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推測

  「那你就要小心了。跟你有仇有怨的勢力,要嘛是不死人陸平,要嘛就是那個神秘莫測會驅使噁心蟲子的怪人。」林芷顏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難道時光包裹的事情,他們也摻了一腳?」

  那一刻,我幾乎以為自己會死,死亡的氣息以難以形容的速度撲面而來,我甚至覺得嗅到了自己的血液散發出來的甜腥。

  心裡出奇的平靜,平靜得如湖水一般。

  就這樣死了,似乎也不錯!

  至少,再也不會因為那麼多人為自己死去而在深夜碾轉反側,那麼的痛苦。

  可刀終究沒有刺穿我的喉嚨。

  說時遲那時快,一雙白皙的手緊緊抓住了女孩的後頸,另一隻手輕輕握住已稍微割破了我的皮膚的刀。

  「美女,淡定一點,我的手勁可是很大的。」

  有個熟悉的女性聲音在這空蕩蕩的空間中響起,我的視線穿過女孩的黑髮,看到了林芷顏欠揍的漂亮臉蛋。

  「你怎麼來了?」我問。

  「幸好來得是我,如果是大姐頭的話,眼前的小姑娘已經沒命了。」林芷顏衝我眨了眨眼睛。

  我頓時頭痛起來,「夢月也來了。」

  「當然,事情很嚴重,我只好把她給拉了過來。」林芷顏少有的嘆口氣,看著倒在地上的三個挪威人,表情凝重,「看來情況比我想像的更糟糕。」

  說完,她看著被自己抓住了脖子的女孩,滿眼都是八卦的興奮,「這女孩是誰?」

  「故人的妹妹。」我淡淡回答,「放開她吧。」

  「你的故人還沒死完?」林芷顏將女孩像是小雞般遠遠扔了出去,女孩在空中翻了個身,雙腳穩穩的落在地上,「身手不錯,足夠宰掉十個夜不語了。小女孩,你為什麼想殺混蛋小夜?」

  「要你管。」女孩怒瞪了她一眼。

  「傲嬌了,傲嬌了,真可愛!」林芷顏撇撇嘴,「你還是快逃吧,我們家的李大Boss就快要來餓了,她可不怎麼好說話呢。」

  女孩冷哼一聲,突然身上掏出一把槍,對準了我倆,「不許動,總之今天我一定要殺了夜不語,替我姐姐報仇!」

  林芷顏和我都沒有絲毫驚慌,這個常年犯賤的老女人摸了摸臉頰旁的發絲,鬱悶道:「你耳朵怎麼聽不進去話呢?再不逃你可能真的會死!」

  「會死的是他!」女孩咬著小巧的紅潤嘴唇,對準我的胸口就要扣下扳機。我和老女人同時嘆了口氣。

  就在那一剎間,時間和空間彷彿都變成了濃稠的液體,一股致命的氣息充斥在周圍,女孩身體猛地一頓,然後整個人就像是草食動物發現了掠食者,完全無法再動彈。

  守護女李夢月還是一襲白衣白裙,·她神色冷漠面無表情,輕輕地踱著步履,在空寂無人的紅色石板上踏出的腳步居然悄無聲息。

  根本無法動彈哪怕一根手指的女孩感覺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充滿了恐懼,她眼眸中那漂亮的白衣雌性生物,似乎已經遠遠超越了人類的範疇,像是一個誕生於地球初期的史前巨獸,而自己,不過是個食物鏈最底層的草履蟲。

  她的牙齒怕得不斷打顫,她能從白衣女子淡然的眼神中讀出風雨欲來的憤怒。

  我再次嘆了口氣,沒等守護女靠近那女孩,只是揮揮手,「夢月,放她走。」

  李夢月輕輕頷首,女孩的身體頓時一鬆,她大口大口的呼吸著身旁的空氣,身體虛脫似的軟倒在地。

  守護女的能力越來越可怕了,光憑氣勢就能擊垮對方,從某種方面而言,李夢月或許早已不能單純的定義為人類。

  「小雪。」我叫出女孩的名字。

  「別叫得那麼親暱,我一定要殺了你,給我等著!」女孩的眼中全是恨意,她強撐起身體,罵罵咧咧的還不忘大聲針對我,「混蛋。」

  「那女孩有性格。」林芷顏捂著嘴淑女笑,「我喜歡。」

  「是啊,很有個性,和她姐姐溫婉的性格完全不同。」我皺眉道,「可是她的身手怎麼這麼好,應該是經過嚴格的訓練。奇怪了,根據你們的情報網對她的調查,不是說小雪一直都過著平常人的生活嗎?」

  「應該是某個暗勢力將她的生活軌跡完全扭曲了,所以我們的情報網才會搞烏龍。」林芷顏也有些在意,「我讓人重新調查一次。」

  「還是算了,讓她自己瞎搞吧,她背後的勢力,總會浮出水面的。畢竟看她想要殺我的決心,不是一般的強。」我搖搖頭,對守護女一招手。

  李夢月雲淡風輕的來到我身旁,似乎感覺到我的心情淩亂,不由愛憐的挽住我的手,緊緊地挽著。

  「放心,我沒事了。」我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絲綢般的濃黑長髮讓人愛不釋手。

  將臉轉向林芷顏,我問出了自己的疑惑,「你們倆趕過來究竟是為了什麼事?那三個挪威人的目標明顯是我,跟老男人的偵探社有關係嗎?」

  「有些事越鬧越大了。」老女人林芷顏環顧四週一眼,小聲道:「這裡不安全,回你的出租屋再詳談。那頭死肥豬怎麼辦?」

  安德魯不知何時已經被敲昏,碩大的體積佔了狹窄街道三分之二的寬度。

  「完全忘了他的存在。」我無所謂的舉步向回家的路走,「就將他扔在這兒吧,他皮糙肉厚,德國的冷空氣對他沒轍。」

  一邊談著有的沒的,林芷顏靜悄悄的觀察著周圍的動靜。半個小時後回到家,她小心翼翼的佈置好反監聽設備,臉上的公關笑顏頓時低沉下來,悅耳的聲音也沙啞了。

  「楊俊飛失蹤了!」

  「怎麼回事?」我愣了愣。老男人楊俊飛經常玩失蹤,可這次光是看林芷顏的臉,就會嗅出一絲不尋常來。

  「消失得很徹底,我能還收集到的資訊也不多。」林芷顏苦悶道,「你聽說過挪威的時光包裹嗎?」

  「你指的是奧拓小鎮一九一二年鎮長寄存下來,制定一百年後才准打開的包裹?」聽到這個,我啞然失笑,「這麼烏龍的新聞怎麼可能不知道,挪威離這裡又不遠,我在網上看到《英國每日郵報》報導,那個神秘包裹在一個禮拜前被打開了,不過令人失望的是,裡面沒有眾人希望的石油股票。」

  「儘管奧拓小鎮為此舉行了九十分鐘的儀式,但是包裹裡面的東西完全沒有震撼世界。在等了一百年之後,可能誰都希望「時光包裹」裡面會藏著令人興奮的東西,不過所有人都失望了。

  「據說裡面只有一些紀念性的物件,包括一面王室的旗子,以及上世紀初的一些檔與大量債券,於是奧拓小鎮悲催了。打開包裹前小鎮瀕臨破產,打開包裹後,絕望了,裡面的債務票據足夠讓小鎮再破產三次。」

  「聽說過那就好辦了。」林芷顏點點頭,「楊俊飛就是受金融界的某個大佬邀請,去參加奧拓小鎮的開啟包裹儀式,他整個過程都神秘兮兮的,說裡面蘊藏著天大的秘密。包裹開啟的那天晚上,他給偵探社發送了加密郵件後,就再也沒有傳回過消息,到今天已經足足有六天多了,根據偵探社的守則,可以判定為失蹤。」

  「一個無聊的時光包裹開啟儀式,難道還有古怪?」我坐在沙發上,托著下巴一邊思忖一邊道:「不過這倒能夠解釋那些挪威人怎麼找上門的。以老男人的性格,一定偷了包裹中某樣重要東西,而偷竊過程不慎透露了我的資訊,所以挪威人順藤摸瓜的找到了我。」

  「社長應該不會犯低級錯誤,恐怕是故意透露出來的。或許他陷入了一種絕境中,無法求助,只能通過這種途徑來引起我們的注意。」林芷顏也分析道,「他應該也沒被逮住,否則挪威人也不會找你了。」

  我皺了皺眉,「這麼說來,有一件事情就令我更加在意。」

  「什麼事?」林芷顏不解道。

  「是誰引誘小雪到舊倉庫的?當時我問過她的朋友,那個朋友說小雪因為看到了酒吧門口別人送來的紙條,臉色大變,這才去了紙條上提及的地方,那就意味著遞紙條的人知道小雪某個很在意的秘密。」

  我用手敲打著桌面,「挪威人顯然不可能知道小雪的秘密,而我和她之間有些關聯,恐怕也是別人故意告訴他們的。這是一個很大的陷阱,裡面算計了我、三個挪威人和小雪,陷阱的外面,有第四方的勢力。不過由於你們的到來,硬生生打斷了他們的計畫。」

  我看向天花板,「總之,這第四個勢力,恐怕對我很熟悉。」

  「那你就要小心了。跟你有仇有怨的勢力,要嘛是不死人陸平,要嘛就是那個神秘莫測會驅使噁心蟲子的怪人。」林芷顏的眉頭皺得更深了,「難道時光包裹的事情,他們也摻了一腳?」

  「希望不會吧,否則事情就更複雜了。」我喝了一口守護女端來的熱茶,險些噁心得全部噴出來。

  天啊,這女孩什麼都好,就是對凡是能放進嘴的東西有股天生的不適應,無論多好的食材,都能讓她做成飽含毒性的食物,就連從老男人的偵探社拿來的上好烏龍茶,也被她泡成了夾雜著油鹽醬醋的巧克力味……喂,喂,這已經算是一種不亞於她身手的天賦了吧!

  我的臉一陣抽搐,在守護女滿眼期待下,還是將烏龍茶喝光了。胃液在不斷翻滾,老女人林芷顏幸災樂禍的笑令我惱羞成怒。

  「無論如何,還是需要弄清楚老男人此行的目的。」我重重的開口說,「那個時光包裹究竟藏著什麼,居然能令一個金融大亨親自跑過去。」

  「不止是邀請社長的金融大亨。」林芷顏打岔道,「世界所有有頭有臉、歷史悠久的家族都或派人或親自趕了過去,只是所有媒體雜誌都被下了封口令沒有報導,導致很少有人知道罷了。」

  「那麼說包裹中藏著的東西,來頭比我們想像中更大。」我倒抽了一口冷氣,「老男人走前,留下過什麼資訊?」

  「他是跟金融投資界的領頭者,強森先生一起去的。」

  「強森!靠,來頭可真不小。」我苦笑連連,有股強烈的不安感湧入心頭。

  強森是華爾街的大佬。明面上百年來這個世界的富豪前十名,經常都是新貴們輪流在角逐競爭,可大部分知道底細的人才清楚,富比士富豪榜只是純屬娛樂的玩意兒,真正的富豪們傳承千年,·不顯山露水,低調得要死。

  強森的家族來自於歐洲,百多年前因為某件事情,輾轉將中心全都移到了美國,說他是金融巨鱷,一點都不誇張。現在的他就算睡覺時腿抽了一下筋,第二天華爾街的股市指數都會跳華爾滋。

  「很可惜,你所謂來頭不小的這位大佬,也失蹤了。」林芷顏撇撇嘴,因為某些我不知道的原因,她對那小老頭完全沒好感。

  「那老男人失蹤前最後傳來的加密信裡,提到了什麼?」我又問。

  「社長讓我馬上來找你,說包裹中的東西跟你有關。」老女人滿臉困惑。

  「跟我有關!」我失聲叫了出來,「怎麼可能!」

  「我也在奇怪,你才二十出頭,一個百年前就封印了的包裹,怎麼可能和你扯上關係!」林芷顏撇撇嘴。

  我苦笑,這確實有些匪夷所思,簡直令我摸不著頭腦。

  就在這時,守護女的眼眸一動,冷哼一聲後,隨之整個人都動了。她白色的身影在房間中翻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踢開房門竄了出去。

  「有人偷聽!」我和林芷顏同時一驚,對望一眼後連忙朝門外跑。

  午夜,空寂的風嗚咽在巷子中,就著昏暗的路燈只能隱約看到李夢月白衣的影子,她消失在巷尾,然後輾轉著又返回。守護女的雙手空蕩蕩的背在身後,看來是一無所獲。

  「沒抓住?」林芷顏有些驚訝,守護女的速度快得驚人,想要抓誰很少有落空的時候。

  李夢月妙目輕輕落在我身上,「消失了。」

  我心裡一暖,雖然僅僅只是三個字,依然能看出她對我的關心。

  她口中的「消失了」,可以有很多含意,但最有可能的意思是偷聽者的速度更快,而且有某種詭異的辦法來擺脫守護女的鎖定。敵人失蹤後,她怕中了調虎離山計,連忙趕了回來。

  「沒抓住就沒抓住吧,總之他可能也沒偷聽到什麼。靠,才九月分,德國的晚上就這麼冷,讓我們這些屬貓的情何以堪。」林芷顏被風一吹,緊了緊外套,縮了縮脖子,「進去吧。」

  我點點頭,總覺得有些奇怪。那個偷聽者什麼來歷?是這次時光包裹的相關勢力之一嗎?如果真是如此,楊俊飛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三個人踱著緩慢的腳步進了房門,可就在視線接觸到屋內的時候,所有人都呆住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林芷顏結結巴巴的問。

  我的身體也搖晃了一下,滿心難以置信。只見整個房間都被搜索了一次,檔案被抽出來散亂的扔在地上、小傢俱被掀開,甚至就連沙發的布料也被割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用以查探內部有沒有藏匿東西。

  房間中的一切都一團亂,彷彿颱風過境後似的,完全沒辦法恢復原狀了。

  「混帳!」我忍不住破口大駡,「不要讓我逮住你們,否則一定要把你們統統扔到黑洞裡碾碎。」

  「他們究竟是怎麼做到的?我們出門也就兩分鐘而已,還只是在門口。」林芷顏百思不得其解,「現實派一個人來偷聽,引誘我們出門,然後悄無聲息的在極短的時間搜索需要的東西,在從容撤退。而我倆,雖然站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卻什麼聲響都沒聽到,簡直就不科學嘛!」

  我扯著嘴角的肌肉,露出極為難看的笑容,「房東看到自己的房子變成這幅鬼樣,肯定會氣氛得找根繩子吊死的。損失,偵探社能報帳吧?」

  「報你個大頭鬼,財迷。先看看你丟了什麼東西!」林芷顏恨不得狠狠敲我一下。

  「應該沒太大損失,我從來就沒有將重要東西放屋裡的習慣。」我正準備得意一下,守護女突然指了指大門的地上。

  只見被弄得雜亂不堪的地面,只有一塊地方是乾淨的。本來從門下的信件空中塞入,堆了一地的新建,居然一封都找不到了。

  乾淨的地毯和房間中的淩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令心臟急跳不止。

  「我靠,糟糕了!」摸著額頭,我再次大罵。

  那群人的思維很精密細緻,就連垃圾信件都不放過,可我偏偏不能確定,楊俊飛是不是會透過發傳統郵件的形式,將某些重要的東西郵寄給我!這種可能性太大了,說不定從時光包裹裡偷到的玩意兒,早已經讓他給郵寄了過來,曾經躺在一堆垃圾郵件裡發霉呢。

  可郵件,偏偏被偷走了,這更令我難以確認。歐洲曾經有個故事,說一個垂暮將死的老人帶著一個密封的盒子來到一個小鎮上,對鎮上的居民說,只要花一個銀幣,這個盒子中的東西就歸你,你有可能虧,有可能賺。可是鎮上沒有人敢賭,於是幾天後,老人帶著自己的盒子離開了。

  從此以後,小鎮上每個人都沒日沒夜的後悔,後悔自己當初威懾呢嗎就沒有用一個銀幣買下盒子,看看裡面究竟有什麼東西。

  現在的我,恐怕就是同樣的心態,悔不當初。今天哪怕手賤也好,稍微翻看一下垃圾郵件中究竟有沒有重要信件該多好,怎麼偏偏懶得去翻呢?

  「明天一早,就去挪威吧。」自我埋怨了一陣子,我終究無奈的說。

  「也只好這樣了。」林芷顏認真的點點頭,她同樣很在意被偷走的一大堆垃圾信中有無楊俊飛的信件。

  守護女李夢月永遠都黏在我的身旁,淡然恬靜,彷彿一潭永遠只屬於我、深不見底的美麗湖泊。

  我安排兩個人住下,緩緩走到二樓,開始收拾起一片狼藉的地板。偶然,一本保存地還算好,但顯然已經刻畫下了歲月痕跡的筆記本映入了眼簾。陳舊的回憶湧入腦海,我將它撿起來,呆立在原地許久、許久……

  時間彷彿停滯了,我將它拿在手中、摩挲了好一陣子,這才小心翼翼的翻開、直到最後一頁。

  日記本裡充滿著女孩莊婷清秀的字跡,那熟悉到酸澀的文字描述著一種決心:雖然小鳥不能得到他,但也要讓他永遠無法忘記自己,就算是付出自己的生命,只要是為他……

  你說,那隻小鳥是不是很傻?

  不知不覺,眼淚已經濕潤了眼眶,是啊,或許人生就是這樣,經歷了,失去了,人才會慢慢成熟,慢慢長大。

  七年多了,不知不覺我已經長大了。雪盈,你踏過了奈何橋,喝過了孟婆湯沒有?你的妹妹也長大了,現在精神百倍的吵鬧著要找我報仇呢。

  你的妹妹,跟你真的很像。

  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