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玥悶聲回到自己的小院子,終究是難以釋懷。她知道自己頂撞父親是不對的,然而就是忍不住,大約是因為她對父親的怨積的太多了吧,她能對張氏笑言寬慰,然而卻無法容忍父親哪怕些微的忽視。
大約這就是越親近越苛刻吧。
等冷靜下來巫玥想,阿靈這事兒原本就跟她沒關係的,她其實不該管的,她還是老老實實的等著嫁人才是正事。
不過發了一通脾氣她心情反倒是好了。
巫玥去見絢繁的時候,絢繁還納悶,「什麼事兒這麼高興?」
「跟父親吵了一架,頓覺通體舒暢。」
絢繁瞧了巫玥一眼,見她沒有悲慼之狀,於是放心打趣道,「竟然還有人覺得吵架是件高興呢,真是世間之大,無奇不有。」
「正是區區不才在下。要不咱倆也吵一架。」巫玥似是覺得不夠,擼起袖子言道,「文鬥已了,我們武鬥也未為不可。」
絢繁一挺肚子,「你往這打。」
巫玥無奈,「好吧,你贏了。」
兩人又閒聊一會兒,絢繁問道,「最近不見你出去逛呢,你別光顧照顧我,把荀郎丟在一邊。」
巫玥想想,是許久都不曾見過三郎了呢,巫玥掐指一算,明天應該是三郎去許醫士那裡檢查的日子,倒是可以出去瞅瞅,她這麼想著,還不忘打趣絢繁,「絢繁你曉得吧,你剛才那話就特別像是懂事的愛寵說的。」
絢繁嗔怪道,「你就知道打趣我。」
第二天,是個明朗的日子,陽光燦燦,微風習習,是個會情郎的好日子。
城中桃花杏花競相開放,明艷了整個穎川,微苦的清香引得蝶飛蜂舞競相追逐,生機勃勃。
巫玥坐在車上觀看了一路芳菲,這樣的舒適讓她臉上不自覺的掛上淺笑。
「女郎許久沒來了。」許功跟巫玥打著招呼,眼神卻往玉清手裡的酒罈子上掃。
巫玥故意不獻酒,而是先問許功,「荀郎最近身體如何,都說春來秋去最容易生病的,他可有按時吃藥。」
「他那個病,不怕春秋,就怕冬天。女郎放心,我盯著呢。」
趕緊把酒拿來吧。許功心裡嘀咕,為了荀三郎的病,他可是跟著去了洛陽又跟著回來的,為了這幾罈子好酒他也是拼了老命了。
「這樣呀。」巫玥似是才想到一樣,吩咐玉清,「還不趕緊把許醫士的酒給拿來。」
許功急不可耐的從玉清手裡搶來酒罈子,迫不及待的拔.出塞子,酒香四溢,許功搖頭稱讚,「好酒好酒。」
巫玥笑道,「看來我今年得多釀點新酒,幫醫士囤起來。」
許功連說好幾個好。
醫館人不是很多,大約是因為許功這個不著調的經常醉的不省人事的緣故。三郎還沒有來,巫玥得等等,她閒來無事就在醫館周邊逛逛,放眼望去,全是蔓草,醫館開在這麼荒無人煙的地方竟然還能維持生計,也得虧許功醫術高明。
唯有屋後的一株杏樹,花開正好,巫玥順手折了一支握在手中。
嫌少有這樣漫步荒野的時候,倒是別有一番趣味在裡頭。
荀謙來時,許功已是微醺,他見荀謙一身青衫綠衣,拍著塌板唱到,』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這一嗓子把荀謙給弄一愣神。
然而看到酒罈子,荀謙立刻就明白了,「阿玥來了。」
許功嘖嘖兩聲,「最不喜歡跟謀士相識。」
荀謙也不搭理許功,出門找阿玥去了。他繞著房前屋後轉了半圈就找到巫玥了,她正在不遠處的一片草地上,她歡快的走著,任由青草掃過裙擺,偶爾駐足采幾朵白色小花,那歡愉似是讓這片草地都更碧綠了。
荀謙想到一句詩,』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當然是適願了的,荀謙嘴角淺淺上揚,勾勒出一個溫馨的笑。
巫玥一抬頭,正看到她家三郎遠遠的站在那裡,她一路小跑到他跟前,「什麼時候到的呀,都不叫我一聲。」
「我見卿玩的很高興,不忍打擾。」
巫玥心裡嘀咕,跟你玩才更高興呀,然而卻沒說出來,大約是自己那自己殘存無幾的矜持在作怪吧,然而她卻不會放過這個表衷心的機會的,她把手裡的杏花往前一遞,「給君。」
荀謙看著巫玥粲然笑容有些癡,那笑明媚的就像是能驅走這世間的陰霾一樣,他伸手接下杏花,問道,「做什麼?」
巫玥嘻嘻一笑,「折一支春風送君呀。」
春風最好,似是帶著美人的芬芳,荀謙默默的收好。
巫玥問,「許久都沒見著君了,君最近在忙什麼呀?」
荀謙回道,「看看書,耽於俗物已久,許久不曾看書了。」
巫玥長長的「哦~」了一聲,「君還挺閒的呀。」
荀謙會意,連忙說道,「原是要去許縣的,前兩天偶然風寒,就給耽擱了。」像是印證這句話的真實性一樣,荀謙捂嘴狠狠的咳嗽了兩聲。
巫玥哪還顧得上追究荀謙去沒去看她的問題,她一見荀謙身體不適,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了,好了,進屋吧,外面風大。」
荀謙擺擺手,「不要緊的。」
巫玥說,「我也在外面玩夠了。」
兩人踏著綠草的清香閒聊著進了屋。
許功剛要打趣這一對小情人,就被他們手裡的杏花灼了眼。他顫巍巍的指著荀謙手裡的杏花,「我養了三年的杏樹,就開了這麼幾株花,你就給我折了,我的杏花,這到了秋天全都是杏兒呀,我的杏兒。荀三郎,你折我杏花,我……我們單挑。」
荀謙瞅了眼旁邊的巫玥。
巫玥有些心虛的垂下了腦袋,她偷偷的看荀謙,正對上荀謙審視的目光,她趕緊又低下頭,生怕低的慢了會被發現一樣。
荀謙被巫玥的這個小動作都逗的淺淺一笑。
「這春風惹得一身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