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用過早食,巫玥就問荀謙,「君今日怎麼安排的?」
荀謙說,「今日百衲要過來拜訪,我要做陪。」
巫玥覺得挺好,顧羅為人處事向來妥帖,三郎跟他在一起多見見人也是好的,「我一會兒想去看看阿璣姊姊,昨日忙的都沒顧得上去看她。」
她們姊妹之間的事情,荀謙一般不說什麼,他只說,「晚上想吃煲湯。」
「知道了。」
巫玥如今是待著沒事就琢磨著怎麼做好吃的讓她家三郎多吃一點飯,這次出來巫玥還特地帶了一壇自己醃的酸蘿蔔,專門用來給他煲酸蘿蔔老鴨湯。荀謙的胃口都被巫玥給養刁了。
等荀謙出了門,巫玥才收拾好自己往衛璣的院子去。阿玥剛進衛璣的院子,就被伺候在她身邊的婢女堵在了門外。
巫玥不解,「這是為何?」
婢女支支吾吾的說道,「夫人說不讓人見我家女郎。」
巫玥見婢女的模樣,也猜了個大概,估計阿璣是被禁足了,她面上不動聲色的問道,「阿璣姊姊不是病了嗎?我是來探病的。」
「這……」婢女為難。
「行了,回頭有什麼事兒我去同舅母說。」巫玥說著話就直接越過去婢女進了門。
巫玥進門的時候衛璣正在練字,她見巫玥進屋,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阿玥,你都到了呀,我還琢磨著你這兩天快到了呢。」
「我說姊姊怎麼沒過去看我,和著是被關了禁閉,這是怎麼了。」
衛璣笑了,「還能怎麼,這不是前陣子跟母親吵架了,直接就被關了禁閉,沒人打擾正好能安安靜靜地寫寫字,靜靜心。」
巫玥卻覺得衛璣說這件事太過輕描淡寫了,「因為什麼?」
「沒什麼事,都是些亂七八糟的。」然而這樣的說辭自然是打發不了巫玥,衛璣琢磨了下,又說,「母親想讓我跟薛家一個郎君接觸一下,我不願意。」
河東薛家是從蜀地遷過來的,同妍姬的未婚夫薛大郎他們是本家,只不過河東這邊是嫡系,薛大郎那一支是分支。如今薛家漸漸的在河東站穩了腳跟,衛家想要結親也是情有可原,只不是沒想到竟然是想讓阿璣去。
人家的家務事,巫玥也不好說什麼,「還有祖母在呢,你有什麼可以讓她老人家做主,怎麼還鬧到這個地步。」
「祖母也不好說什麼。」
巫玥便再說不得什麼,只問,「那你什麼時候才能出門呀?」
衛璣說,「我去跟母親陪個禮就能出門,或者就等她氣消了。」
「那你就去陪個禮,做什麼把自己困在屋子裡。」
衛璣搖搖頭,「我並不覺得自己有做錯的地方。他們就把我當成是一個維繫家族血脈的紐帶,我心裡一直明白,我也覺得這是我欠這個家的,可是如今連一個有限的選擇都不給我,我實在是受不了了。」
衛璣說受不了,那便真的是忍受到了極限,像阿璣這種性格是能把事情壓下她定然不會發作出來,否則也不會給世人留下溫柔可親的印象。巫玥想到了前世的裴楷,巫玥印象中的裴楷一直都是溫柔和善的,卻在得知她要嫁人就像是瘋了一樣,巫玥那是看著他,就像是看一根被壓的挨地的柳條忽的抽了出去。
巫玥不知道說什麼,只能乾巴巴的勸了一句,「阿璣,你不能這麼想,這樣太極端了。」
衛璣見巫玥一臉沉重,反而笑了,「還好你是今天來的,若是前兩天過來,非得要聽我一番對家族的口誅筆伐,好在我這兩天靜下心來想了個明白。」
心情不好這種事情,都得自己調節,巫玥說,「姊姊能夠想明白就好,王小郎回家去了?」
「回去了。」衛璣想到阿尚的時候有些無力,他太小了,空有一腔熱忱,世俗之事一概不知,她什麼都指望不上他。
兩人正說著話呢,就聽婢女進來通報,說夫人來了。
衛璣和巫玥起身相迎。
柳氏笑道,「你們姊妹坐,我就是順路過來告訴你們一聲,你祖母叫你們兩個去吃瓜呢,南方運過來的,新鮮著呢。」
巫玥客氣道,「勞煩舅母親自過來。」
「哪有麻煩不麻煩的。」柳氏視線一轉,對衛璣說道,「病好了就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再出門,你妹妹遠道而來,你帶著她多出去看看。」
衛璣規規矩矩的應了聲是。
柳氏在衛璣的院子也沒待一會兒就走了。她過來解了衛璣的禁足,卻也隻字未提不愉快的事情,像是壓根沒跟阿璣吵過架一樣。
「阿玥,發什麼呆呢,趕緊幫我瞧瞧,穿哪身衣裳好。」
巫玥被衛璣這一聲招呼給打算了沉思,這母女倆倒是一個樣,都這樣默契的不提不愉快的事兒。
巫玥和衛璣到衛老夫人屋子的時候,發現屋子裡就老夫人一個,竟然沒有一大屋子人。老夫人說,「我嫌鬧騰的慌,讓人把瓜都送到他們院子去了,叫他們別過來打擾咱們。」
巫玥瞧著案上的瓜個頭很大,就笑道,「祖母是不是挑了兩個最大給留下了呀?」
逗得老夫人眉開眼笑,「就阿玥最鬼怪。」
衛璣也笑道,「可不是呢,要我說,祖母指定是挑了兩個最好的留下了。」
老夫人寵溺的笑道,「你們姊妹倆呀,這張小嘴。」
巫玥親手操刀,瓜一裂開,滿屋子都是清香,巫玥拿起一塊比較齊整的遞給老夫人,「把最好的這塊給祖母。」
老夫人笑著接了。
巫玥又拿起一塊,遞給阿璣,「把最大都這一塊給姊姊。」
阿璣笑巫玥,「還學人家孔融讓梨。」
巫玥笑道,「姊姊不說我還能掩耳盜鈴,姊姊這一說我可就成了東施效顰了,有你這麼當姊姊的嗎?」
衛璣反擊道,「祖母你看,她自己做不圓全還給我賴上,哪有這樣的無賴。」
老夫人笑的合不攏嘴的,她歲數大了,就喜歡見子孫和和順順,喜喜樂樂的。
祖孫三個人熱熱鬧鬧的吃著瓜閒聊。巫玥把她在穎川的熱鬧事兒都說與老夫人聽,阿璣也說了好多巫玥回去之後發生的事兒。
老夫人要小憩,巫玥和衛璣姊妹兩個便出來院子逛逛。
兩人一路閒逛,衛璣忽然說道,「妹妹知道大姊姊嫁人了吧。」
「啊,她嫁人了呀,怪不得這次過來沒見她。」巫玥壓根就沒把衛玫看在眼裡,自然是不曾關注過她的消息。
阿璣說,「是呢,你走後不久她就定了親,跟你前後腳成的親,你那會兒正忙著,我就沒同你說。」
巫玥琢磨著既然阿璣專門跟她提了一嘴,肯定是想跟她說點什麼,於是就著她的話頭問道,「是呀,嫁到哪家去了?」
阿璣淺淺一笑,「耿二郎。」
河東諸家郎君,巫玥原本是不知道的,但是這個耿二郎是太有名了。阿璣跟她閒聊的時候曾提過這個耿二郎的大名,若說河東好色之徒,耿二郎敢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他今年才剛二十出頭,家中男寵女妾無數,連客房都住滿了姬妾。不過耿家是猗氏縣的名門望族,若非耿二郎這樣胡鬧,阿玫還嫁不進去呢。
巫玥瞧了一眼老夫人,老夫人正慢慢的啃著瓜,壓根不在意她們小姊妹說什麼。於是附和了一句,「是呀,挺好的。」
衛璣笑笑,「是不錯呢。」
衛玫是個小人,十足十的小人,毫無同情心,前世裡,巫玥過來寄居,衛玫一點不顧念她家破人亡,寄人籬下的艱辛,整天來她這裡搜刮外加言語中傷,雖然現在想想沒什麼了,可是當時卻是實打實打碎了巫玥最後僅剩的那點自尊自信。如今衛玫有這樣的遭遇,也是她活該。
欺人者人恆欺之。
衛璣又說,「大姊姊剛嫁過去沒幾天,那耿二郎就被罷了官,沒過幾天又生了一場大病,我聽說……」衛璣小心的瞧了瞧四周,才小聲趴在巫玥耳邊說道,「以後都不能有子嗣了。」
巫玥不厚道的』呵』了一聲,「好在耿二郎還有幾個女兒,大姊姊還能過一過當母親的癮,倒是可以把以後無聊的時間都用來琢磨怎麼給幾個女兒準備準備嫁妝。」
「大姊姊可不無聊。耿家夫人說大姊姊福薄,都是她克的她夫君不順的,正鬧呢。」
真是惡人自有天收。
下午的時候,老夫人聽說顧羅在府上做客,非得要看一看這個被巫玥連連稱讚的顧小郎。其實巫玥也是無心之舉,說到三郎的時候,免不得要提到顧羅。
顧羅一聽老夫人要見自己,就猜到了定是巫玥說了什麼。
衛瓘親自把顧羅領過來,他們一進屋,衛老夫人便把視線落在了荀謙身邊的那個年輕人身上,只見他禮數周到,面容沉靜,一眼望去就覺得此人敦厚大氣,讓人越看越順眼。
衛老夫人問,「顧小郎多大年歲了?」
顧羅恭恭敬敬的答了聲,「晚輩今年剛剛及冠。」
衛老夫人說,「二十了,還沒訂親可是有點晚了。」
顧羅應了聲,「是。」
衛老夫人打量著顧羅,怎麼看怎麼覺得顧羅長得周正,心下就生了對晚輩的喜愛之心,「都別站著了,都坐吧。」她轉頭吩咐阿璣,「阿璣,把這壺漿給顧小郎送去。」
「……」
「……」
「……」
眾人無語,衛璣的未婚夫人選,除了她父親看好的裴七郎,母親看上的薛郎,她自己看上的阿尚,從此又多了一個老夫人看上的顧羅。
下午的時候,等人散了,巫玥就趕緊回到她住的那個院子去給三郎煲湯了。等湯煲好了,荀謙也回來了,巫玥打趣說,「君是不是循著香味回來的。」
「又瞎說,我鼻子哪有那麼靈。」
巫玥淺笑,「是我瞎說,趕緊淨手吃飯。」巫玥盛了一碗湯放在一邊晾著。
荀謙很快洗過手也坐了下來。
巫玥瞧著她家三郎今日表現略微正常,應該是白天過的不錯,就問了句,「君白天都幹嘛了?」
「阿舅為我引薦了幾個人,閒聊了半日。」
巫玥覺得挺好的,三郎多跟小舅舅接觸一下挺好的。
「卿都做什麼了?」
巫玥說,「就陪著祖母了,也沒做什麼,呀,對了,下午吃瓜了,挺好吃的,但是忘記給君留了。」
荀謙瞥了巫玥一眼,「我果然沒說錯。」
待巫玥再問什麼沒說錯,他又不吱聲了。
不說就不說吧,巫玥忽然想起白日裡聽到阿玫的境遇,就同荀謙說,「君還記不記得去年在這裡的時候我同君說過我打了一個表姊。」
荀謙眼睛盯著湯,恨不得能給看涼了,嘴裡應了聲,「記得,卿哭了。」
哭不哭的不是重點呀,略微丟人。算了,反正在他面前丟的人已經太多,這一點可以忽略不計,巫玥說,「那個表姊嫁人了,然後嫁的不好。」
荀謙』嗯』了一聲,好像毫無意外。
巫玥自顧自的說道,「雖然我知道這樣很不好,但是我超級開心她嫁的不好。」
荀謙隨口應了一句,「卿開心就好。」他終於忍不住的嘗了一口湯,味道很好。他又伸勺子想嘗第二口。
巫玥發現她家三郎眼睛壓根就沒離開那碗湯,有點惱了,「君有沒有聽我說話呀?」
荀謙一聽巫玥音調不對,趕緊抬頭,「我在聽,去年欺負你的表姊嫁給了好色之徒了,不是挺好,挺配。」
巫玥狐疑,「君怎麼知道是好色之徒,我沒說呀。」
「卿說了。」荀謙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在認真聽。」
「我說過?」巫玥又琢磨了下,「好像確實說了。」算了,說沒說過的,反正是件無關緊要的事兒。
荀謙問,「我能喝湯了嗎?」可憐兮兮。
巫玥一見到荀謙這樣就沒脾氣了,「喝吧。」
荀謙默默的拿起了勺子,好險,果然在阿玥和美食麵前腦子就不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