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遠的家裡怎麼會有女人在?而且還是個年輕女人?
我頓時就不淡定了。要不是腦子裡還存著一絲理智,怕不是立刻就要大聲地質問她是誰。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我努力地壓抑著內心煩躁不安的情緒,用盡量正常的語調問:「明遠在嗎?」
電話那頭女人的聲音顯得有些驚訝,「您找金總?請問您是——」
「我姓鍾,你跟他說他自然就明白了。」我終於有些不耐煩了,什麼時候開始連和他通個電話也要層層盤問,這種感覺真不好。但是讓我更在意的是,這個女人是誰?為什麼在我們的家裡會冒出個外人來?
那女人倒也沒生氣,客客氣氣地回道:「您好,鍾小姐,金總剛剛接了個電話出去了,可能得過一陣子才能回來。您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轉告嗎?」她剛說完,電話那頭又傳來別的聲音,有人高聲招呼道:「曾秘書,還幹嘛呢,快點過來啊,我等著聽牌呢……」
原來是在打麻將呢。我心裡總算好受了些,一群人在家總比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要放心多了。
剛才那聲音聽得有些耳熟,「古恆也在呀?」我疑惑地道。
曾秘書的語氣頓時熱絡起來,「您認識古警官,鍾小姐是金總的老朋友吧,要不要我請古警官過來接聽一下。」
「不用了,不用了。」我趕緊大聲喝止道。要是古恆真來了,還不得以為電話這頭是個鬼呀。「唔,回頭你跟明遠說一聲就行了,我再給他電話。」說罷,生怕她真把古恆叫過來,趕緊把電話給掛斷了。
曾秘書!曾秘書?我怎麼聽怎麼覺得有些別扭。到底是哪兒不對勁呢?
正琢磨著呢,忽然聽到有人高聲喚我的名字,「慧慧你給誰打電話呢?」
我一轉身,就瞧見劉浩維拎著個大包邁著大步子朝我這邊走過來,臉上又是擔心又是意外,「姨媽說你病又反復了,害得我急急忙忙趕過來。你不在病房好好待著,跑這裡來打什麼電話。沒帶手機嗎?」
我搖搖頭,出來的時候急,哪裡還記得這事兒。不止是我,爸媽都沒帶呢。
「你——」劉浩維把臉湊過來,狹長而銳利的眼睛盯著我仔細地看,「慧慧,你不是背著我們偷偷交男朋友了吧。」
這劉浩維什麼時候這麼精了。我趕緊裝出一副好像聽到什麼大笑話的表情來,嗤笑了兩聲,然後板著臉道:「劉浩維,你說的笑話一點也不好笑。」
劉浩維估計也覺得自己說的話太沒譜了,乾笑了兩聲後,又道:「我就開玩笑呢,知道你沒有。要不然,你病了這麼久,也沒人過來瞧瞧,要真有男朋友,那也太不合格了。不說姨父姨媽不同意,我也不會放過他。」說話時又搓了搓手,擺出一副想要大幹一架的架勢來。
要不怎麼說男人的身體裡都有暴力因子呢,總想著用武力解決問題,哎。
我繼續回病房掛水,因為不算嚴重,所以下午就出了院,不過醫生讓我後天再回來復診。
回家後老媽一直在屋裡陪我,連晚飯都是老爸去做的,害得我總沒有機會再給明遠打電話。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她老人家去睡覺了,我才摸出手機,屋裡忽然又一亮,不用說,章老頭又來了。
「喲,還准備給我頒勞模獎呢?」我笑呵呵地問,才一開口就覺得有些不對勁,章老頭的臉上陰沉得像冬天的寒風,我還從來沒有見到他臉色這麼難看過。
「鍾慧慧啊鍾慧慧!」章老頭咬牙切齒地用手指頭點著我的腦門兒,恨鐵不成鋼地罵道:「我還說你聰明,聰明個屁,你就是個傻帽!啊,我跟你說了多少回了?我是怎麼叮囑你的?不管怎麼樣,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就算人命關天也不能洩露天機,你你你——你說說,你都做了什麼?你真是令我太失望了……」
我心虛地轉過身去,小聲地回道:「我也沒幹啥啊。再說了,他都猜得差不多了,也不差我寫的那兩個字。」我在臨走前給他的信中寫了兩個字,「等我」。以明遠的聰明,不會不明白我的意思。其實就算我不說,他也有可能等下去。可是,有希望的等待和沒有希望的等待,那種日子的過法不一樣。我真的不想他在這漫長的十一年時間裡過得那麼痛苦。
結果我不說話還好,才回了一句,章老頭就愈加地暴躁了,「那他自己猜到的跟你提示的能一樣嗎?人家是神仙,你是人,待遇當然不一樣。這要是五雷轟頂下來你能受得住?要真弄得個形神俱滅,你找誰去?」
五雷轟頂,形神俱滅!老天爺,這…這也太過分了吧,我才留了兩個字而已!就算問罪,也得有個程序,有個輕重吧。
我哆嗦了兩下,不敢再說話。這天界的神仙就是沒人性,一點兒人情味都沒有,早曉得就不該替他們辦事,辛辛苦苦累了這麼多年,一點功勞都不說,結果才兩個字就要我的命。這都是些什麼神仙啊。
章老頭唾沫橫飛地在我屋裡罵了足足有半個小時,我老擔心家裡人聽到聲音過來問,可等了半天也不見動靜,想來這老頭子來之前還是動過手腳的,估計在我房間裡用了法術,把聲音都給隔離了。
等他罵完了,我把心一橫,咬牙道:「你說怎麼辦吧?」
章老頭歎了口氣,一副我罵你也是為了你好的表情,語重心長地道:「慧慧啊,你也知道,天界的這些事我也作不了主,反正這事兒一出,你現在的職務肯定是保不住,回頭我把你工資結一結,咱們就算交接完成了。至於懲罰什麼的,我根本就插不上手。不過你也別太擔心,天界畢竟還得考慮那位的想法。我琢磨著出不了人命,也就意思一下。」
可問題是,天界的小意思,跟我們的小意思似乎不在一個檔次上。我很擔心他的小意思讓我痛不欲生啊。要真把我弄個失明癱瘓半身不遂什麼的,還不如直接要我的命算了。
章老頭走後,我就什麼心思都沒有了。心裡頭又慌又亂,滿屋子地走來走去,根本不曉得該幹啥。正難過著,忽然聽到外頭「轟——」地一聲巨響,這大晴天的晚上居然轟了一個響雷。
我頓時嚇得兩腿發軟,半步也動不了。緊接著又是一聲雷,狠狠地打在我的窗口,屋裡頓時一片狼藉,玻璃渣子碎了一地……騙人的章老頭,剛剛還說只是小懲大誡,結果一轉身雷就來了。我就算長十條腿也躲不過啊。
爾後又是一陣巨響,屋裡頓時一黑,我的腦袋好像被什麼東西擊中,「嗡嗡——」地一陣亂響,然後我就暈過去了。
醒來的時候就瞧見病房裡站了一大群人,除了爸媽和幾個親戚外,還有一大群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一臉嚴肅地盯著我看。其中一個人伸出兩根手指頭朝我晃,「小姑娘,認得這是幾嗎?」
我皺著眉頭看著他,道:「你傻帽還是我傻帽?」
醫生臉上頓時緊張起來,「那你記不記得你叫什麼名字?」
我索性掀開被子坐起身,大聲朝爸媽道:「爸,媽,他們搞什麼鬼,把我當外星人啊?」這些人的小眼神兒看得我心裡頭毛毛的。
「哎喲我的閨女誒,」老媽剛剛還一臉緊張,一聽我叫她,立刻激動起來,把眼淚一抹就沖了過來,狠狠地把我抱住,「慧慧啊我的女崽子,你可駭死我了。」
這到底是怎麼了,大家都怪怪的。
「慧慧你頭不痛吧?」劉浩維也湊過來,一臉擔心地問。
「不痛啊。」比平時還神清氣爽呢,我下意識地一摸腦袋,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再摸摸,頓時心都涼了,一張嘴,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媽呀,我的頭發呢?」這到底是出什麼鬼了,怎麼好好地睡一覺,醒來就成光頭了。這不是要我的命不?我都還沒嫁人呢。
「別哭別哭,」劉浩維把臉轉過去,嘴裡在說著安慰的話,可我分明瞧見他在笑,肩膀都抽抽了。「那個,慧慧,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雷都劈不死你,以後肯定有大出息。損失點兒頭發也沒多大關系。現在不是講個性嗎,你一走出去,人說不定以為你是藝術家呢。反正這頭發一年半載的也能長起來,死不了人啊。」
他一個大男人怎麼能理解頭發對女人的重要性,我……我好好的,怎麼會被雷給劈了。這殺千刀的,不記得我幹過什麼缺德事兒啊。
「奇跡,真是奇跡……」
「是呀,真沒想到……」
那幾個醫生還在一臉激動地討論著我被雷劈的事兒,我都快窘死了,趕緊讓老爸老媽給我辦出院手續。這地兒,我再多待一分鍾都受不了。
結果出院的時候還一個勁兒地被人指指點點,還聽得到她們壓低了嗓門引論紛紛的聲音,「瞧見沒,就是被雷劈的那個……」「哎喲,你說這事兒怎麼這麼逗啊…..」
逗什麼逗,發生在別人身上你們當然覺得逗,哪天讓你們試試看。
我心裡還在暗恨著,外頭忽然又轟了一聲,大家一陣怪叫,趕緊散開各找各媽去了。
這事兒怎麼都透著一股子古怪。
因為家裡頭被雷給轟得一團糟,我們一家子先搬到我的小公寓住下,劉浩維則幫忙著到處聯絡裝修公司,還不忘了叮囑我過兩天去醫院復診。
說老實話,我寧可被雷給轟傻了也不願意再去醫院被大伙兒議論,看到底扛不住老媽在耳邊叨念,兩天後還是被押了過去。
在醫院裡又做了一個上午的檢查,頂著個大光頭被一大群眼冒綠光的醫生們研究來研究去,最後終於在我快要爆發之前解脫了。
「沒事兒了。」劉浩維松了口氣,笑道:「我還真怕有什麼後遺症,幸好幸好。」
醫院人多,不好停車,所以我們也沒開車過來,做完檢查後打了個的士就直接出來了。才出醫院門口呢,劉浩維忽然頂著後視鏡道:「咦,你說後頭那人是不是追著我們來的?」
我聞言也看過去,果然有個人一邊朝我們這個方向說著什麼一邊急急忙忙地追過來。
「認識嗎?」劉浩維問。
爸媽都說不認識,我把腦袋從車窗口探出去仔細瞧,個兒挺高的,長得也帥,看起來似乎有些眼熟,可是——這麼個帥哥我要真認識沒理由只是眼熟啊?
「不認識。」我縮回車裡,搖頭道:「估計是追著前頭的車,快開吧。」
司機一踩油門,的士很快駛上馬路,不一會兒就把後面的那個人甩遠了。
那個人瘋了似的在後頭跑,又揮手又高聲叫喚……
真可惜,前頭車裡的人根本沒瞧見。
回家後劉浩維送了兩頂假發給我,一個是齊腰長卷發,還有一頂不曉得是蛋花頭還是梨花頭,又卷又溫柔,一戴上我都快認不出自己了。爸媽都安慰地誇我好看,劉浩維還一個勁兒地揶揄道:「比你以前那亂七八糟的發型好看的哦了。早曉得這麼好看,我就早送了,不然也不至於這麼大一姑娘砸手裡了。」
你說他說話怎麼這麼難聽呢。氣得我立馬就要跟他幹架,追著捶了幾拳,直到他連連告罪,我才放過他。
不過劉浩維還真給我安排相親去了,說是找了一哥們兒讓他留意著,只要一遇到合適的就押過來相親。我反正是不理他。
在家歇了兩天去上班,明明才請了不到兩個禮拜的假,照理說不應該怎麼陌生。可不知怎麼的,我總覺得好像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腦子裡空空的,好幾次手裡拿著文件都看不懂,更不知該如何是好,反應特別遲鈍。
不過大家倒是沒表現出什麼意外,因為我被雷劈的事兒也不曉得是誰給傳到單位去了。這回好了,反正這一整年大伙兒可有笑料了,連來實習的小黃還當著我的面我笑呢。
最可氣的是我們領導,我上班的第一天,他還特意把我叫去辦公室裝模作樣地慰問了一番——他要是能一直憋著笑我就真感激他。
過了幾天,劉浩維還真弄了一男人跟我相親,結果那人一見面就說什麼女性要自尊自強,自給自足,不能事事靠男人,過日子不能奢侈,花錢要AA雲雲。好吧,就算他想法新潮,可他馬上又抱怨說現在的女人都不像女人了,既不會做家務,又不會帶孩子,性格又不溫柔……
我聽得膩煩了,索性把假發一摘,「啪——」地一聲拍在桌子上,結果這哥們兒嚇得「哧溜——」一下就逃了——更可氣的是,他居然沒付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