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空曠的野外,黃昏讓樹蔭看起來斑影簸動,夏眠環著胳膊往前走,忽然面前出現個身著黑衣的男人。他藏在墨鏡後的眼神夏眠看不真切,只見他唇角微動,聲音機械刻板:「夏小姐?這邊請。」

夏眠手心裡都是冷汗,抬腳跟上男人的腳步。

走過很長一段林蔭小路才看到一個亭子,是很古舊的風格,夏眠遠遠就看到漠北冷漠疏離的臉盤,他並沒有受到什麼不公的待遇,而是挺拔的坐於亭內。

他對面坐了個男人,寬闊的肩背看起來偉岸堅韌,一身暗色西服緊實的包裹在身軀上。

夏眠快步走過去,漠北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看到她時黑眸微微閃爍,驀地怒瞪面前的男人:「你找她來做什麼?」

依舊是那道冰冷的聲線,男人嘴角噙笑:「看看夏小姐,到底哪裡這麼吸引你。」

夏眠眉頭緊蹙,走過去繞到漠北身旁,將他仔細打量一番才轉頭看向對面的男人。

這是一張極其好看的臉,並沒有太多粗狂的氣息,但是他的眼底帶著濃郁的煞氣和冷意,讓他清秀的五官看起來有幾分陰氣。

男人也在打量夏眠,修長的手指一下下敲擊著大理石桌面:「夏眠?」

夏眠緊抿唇角,防備的回視他。

男人起身緩緩走至她和漠北身後,他身形挺拔、個子很高,明明站在兩人身後看不到他陰鬱的表情,但是莫名有股強烈的壓迫感。

男人忽然俯身靠近夏眠,低聲道:「你丈夫是薄槿晏?」

夏眠手指攥得更緊,扭頭警惕的瞪著他:「你到底是誰?要做什麼?」

男人揚了揚眉,忽然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我認識你先生。」

夏眠臉色更加難看了,她本來就不敢再亂想,生怕這男人說出更多她無法接受的事兒,故作鎮定道:「你抓漠北做什麼?」

男人若有所思的擰了擰眉,偏頭笑道:「想證實一些事情。」

夏眠瞳孔緊縮,心裡七上八下開始莫名緊張,薄槿晏不至於這麼無聊,這時候來證明自己到底有多在乎他吧?

漠北起身把夏眠攔在身後,眼神森寒的看著面前的男人:「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麼目的,但是我和夏眠沒有任何過分的關係。她現在結婚了,我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在她身邊,並不會影響任何人。」

夏眠驚詫的看了眼漠北,漠北的回答,顯然他也覺得這男人可能和薄槿晏是一起的。她心裡更加難受,卻始終不敢相信這事會和薄槿晏有關係。

男人聞言,表情卻絲毫沒有波動,慵懶的坐在石登上交疊起雙腿:「所以你心裡還喜歡夏小姐?不覺得會對你以後的妻子不公?」

夏眠皺起眉頭,始終覺得這男人的話有些奇怪。

漠北緘默幾秒,眼神微微有些複雜:「我喜歡誰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但我有自己的原則,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

男人沉沉看著漠北,夏眠竟發現他眼中帶著幾分讚許。

「那若是夏小姐將來後悔了……」男人別有深意的挾著一支香煙,透過湛藍的火焰灼灼看著他,「你會毫不猶豫的接納吧?」

漠北濃眉死緊,垂在身側的拳頭也越握越沉。

夏眠卻率先出口,語氣尖銳:「我們沒你想的那麼不堪。」

男人瞇起狹長的眼眸,透著狠戾的眸光直直看向夏眠,他走過去幾步,忽然從旁邊的保鏢手裡掏出一把手槍,速度快到兩人根本沒有回過神來。

夏眠和漠北俱是一震。

他撥動保險,槍口對上夏眠的太陽穴:「我最討厭被女人反駁。」

夏眠咬牙斜睨他,冷笑道:「你說錯了,還不讓人反駁,什麼道理。」

男人陰鬱的口氣清冷飄進她耳裡:「我說的就是道理。」

漠北腳步堪堪一動,男人就含笑開口:「不想夏小姐一屍兩命,最好老實一點。」

漠北渾身怒氣的定在原地,熠黑的眸子迸射出熊熊火焰:「你也知道她懷孕了,有什麼衝著我來。」

男人笑意加深,果真調轉槍口對上了漠北的腦袋。

冰涼的槍口頂在眉心,兩個男人睨著對方,漠北再鎮定也是有常人的正常反應的,鬢角都微微被汗意打濕。

男人忽然低笑一聲,將手裡的槍扔給旁邊的助手。

***

漠北和夏眠都餘悸未退,男人似乎有話想對漠北說,僵持的氣氛卻被另一道聲音打破:「夏眠!」

夏眠回頭,看到了風塵僕僕的薄槿晏,他臉上似是染了寒霜,身上的黑色風衣微微有些凌亂,目光落在一旁笑的意味深長的男人臉上時微微一變。

男人挑起濃眉,對著薄槿晏輕佻道:「來晚了,錯過一場好戲。」

薄槿晏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並不搭理男人的揶揄,而是徑直走到夏眠身邊將她查看一番:「沒事?」

夏眠心情複雜,怔怔看著他:「你不是……在S市出差?」只三個多小時而已,他就是臨時飛回來也不可能這麼快。

薄槿晏似是沒料到她會這麼問,英俊的臉上有短暫的窘迫,很快又淡然道:「臨時取消了。」

這顯然是謊話,彼此都清楚。

夏眠不再追問,薄槿晏也沒做多餘解釋。

倒是一旁看戲的男人彈掉手裡的煙蹄,忽然對薄槿晏說道:「沒趕上不要緊,我錄了像,回頭你可以慢慢看。相信你很想知道弟妹對你的心意,對你的病——」

薄槿晏面色不虞的抬起眼:「白忱!」

夏眠感覺到一旁的漠北也猛然一怔,她狐疑的看向漠北,漠北有些不自在的移開視線。

「等我一會。」薄槿晏用力抱了抱夏眠,抬腳走向白忱。

夏眠腦子越來越亂,緊緊盯著薄槿晏的背影,忽然有股陌生的違和感,為什麼有種越來越不瞭解這男人的錯覺,而且他似乎有很多事瞞著自己。

漠北在一旁沉默良久,忽然對夏眠道:「這件事應該和他沒關係,白忱是白小黎的哥哥。」

接收到夏眠依舊迷茫的眼神,漠北恍然:「白小黎就是……我們報社的一個女孩。」

漠北沒再說下去,但是夏眠猜到了他話後隱藏的含義,大概就是白小黎喜歡漠北,白忱只是想考驗他吧?

這麼說就是和薄槿晏無關了?可是夏眠卻依舊輕鬆不起來。

白忱和薄槿晏的關係似乎很好,兩人說了許久的話,薄槿晏背對著夏眠,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從白忱臉上的笑意推測出二人的關係很親近。

可是剛才薄槿晏那麼急切的打斷白忱。

上次邵欽的話也是這樣突兀的被薄槿晏打斷,這次白忱依舊如此。

夏眠不明白薄槿晏到底隱瞞了自己什麼?兩人結婚了,不是更應該坦誠相待嗎?他們這個脆弱的家庭需要更多的信任和堅持……

白忱看了眼不遠處發呆的夏眠,目光複雜的看著薄槿晏:「就是這女人讓你五年前變成那樣?」

薄槿晏緊抿薄唇,反問道:「你沒說不該說的話?」

白忱沒形象的狠狠瞪他一眼:「你就這麼在乎她?」

薄槿晏目光柔和的看了眼夏眠,看向白忱時卻難得帶了幾分揶揄:「我的偏執比起你,又豈止差了一星半點,你可是把人家完全算計了。」

白忱臉上露出幾分窘態,冷峻的五官依舊料峭森寒,眼底卻是難得的暖意:「老子看上的,誰也別想。」

薄槿晏捻了捻眉心,無奈搖頭:「別把人逼急了,你還有一筆爛帳沒解決呢。」

白忱斂了神色,五官略顯凝重,看著薄槿晏竟有幾分惺惺相惜:「你不也一樣?剛才是從哪來的?」

薄槿晏垂眸不語,白忱搖了搖頭:「算了,早就知道你是個瘋子。」

***

薄槿晏沒向夏眠解釋他是怎麼出現在現場的,也沒有對為什麼說謊騙她出差作出解釋。兩人去接了亦楠回家,小孩子看到爸爸忽然神奇的出現,表現得異常震驚和興奮:「老爸,你是超人嗎?這麼快就飛回來了。」

薄槿晏寵溺的把亦楠抱在懷裡,嘴角帶笑:「爸爸會在媽媽最需要的時候出現。」

夏眠在一旁看著兩人,始終緘默不語。

亦楠又和漠北膩歪了一陣,薄槿晏看夏眠心不在焉,走過去執起她的手握緊:「懷孕了,別胡思亂想。」

夏眠覺得自己有滿腹疑問需要他回答,可是看著他誠摯的眼眸卻又無從詢問,這明明還是那個她認識了十幾年的男人啊。

薄槿晏坦然回視著她,寬厚的大手溫柔的撫摸她平坦的小腹,竟露出孩童般單純的笑意:「寶貝,想爸爸了嗎?」

夏眠被他這幼稚的舉動逗笑,握住他骨節分明的手掌:「她現在只有這麼大。」

夏眠用手指比了比大小,薄槿晏順勢將人半擁在胸前,眼裡帶著火熱的溫度,動情的看著她:「這麼大也不許歧視她。」

夏眠靜靜看他許久,總覺得這樣才該是自己認識的薄槿晏啊,這兩天來一直讓她心神不寧的那些可怕的想法就好些是她臆想出來的一樣,薄槿晏這麼愛自己,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可怕的一面?

夏眠覺得再想下去自己都該分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