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郁,窗外的城市漸漸陷入沉寂,驚心動魄的一天就這麼偃旗息鼓了。看著身旁的一大一小睡得安穩,薄槿晏疲憊的閉上眼。
下午盧醫生的話還在腦海中迴盪,他過於緊張夏眠才會產生那些臆想,連做夢都夢到她頭也不回的離開。
那晚無意識掐她的舉動讓他嚇壞了,醒來都一身冷汗。
薄槿晏知道自己出問題了,和五年前一樣……
五年前夏眠離開,他以為自己可以找到她,然後好好安排她的生活和將來,可是還是錯過了。夏眠去了他找不到的地方,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世界這麼大,失去一個人,就孤單了全世界。
他的生活徹底的安靜無聲了。
從小的遭遇讓他的世界灰色壓抑,他一直生活在只有自己的世界裡,直到夏眠出現,她陪著他成長,可是她隱藏在乖順外表下那層脆弱和無助,讓他看到了自己。
在外人眼裡他是值得羨慕的,錦衣玉食,有著良好的家境,但是誰也看不到他故作冷漠之下的真實內心,連夏眠也看不到。
他不喜歡說話,不代表他不想要人關心,他孤單了太久,母親自私到只想利用他,親生父親也同樣只想利用他復仇。
他知道這罪惡醜陋的真相比夏眠要早了許多年,這些年,他備受煎熬。可是他無處訴說,除卻他沉悶冰冷的個性外,他沒有可以相信的人。
這世界實在太骯髒,他最親的人尚且如此,他還能相信誰?
他奪走了屬於夏眠的一切,沒有人知道他有多自責。他親眼目睹過夏眠在孤兒院的悲慘境遇,他知道了夏眠的真實身份,卻依舊無能為力。
他那麼愛的人,卻因為自己受盡了磨難。
可恥的是,他是自私的,他想永遠的佔有夏眠,不能冒一點點失去她的危險。
母親一次次威逼,薄槿晏焦躁不安,他保護不了自己愛的女人,他只是個十九歲的孩子,他沒有強大的力量和衛芹抗衡。
那時候他暴躁極了,像一頭發怒的獅子,內心潛藏了一股幾欲爆發的怒火。
直到夏眠徹底的消失在他的世界,他藏在心底的那頭野獸終於吞噬了他所有理智。
誰也不知道薄市長的公子曾經在療養院院住了兩年,那時候他更加沉默了,整整兩年沒和任何人說過一句話,只要有人靠近他他就會控制不住的癲狂。甚至有傷害他人的危險行為發生過。
治療了很久,他才慢慢康復一些,但是長時間沒和人交流讓他產生了短暫的語言障礙,後來說話就更加少了,不知道情況的人都當他是從小自閉所致,反正他小時候就不愛笑不愛說話的。
後來出院之後他就搬出了薄家,自己一個人住,他犯病那兩年石唯一一直不離不棄的陪在身邊,薄槿晏有次險些將她掐死,犯病時還用杯子砸破過她的腦袋,到現在她額頭上還留著淺淺的傷疤。
後來石唯一會在他身邊就是因為這件事,薄槿晏內心對她有幾分歉疚,每次太惡毒的話都說不出口。
再在電視上看到夏眠的公益廣告讓他震驚了很久,那時候盯著電視心臟幾乎都停止跳動,他看著那張五年不曾見過的臉盤,全身都難以自持的顫抖起來。
他的夏眠終於回來了。
他知道自己本來就是個瘋子,愛的太瘋狂,內心陰鬱偏執,他這種愛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會讓人懼怕。可是夏眠是他唯一的念想了,他放不開,也捨不掉。
用盡一切辦法逼她留在自己身邊,他也是卑鄙的,一邊鄙視衛芹的不擇手段,他自己也同樣惡劣,明知道夏眠心裡在搖擺不定,卻還是執拗的不給她任何逃開的機會。
終於如願將她留在身邊,可是心裡還是不安。
怕她離開,怕她逃掉,他只有她了,可是她身邊還有那麼好的漠北……她不是他,沒那麼偏執,也並非非他不可。
更何況他還是她仇人之子。
薄槿晏內心煩躁不安,但是他故作鎮定,從未露出過一絲端倪。這種事他已經太過熟悉,可以順利騙過任何人,但是他沒晚都睡不安穩,很怕睜開眼夏眠就消失不見。
知道夏眠有了孩子他以為自己該鬆了口氣了,可是噩夢開始了,他沒晚都會做些稀奇古怪的夢境,夢裡無一例外都是夏眠離開,她指責他的母親,指責他的欺騙,指責他的可怕和瘋狂愛情。
薄槿晏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然犯病,差一點,他就親手殺死了他的夏眠。
他害怕了,更加的焦慮不安,他借口出差去治療,卻沒料到白忱會因為想考驗漠北而綁架了夏眠,幸好他一直安排人跟著夏眠,這才急忙趕去。
可是治療推遲了,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惡化……
***
薄槿晏抬手撫摸夏眠的臉盤,貪戀的嗅著她身上的氣息,他這麼病態的愛情,會嚇到夏眠吧?他一定要給孩子一個健康的父親,給夏眠一份正常的愛情。
他們的第二個孩子就要出生了,他要彌補虧欠夏眠和亦楠的缺憾,不可以再讓這個家庭出現任何波瀾。
薄槿晏剛想入睡就感覺到身旁的女人渾身猛然一顫,夏眠倏地睜開眼,氣息紊亂,額頭上還覆了一層淺淺的薄汗,顯然是做噩夢了。
薄槿晏緊張的抱住她,輕輕順著她的長髮:「怎麼了?不舒服?」
夏眠看到他才吁了口氣,濡濕的額頭在他胸膛上摩挲著:「做噩夢了。」
薄槿晏心臟倏然收緊,複雜的低頭看著她。
夏眠閉著眼低聲說:「夢見孩子沒了,大概是被白忱嚇的。」
薄槿晏微微皺起眉頭,夏眠卻沒有再多說,只雙手緊緊環著他結實的腰,側耳聆聽著他沉穩的心跳再次陷入黑甜的夢境。
第二天夏眠發現薄槿晏沒去公司,一早起床竟看到他和亦楠在客廳玩遊戲機。看到她出來,薄槿晏起身給她披上外套:「小心著涼,早上風大。」
夏眠抿唇笑:「我去給你們做早餐。」
「媽媽真懶,爸爸早就做好啦。」亦楠撅起小嘴,嫌棄的看夏眠,「還有媽媽好像胖了,你都不怕老爸抱不動你嗎?」
夏眠尷尬的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腰,好像是粗了點,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薄槿晏抬手攬住她的肩,在她額上落下安撫一吻:「你要是胖了,我和你一起胖,不嫌棄你。」
夏眠還沒來得及說話,亦楠就長歎一聲:「老爸你是昏君,我才不想要胖子老爸和胖子老媽呢!」
夏眠和薄槿晏被孩子逗笑,家裡似乎好幾天沒有充斥這種溫暖輕鬆的氛圍了。就連心底那隱隱的猜忌都因為這份小小的幸福感減弱了許多。
薄槿晏的手機適時響起,夏眠下意識看了一眼屏幕,看到「白忱」兩個字時微微愣了下。她昨晚才知道白忱是個多危險的人物,漠北不知道怎麼惹上的白小黎。
薄槿晏也不避諱夏眠,直接按了接聽鍵。
夏眠離他極近,隱約能聽清話筒裡的男音。
「薄槿晏!你知不知道你毀了我多少錢的生意!還有,報紙上那亂七八糟的新聞你不是該替我解決的麼,為什麼我老婆會看到?」
夏眠不解的皺起眉頭,卻見薄槿晏嘴角帶笑,抬手箍住她的腰,一副愜意的神情:「我老婆昨晚沒睡好。」
白忱和夏眠顯然都不明白他這答非所問的意思,白忱幾秒後才怒道:「你個變態!你老婆今晚能睡好,我睡不好了!我老婆竟然敢關我禁閉——」
「不關我事。」薄槿晏說完就掛了電話,聽筒裡還留有白忱的餘怒未消。
夏眠看著他無語道:「所以你,在為我報仇?」
薄槿晏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專注的睨著她的眼眸:「誰都不可以欺負你。」
夏眠微微一怔,心情複雜的看了他許久,片刻後嗔怪道:「那你欺負我呢?」
薄槿晏湛黑的眸子沉沉盯著她,聲線低緩,一字字道:「我捨不得。」
夏眠看著他深情的模樣,實在無法將他與那種趁自己入睡想掐死自己的可怕男人聯想在一起。她反覆思考良久,最後想,大概是自己太過疑心了,不是說懷孕的人都特別多疑嗎?
***
接下來的日子薄槿晏表現的很正常,夏眠也漸漸將此事淡忘,一家三口的平淡生活和諧又溫馨。除了向亦楠解釋懷二胎的事兒稍微花了不少功夫外,一切都很順心。
夏眠和薄槿晏本來相等孩子和他們再親密一些,選個溫和的方式告訴他的。可是還沒等他們開口,亦楠就從薄嗣承那知道了。
這事兒說來也巧,薄嗣承來看夏眠,當時夏眠正好去超市沒在家。
亦楠一個人就給爺爺開了門,他年紀小,不懂得大人間的糾葛誤會,還懂事的給薄嗣承泡茶拿拖鞋,薄嗣承笑的連連稱讚:「比你爸爸小時候還要聰明。」
亦楠小大人似的背著手,站在薄嗣承跟前歪著頭,好奇的打量薄嗣承帶來的東西:「爺爺,裡邊都是什麼啊?」
薄嗣承把帶來的保健品放在一旁:「這是爺爺給媽媽買的,養身體用的。」
亦楠瞭然的挑了挑小眉毛,忽然神秘兮兮的問:「爺爺,不是別人給你送禮嗎?你也會送禮討好別人吶?」
薄嗣承哈哈大笑,點了點頭:「對啊,爺爺是在討好你媽媽。」
亦楠撇了撇小嘴,八卦的往薄嗣承身邊一坐:「那爺爺你可沒找對方法,你看你買的東西,媽媽根本用不到啊,拍到馬腿上了。」
薄嗣承愣了愣,回頭看了眼自己買來的東西:「沒買對?」
「對呀。」亦楠小手指著保健品上面的圖案,眉頭皺的深深的:「看,這個阿姨肚子這麼大,媽媽雖然開始胖了,可肚子沒有這麼大。」
薄嗣承只當孩子天真,寵溺的摸著他的小腦袋,笑道:「媽媽再過兩個月,肚子也會這麼大的。」
亦楠驚訝的轉頭看著薄嗣承,烏溜溜的眼瞪得極大:「爺爺你也準備變胖爺爺嗎?爸爸說媽媽胖了,他就做胖爸爸,我們全家都要陪媽媽一起變胖嗎?你們為什麼不督促媽媽減肥啊。」
薄嗣承眉毛都糾結在一起,瞠目結舌許久才失笑道:「因為媽媽要生小寶寶啊,她吸收足夠的營養小寶寶才能一樣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