲的性子。她早前就說過一句廣為流傳的話,『女子無顏何以苟活』,她這個人看不得醜人,卻也看不得美人,今日見了巫靈,敵意甚深,說起話來也酸溜溜的。
妍姬單純,聽不出庾琴話中雖褒實貶的意思,附和道:「是呢,剛才姑她們都說阿靈要比阿玥好呢,我就覺得還是阿玥姊姊好。」
眾女一聽,心中不免有了計較。她們這些人中多有對顧羅心有嚮往之輩,見秦氏都稱讚巫靈好了,誰心中能安。
巫靈見眾女眼中都露出嫉妒之色,心中竊喜,面上也不禁喜形於色。
巫玥笑道:「是呢,母親也說伯母會教,阿靈比阿玥好的太多了。還說阿玥平日裡頑劣的跟個猴子似的,姊姊卻是嫻靜的跟朵花似的,天壤之別。」
巫靈不曾料到巫玥竟會誇她,她二人向來是不合的,心中狐疑不已,卻看不出什麼來,只是一笑。
這一笑在眾人眼中卻被堪稱了自矜之態,更是對她無好感了。
妍姬嘟嘴道:「姑說妍兒才是猴子樣呢。」
先前跟妍姬爭吵的小女孩阿芝不屑道:「哪有爭著當猴子的,幼稚。」
阿芝這一句話一出口,妍姬這個心理孩童和阿芝這個真孩童吵得不可開交,你一言我一語,誰都不相讓。
見她們兩個這樣,巫玥臉上不自覺的掛起一抹淺笑,看著妍姬臉上笑的不染塵埃,想著如此美好的妍姬終會走上那麼一條不歸路,又不禁為她心疼惋惜起來。
這邊幾個人也不管妍姬和阿芝兩個孩童一般的吵鬧,又說起了話來。
庾琴見巫玥一直不吱聲很安靜,倒是她姊姊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就道:「阿靈說話跟我們不一樣呢,她若是說快了我們都聽不懂,連吃飯都不會說,說成是『呲飯』,蜀地還真是小地方,連話都彆扭。」
劉玄德佔著蜀地,太.祖掌管黃河以北,各自為王,因為□□是從漢天子手裡接過的政權,魏國人總覺得他們才是正統,蜀地是叛亂,總有一日會平定叛亂的。所以,魏國人向來是瞧不上蜀國的。巫靈說話帶著蜀地的方言,雖然已經盡量在學穎川人說話,但是因為時日尚短,跟本地人還是有差別的,被庾琴這麼直白的一說,臉上有些掛不住。
跟庾琴交好的方蘭笑道:「我看,這之所以被誇成一朵花呀就靠這話說不好,跟咱們這麼嘰嘰喳喳的哪能叫嫻靜呀,啞巴花才嫻靜呢。」
方蘭話一出口,哄堂大笑,羞得巫靈臉紅的不像樣。
巫靈想開口,卻又怕自己帶著蜀地方言的話語為她們添加更多的笑料,只得拉了拉巫玥的衣角,「你倒是幫我說句話呀。」
巫玥裝作忙著勸妍姬和阿芝,不搭理巫靈。幫她說話,她還真好意思說,不播春風,卻奢望得到秋雨,她當這天下的宴席都是免費的呢吧。前世裡阿靈但凡還顧念一點姊妹之情,也不會把她往火坑裡推呀。
眾人調笑一陣,見巫靈也不反駁,覺得無趣,也就作罷,人陸陸續續的都來全了,相熟的三三兩兩都聚成一小堆。漸漸的熱鬧起來,一堆妙齡女子湊到一起,話題便多了,有談論穿著打扮的,有互相恭賀父兄陞遷的,還有談論到誰家又有紅白喜事的,說的事情各種各樣。
不知何時,話題說到穎川才俊身上。
蔡琴笑道:「要我說,穎川才俊之首當推顧家郎君,五歲吟詩,七歲做賦,少年成才,享譽四海,捨顧郎還誰?」
一女子反駁道:「長社鍾家五郎,鍾均初,不輸顧郎。」巫靈聽了鍾嵐的名字,臉頰上掛上一抹嫣紅,那模樣像是鍾嵐是她的一般。
眾女紛紛附和。
「我倒是覺得荀三郎更有才華些。」這聲音不大,更像是嘟囔,卻正好在眾人安靜的時候響起,一時眾人的眼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巫玥心中詫異,荀謙平時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原來也是有人喜歡的呀,循著聲音望去,只見坐落裡坐著一少女,十四五歲的模樣,看著要比巫玥成熟一些,眼神閃爍,怯生生的,不是正經名門望族的女郎模樣。
就聽周圍有小聲說道:「那不是阿琴家的那個庶女,叫阿絮的。」
庾琴沒好氣的白了那女孩一眼,「妾養的玩意,跑到這裡來丟人現眼。」
庾絮見了庾琴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庾琴一說話,把她嚇得跟風中柳一般,無依無靠惹人憐愛,若是有男子在,定是要好生關切一番的,奈何這裡都是女子,說話的又都是些嫡女,最見不得庾絮的這種嬌弱樣兒,她們認定了她這是狐媚子,親娘是狐媚子,女兒也是狐媚子。
「生她的跟野男人跑了,丟下這麼個不知道是誰的種,我母親仁慈,才沒把她扔到河裡頭淹死,她不好好的在家瞇著,還跑出來丟人現眼,真不知道這人的臉皮長到哪裡去了。」庾琴一番話下來,庾絮已經無地自容了,恨不得把頭低到地裡面去。
生庾絮的妾很得庾琴父親的寵,庾琴的母親陳氏早就看不慣她了,那小妾平白無故的失蹤,庾家便對外說是跟野男人跑了,至於是真跑了還是怎麼樣了只有他們庾家自己人知道。
巫玥初聽到有人讚三郎,立刻就看了過去,如此唯唯諾諾的一個女子竟也覺得她家三郎不錯,這倒是奇了。
庾絮被庾琴這麼一說,潸然淚下,好不嬌弱。
「你擺出這副狐媚子樣兒給誰看呢,這裡又沒男人,收起你那噁心的樣兒,別給我們庾家丟人現眼。」
許是庾琴平日裡霸道慣了,也或是這庾絮太不得人心,竟是沒有人站出來說一句話,眾人都是一副看熱鬧的模樣。
妍姬撇撇嘴,嘟囔道:「就看不慣她這樣的。」
巫玥問她看不慣誰呀,妍姬說當然是庾絮了,巫玥又問她為什麼看不慣,妍姬小聲說道:「姊姊別看她表面這麼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可是有手段呢,阿琴先前議親都是她攪黃的。」
原來還有這麼一個茬,怪不得庾琴都顧不上家醜不可外揚的理了,如此這般在眾人面前羞辱庾絮。
「喲,你們這些小姊妹都說些什麼呢,這麼熱鬧。」秦氏推開門,屋子裡的火藥味順著門縫散了出去。
妍姬上前摟住秦氏的胳膊,笑道:「還能聊什麼,當然是聊兄長怎麼的才華蓋世呢唄。」
秦氏轉過頭笑著問巫玥,「是嗎?」
巫玥點頭,「嗯,我們剛才還說世兄風采絕倫,定是有所作為的。」
妍姬搖著秦氏的手,撒嬌道:「我那樣說姑還不信,非得要阿玥姊姊說了才信,姑都不疼妍兒了。」
秦氏笑著捏了下妍姬的臉蛋,「還不疼你呢,剛做好了飯,我就趕緊跑過來叫你吃飯,生怕你餓著。」
「姑是怕阿玥姊姊餓著。」
秦氏又笑著打趣了兩聲,便叫著眾人去吃午飯了,雖是看到庾絮臉上掛著淚珠,卻也不曾多問,當做沒看見。
飯食準備在花廳,眾人一路說笑,有奴僕路過,便垂首立於一旁,便只瞧見地上掠過一行剪影。
妍姬問秦氏,「兄長在何處?妍兒打早上就沒看到他了。」
「他有客人,在書房聊了半天了。」
妍姬又問:「是不是阿兄?」
眾女本來因為顧羅不能來而黯淡的雙眸又亮了起來。
巫玥心道:不知這妍姬口中的阿兄又是什麼人,竟能這些眼高於頂的世家大族女郎眼前一亮。
秦氏剛想張口說話,就見屋子裡的夫人們迎了出來,「看這些小的,花一樣的年紀,晃的我這老眼都花了。」
秦氏笑著接話,前話便被錯過去了。
阿玥自然是沒注意這些,她正心不在焉,穎川這個地兒,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她不知道今天會不會遇到荀家郎主婦鍾氏。前世裡,鍾氏害得她夫婦不得善終,她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去面對那惡婦,一進屋,她便有些忐忑的匆匆掃了一眼屋裡的眾夫人,見沒有鍾氏她們,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
秦氏親熱的巫玥拉到眾人面前介紹了一番,那樣子像是要直接把巫玥娶進家門一樣,巫玥心中其實是不願意秦氏如此的,畢竟她是沒想過要嫁給顧羅的,以後若是做不成親戚肯定會落下埋怨的,只是秦氏正在興頭上,她也不好說什麼,想著等回頭沒人的時候再提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