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初入安平

  

  下午瞿嬰喚了紅綢去服侍,樂的阿九倒是清閒。和綠蘿倆坐在馬車裡聊了會天,又休息了一會兒。醒來時車恰好停了。

  聽車伕說已經到了安平了,在入了縣,卻還沒入城,倘若現在趕過去可能會過了夜禁時間,入不了城。便在城郊的小旅店住下了。

  其實在哪都無所謂,對阿九來說都是混飯吃的,有人管吃管住,他老實本分做好自己的事就夠了。中午時沒那麼講究,在那停在那歇,吃的也是些殘羹冷炙。晚上伙食倒是不錯,許是掌印大人體惜屬下,給的銀子多了,小店的老闆自然好好招待。這樣一想,好像掌印大人也是不錯的啊。

  阿九是服侍瞿嬰的,還算是新人裡混的比較好的。負責分配房間的人對他還算可以,給他分了個兩人間的房子。與他同住的是一個□□來的小太監,十五六歲,看著比阿九大不了多少,但是跟在瞿嬰身邊也有些年頭了。兩人互相打了一聲招呼,也沒再多說什麼就洗漱後睡下了。

  因著下午休息過一會兒,阿九現在一點也不困,只好躺在床上,百無聊賴。

  閒著沒事就愛瞎想,阿九就想到了瞿嬰,想起白日裡他棱角分明的面容,想起他凌厲的皺起的眉眼,還有他端著茶杯修長瘦勁的手,想起他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那股子香味,其實,瞿嬰也是挺好看的一個人嘛,除了,他是個太監。只是,阿九還是搞不明白太監到底和他們有什麼不同,只是聽著別人說,他也跟著這麼想。好像懂又什麼都不懂。

  阿九對著自己腦子拍了一巴掌,怎麼回事,竟然還對一個不是男人的男人起了心思。

  他的這點小動靜吵到春來了。春來沒阿九那麼好運,有馬車代步,他是完完全全用雙腳走了這麼遠的路,早就累的不行,後背剛一挨著床就睡著了。本來還打著呼嚕,被阿九這一巴掌拍著,吭了一聲,又似乎還在夢裡囈語,翻了個身繼續睡覺,鼾聲接連。

  阿九又想起白日裡吃的那一碗血燕,這幾日老是覺得頭暈目眩,頭重腳輕,吃了那碗血燕好像現在好了不少,心裡對瞿嬰的好感升了不少。想著等進來安平城裡,找個時間去看看醫生,最好能找點那什麼血燕吃吃,身體要緊。轉念又想起一個問題,他沒錢啊!

  四娘給的首飾,那麼多的東西都被楊荃的人給沒收了,還被罰了一個月的餉銀,什麼鬼,他壓根都沒拿到手好嗎?那就等於現在他身無分文,還要白幹一個月的事!阿九越想越氣,又開始覺得瞿嬰不是什麼好東西了。

  睏意襲來,阿九閉著眼時還在想著,趕明一定要找個機會,去套套口風,他那包東西能不能還給他,實在不行的話,和他五五分成也行,最底線是四六分,不能再少了。

  睡眼朦朧,阿九昏昏睡了過去。

  這個旅店又像是上個店一樣,早早就熄了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唯一亮著的一間房,是看東面的那間上房,暗黃的燈光透過門窗,印出來兩個人影。

  瞿嬰手裡拿著的是晚上的加急密報,上面寫著的,驃騎大將軍袁昭今晨已入宮,而宮裡昨夜傳出消息,聖上萬俟州病情加重,恐是凶多吉少。

  消息是今早趕發的,縱使再快馬加鞭,也是在晚上才到他們手裡。

  楊荃站在一旁,低頭看他的主子,瞿嬰此時皺著眉一言不發。

  「爺?」

  瞿嬰沒動。

  楊荃又試探性的喊了一聲,他才回過神來。「何事?」

  「那我們可是就回京?」

  瞿嬰愣了一會兒,淡淡道,「回去幹嗎?不回去!既然聖上讓咱家來為他巡視,咱家就該好好的認真的完成聖旨。」

  楊荃聽他說完這一句話,急的額頭都冒出了汗,連忙開口,想要勸阻,「爺,可是王家……」話還沒說完,只見瞿嬰伸了手,攔了他的話。

  屋裡頓時又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瞿嬰開口,「交代的事情差清楚了嗎?」

  「暗衛送了消息回來了,說是在花樓長大的,秦四娘是個過了氣的花魁,是自願入行的,來時孩子就三歲多了。秦四娘是肅陽人,去查的人回來說家裡沒人了。其他也沒可疑之處。」

  「那沒有男人嗎?」

  「沒有,據說是個負心漢,屬下無能,沒查出來。」楊荃頓了一會兒,「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好像秦四娘犯了事,我們回同州的那天正被官府追,帶著秦九一起跑路了。」

  瞿嬰想了一會兒,「犯了什麼事?」

  楊荃面露難色,「屬下無能,……」

  瞿嬰皺著眉頭把他打斷,「下去吧。」

  可是楊荃沒動,「爺,要留下他嗎?我派個人去……」後面的話沒說完,他抬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藥可製出來了?」瞿嬰終於回頭看他,只是臉上沒有表情,又似乎是有的。

  「…沒有,但是據說快了…」

  「據說據說。據誰說?」瞿嬰怒了,雙眉擰的更緊,「楊荃你跟著我時間不短了吧。」

  「回爺,十九年了。」

  瞿嬰不耐煩了揮了揮手,嘆了口氣,突然感覺有些頭疼,扶了額,有氣無力,「你下去吧。」

  「可是爺,萬一要是他們故意派來的……」

  「我讓你下去!」這次提了音。

  楊荃囁喏著嘴,最後慢慢退出去,把門帶上。

  過了一會兒,屋子裡的燈熄了,夜寂靜無聲。

  阿九不知道是在做夢還是真實的,他聽見了笛聲。

  又是笛聲,陰魂不散。一聲一聲的,像是魔咒,吵的他不能安寧。阿九又夢魘了,突然的從夢中驚醒,喘著粗氣,環顧一圈,沒有笛聲,沒有他沒命在林間奔跑時耳邊的呼嘯的風聲,也沒有怪叫聲,只有春來的呼嚕聲,緩慢的,有規律的,讓阿九安下心來。

  摸了摸後背,濕透了。都是嚇得。

  阿九躺回床上,把被子掀到一邊,睜著眼,看著頂,暗黑一片。

  嘩。

  阿九猛地從床上縱起來,看著窗外好像有個黑影閃過。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這一夜,無眠。

  阿九困得很,卻不敢睡,眼睛皮子要打架,又突然驚醒,就這樣熬到了天明。屋內有光時,阿九就起來了,開門下樓,呼吸新鮮空氣。又找了個地,用冷水沖了一把臉。然後坐在桌前靜靜等著他們。

  安平城的縣令姓孫,孫致明,同元二十一年的進士,回鄉當了百姓官。

  四十出頭的樣子,也是有些讀書人的傲氣,看著就有些冰冷,也許只是對他們這些司禮監的人。但是比起劉安吉來說好多了,至少看起來舒服。

  站在府前迎接,不卑不亢。最後一行人進了府。

  下午楊總管給他們放了半天的假,說是趕路累了,好好休息休息,但在日落前得回來。

  綠蘿特別開心,拉了阿九就要出去逛街,帶他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阿九興趣缺缺,倒不是他故意掃興,而是他壓根沒錢啊。綠蘿特別大方的表示要請客,被阿九婉拒了。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找了一圈,才在後院的廳前找到楊荃,待他說明來意,楊荃倒也沒說別的,喊了人去給他拿包。阿九特備開心,滿懷希望的等著,結果等來了一對翠玉耳釘。

  「楊總管,我,我那包袱裡不是,不是這……」

  楊荃白了他一眼,「怎麼害怕我貪你的不成,我是在替你保管,你懂不懂,白眼狼。」

  阿九憋了一口氣,被打成內傷。鬼知道會不會還啊,還暫為保管!但一想到昨日楊荃替他解圍的事,又不好上前理論,真是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撇了嘴往外走,小跑了兩步還希望這能追上綠蘿,至少還有個伴。這耳釘應該能換幾個錢。

  不成想,又攤上事了。

  他又把瞿嬰撞了。

  咚的撞在他胸口,撞得阿九頭疼,還得謝罪。楊荃拉下了臉吼過來,「沒長眼睛的小兔崽子,還不跪下!」

  阿九被他吼懵了,腿直直的就給跪了。

  瞿嬰今日心情不錯,親手把他扶起來,「這是去哪啊?」

  阿九的手臂被他捉著有些不好意思,抽出來,「楊總管給小的們放了半日假……」

  「噢。」他拖了很長的音,「上街去啊,去吧。」

  阿九得了令就跑,又被他喊住,「慢著。」

  瞿嬰捉住他的手,又從懷裡掏了碎銀子,放在他手心,「去吧,記得給爺買點好吃的回來。」說完就笑著轉身了,笑的如沐春風。

  阿九有些愣,但也開心。

  綠蘿還沒走,見他來拉著他要給他說說剛剛打聽來的好地方。可阿九此時卻聽不進去,他腦子想的卻是瞿嬰。

  想起瞿嬰剛剛牽了他的手,想起他含笑的看他的雙眼。阿九打了一個寒顫,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他還不會想要……

  如花大奶不還說燕來閣也是收小倌的嗎,就是那種。阿九說不出口,感覺喉嚨裡像是塞了個東西,又像是吃了個癩□□,噁心。

  豔陽高照的,阿九的寒顫一個接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