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多麼陰暗、潮濕,偏僻、孤寂的地方,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過來的時候,都會讓一切變的美好,充滿無限的希望。
清晨的陽光,緩緩的照上了青石,青石旁的幾抹嫩綠的小草迎風輕搖著,幾滴夜間凝成的露珠在嫩綠的草葉之上滾動著,慢慢的,變的越來越小。
一顆有些微亂的頭,但依然看出是一個女孩子的頭,輕輕的靠在青石旁,微弱但均勻的鼻息聲顯示著頭的主人正在睡夢之中。
一對青衫,束帶的少年輕靠在青石不遠的一棵小樹旁,眼眸輕合著,讓人好疑惑,那眼眸之下的眼睛會是怎樣的一種明亮、清澈?而兩張漂亮的臉竟是驚人的相似。
「啾啾、啾啾」一陣清脆的鳥鳴聲將倚靠在青石旁的小五驚醒。
「哇,好漂亮的小鳥哦!」揉了揉眼睛,小五有些困惑的轉過頭,視線剛好對上停在青石上的一只小鳥身上,眼眸立時睜大,嘴中也忍不住的發出一聲驚歎。
黃綠色的羽飛,在陽光下發著柔和的光,一對小小的眼睛正好對上小五的眼睛,「啾啾」的聲音正是從那紅紅的小嘴中發出,輕輕拍動著的翅膀伴隨著發出「噗噗」的聲音。
清風明月也被小五的喊聲驚醒,當看到這只漂亮的小鳥後,也不由的走了過來。
小小的頭不時的轉動著,看著三人,它竟然不怕人似的,沒有離開的打算。
緩緩的,小五伸出手,清風站在一邊,饒富興趣的看著小五的舉動,明月則是默默的注視著這一切,公子已經去了那麼久,為何還沒有回來?
「小鳥,來,到姐姐的手中來。」溫柔的,小五輕輕的對著小鳥說著,仿佛生怕聲音大了會把它嚇走似的。
停下拍動著的翅膀,小鳥眼睛看看小五,然後再看看她伸過來的手,仿佛是在思忖著該不該過去。
「姐姐不會傷害你的,來。」小五展現出她最可愛,溫柔的笑容,象在哄孩子似的,輕輕說著。
清風一雙明亮的雙眸眨也不眨的看著小鳥。
慢慢的,小鳥仿佛是看出小五真的沒有惡意似的,抬起一雙紅紅的小腳,挑向小五伸出來的手。
突地,一道洪亮的聲音響起,不但把小五嚇得手一哆嗦,就連清風明月也一怔,三顆頭齊刷刷的轉向聲音的方向。
「喂,你這個小姑娘怎麼可以哄騙我老人家的小紅紅呢?」一道人影閃到了青石旁,說話的同時,伸手將小鳥抓在手中。
這是怎樣的輕功?明月心中暗暗的升起了警惕。
他明明剛才還在離此幾十丈遠的地方,怎麼會眨眼間就已經來到了他們的跟前?
「我哪裡有哄騙它啊?」小五不由的說道,她又不知道這只小鳥是有主人的。
「沒有?沒有為什麼它會朝著你的手上跳去?」來人指了指小五還沒有來的及收回的手。
呃?小五看了看自己攤在青石上的手,趕緊收了回來,她難道真的是哄騙小鳥來著?
「你憑什麼說這是你的小鳥?」清風卻沒有那麼好騙,不客氣的問道。
「憑什麼?當然是憑我叫它小紅紅啊,我既然給它起了名字,它當然就該是我的咯。對不對啊,小紅紅?」很認真的,來人也就是一身青黑色長衫的中年文士,左手輕攥著小鳥的身子,而他的右手則是在輕輕的點著小鳥紅紅的嘴巴問道。
而那只可憐的小鳥則是在拼命的躲閃著。
中年文士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而這樣毫無理由的理由被他說來竟是如此的理直氣壯。
小五小小的臉上更是不可思議,世上竟然有這樣的道理?她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
而枉是自認聰明,反應較快的清風亦怔在那裡:他,他竟然比他清風還能掰?
眼神閃了閃,還是明月最先反應過來,神情恭敬的走到來人面前,拱手問道:「敢問前輩如何稱呼?」
「咦?」仿似此時才看到明月似的,中年文士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暫時脫離「魔手」的小鳥慌忙的將頭向外伸著,只可惜,「鳥」小力微,它還是無法真正的掙脫出去。
「哇,你們兩個娃娃好可愛,我喜歡。」在足足的打量了清風明月良久,中年文士拍掌說道,而這一拍掌,終於讓小鳥有了逃脫的機會,用盡精力,拍著翅膀,小鳥很快的在空中變作了一個小小的黑點。
而中年文士也不以為忤,看樣子,他此時的興趣已經完全的轉向清風明月。
「娃娃,你們叫什麼名字?」雙眸忽閃著,中年文士問著清風明月。
「我們可不是娃娃。」撇了撇嘴,清風說道,他都已經是大人了。
「哈哈,怎麼不是娃娃,在我老人家的眼中,你們可是名副其實娃娃哦!」中年文士大笑著,仿佛頗以自己比人家老為榮。
上下看了看中年文士,清風皺了皺鼻子說道:「看你的年紀,哪裡是什麼老人家,明明看起來還很年輕嘛?」
一般人可能會為別人稱自己年輕而開心,可是中年文士卻不是一般人,只見他在聽到清風的話後,突地將眼睛一瞪,生氣的說道:「我哪裡年輕了,我明明已經很老了。而且老的都動不了了。」
此時,明月不得不再次對中年文士細細的打量。
他若是老的動不了了,那真正老的動不了的人,還不就該稱為僵硬幾十年的死人了嗎?
「你這人真是奇怪的緊。」清風無奈的對他下此結論。
明月偷偷的拉了拉清風,示意他不要亂講話。公子還沒有回來,他們不適宜惹上任何不明來歷的人,更何況,眼前之人並不是普通的來歷不明。
「哈哈,奇怪麼?哈哈,我喜歡別人說我老人家奇怪。放心,我不會生氣的,不要害怕。」仿似是注意到明月小小的舉動,中年文士輕輕的拍了拍明月的肩膀。
清風明月雖然說只是小小的隨從,但是他們兩個的武功,若是拿到江湖之中,也算是教一數二的高手,然而,中年文士伸來的手,竟是讓明月躲無可躲。
明月眼中的疑惑更深,他到底是什麼人?即使他們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但是有這樣功力的人,他們也應該聽說過得。
「小姐?莊主?」忽然,靜立在一旁的小五使勁的揮舞著手,聲音激動的向著正向這裡走來的人跑去。
「哇,這個小姑娘的聲音好大哦,吵得我老人家的耳朵都要破了。」中年文士一邊用手揉著耳朵,一邊小聲的嘀咕著,只是可惜,此時就連清風明月也都轉過頭去,看向走過來的人。
「小姐,小五想死你了。」小五像個小鳥似的喳喳著。
「哎呀,小五,不要這樣子叫啦,會讓藍公子見笑的。」說完,白靈心面帶羞意的看向藍若遙,只可惜對方看都未曾看向這裡。
「藍公子?」什麼時候又來了個藍公子,不是樂公子麼?小五不解的順著小姐的視線看向藍若遙,這一看,小五的眼中頓時呈現一片癡迷。
天啊,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男子啊?一身已經有些破舊的長衫穿在他的身上不但不顯的落魄,反而有著一股說不出的瀟灑。他的容貌用「絕世」都不足以概括出他的萬分之一,還有那全身上下散發出的淡淡的幽靜與清冷讓人不由的想要靠近又不忍去褻瀆。
「公子!」清風明月來到藍若遙面前輕輕的叫了一聲,抬起頭這才注意到,公子的視線並未曾在他們兩人身上,順著公子的視線,兩人知道,公子看的是他們身後的那名中年文士。
白劍塵也順著藍若遙的視線看向中年文士。
而中年文士也停下了揉耳朵的動作,雙眸不斷的在白劍塵和藍若遙身上看來看去。
「他是誰啊?」小小聲的,白靈心問著身邊的小五。
「不知道,總之是個很怪的人。」小五也小小聲的在白靈心的耳邊說道。
她們兩人的聲音很小,小到她們以為只有她們兩人可以聽到,只是,她們忘了在她們身邊的都是高手,而且還俱是絕頂的高手。所以,她們二人的話,與大張旗鼓的說也沒有任何區別了。
「清風明月,走了。」收回落在中年文士身上的視線,藍若遙淡淡的看了清風明月一眼說道,然後,頭也不回的走過中年文士的身邊。
明月的嘴張了張,仿佛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忍住沒有問出,與清風跟在藍若遙身後走遠。
「呃?世上竟然有比我還怪的小子?」輕輕的撓了撓頭,中年看著藍若遙的背影低聲喃喃道。
「大哥,他……他走了。我也要跟他一起走啦!」白靈心拽著白劍塵的衣袖,雙眼癡癡的看著藍若遙遠去的方向跺著腳撒嬌道。
「放肆,心兒,你真的是越來越不聽話了,你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家,跟著一個男人算什麼?」白劍塵不得不冷著臉叱道。
「咦,這就不對咯,喜歡他就去追他咯,管它什麼出嫁不出嫁呢。」中年文士回過頭來,輕輕的擺著手,搖頭晃腦的說道。
「這是我白劍山莊的私事,還請閣下不要管。」冷冷的,白劍塵強硬的說道。
「我只是說話而已哦,我可沒有管,只是你白劍山莊難道要仗著自己天下第一莊的威名,不讓我老人家說話麼?」眨著眼睛,中年文士看著白劍塵說道,一點兒也不見畏懼白劍山莊的神色。
冷冷的打量著中年文士,白劍塵沒有說什麼。
「大哥?」白靈心依舊搖著他的衣袖撒嬌著。
「不行,你現在立刻跟我回白劍山莊。」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白劍塵冷冷的說道。
不是他小瞧自己的妹妹,藍若遙那樣的人,是不會給心兒幸福的。那是個無心的人,愛上他的人,都會很苦。而他不想讓自己最疼的妹妹陷入苦戀之中,或許現在她會怪他,但有一天她終會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大哥,我討厭你!」恨恨的摔開白劍塵的衣服,白靈心大聲的沖著小五說道:「小五,我們走!」
「哦!」怯怯的看了白劍塵一眼,小五急忙追上氣沖沖走在前面的白靈心,她還從來沒有看到過莊主對小姐發脾氣呢。其實啊,在她們這些下人看來,小姐的確是被莊主寵的越來越刁蠻任性了。
「唉,這麼任性的丫頭哦,不好管,你這當大哥的累咯。」搖了搖頭,歎息著,中年文士的身形已經落在了十幾丈之外,「小紅紅,你在哪裡哦,爺爺來了,不要飛那麼高,爺爺老的動不了了,飛不上去得。」遠遠的,中年文士的聲音傳來。
白劍塵的眼神閃了閃,望著中年文士的言行,心中想到了一個人,但此時他已經沒有精力去管這些了,看著頭也不回的白靈心,無奈的歎了口氣,邁開步子,朝著白靈心的方向走去,他知道,她無論怎樣鬧脾氣,他若是真的生氣的話,她還是不敢不聽的。
「公子,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呢?朱雀和她呢?」走了好久,清風實在是忍不住的問道,明明去的時候是公子、朱雀、樂小步三人的,怎麼如今只有公子一人?
停下腳步,藍若遙回過頭來問道:「你們沒有看到有什麼人從剛剛那條路上過去嗎?」
「嗯?有。昨天有一騎‘皇家銀衛’在那經過,看起來好像是很急的樣子。」清風回憶著說道。
「皇家銀衛?」他們來做什麼?難道有什麼事情發生?竟然將那高高在上的人都驚動了?
即使心裡疑惑,藍若遙並未曾表現出一毫,而是接著問道:「除了他們呢?」
「除了他們?……」清風皺著眉頭想著,除了他們麼?
「除了他們之外,只有一對夫婦。」明月淡淡的說道。
「對,對,一對夫婦。而且,那個婦人還問我們要不吃塊她帶得餅呢。」清風一拍頭,想起昨天在那裡等著時,曾經有一對年輕的夫婦在那裡經過。而且那對夫婦看起來好奇怪,男人長得很是英俊,女人卻是奇醜無比,他當時還疑惑了好久呢。
「那對夫婦中的一人或許就是朱雀。」緩緩的轉回身,腳下也再次移動起來,淡淡的聲音也悠悠的傳到跟在後面的清風明月耳中。
「朱雀?不會吧?」清風驚得差些跳了起來,若是那兩人中有一個就是朱雀的話,那如朱雀的身份就太可疑了。
「公子,難道她會是朱雀門門主?」輕輕擰起眉,明月猜測道。
「嗯,跟他在一起的,我想就是玄武門的門主玄武了。」藍若遙點了點頭。
「玄武?朱雀?天啊,我們身邊竟然一直跟著一個奸細?」清風倒抽了一口氣,喃喃道。
「公子,她呢?」明月忍不住的問道,靠清風那個家伙,不知道又會把話扯到哪裡了。
而公子肯定知道他說的她是誰。
對於樂小步,他們真的不知道如何稱呼她,直接叫她樂小步,可她和公子的關系並不一般,這樣叫的話,肯定是不合適的;叫她樂小姐,太怪了,他們自己聽著都覺得這個稱呼跟她不搭調,叫她樂公子,她明明是女孩子。
最終,沒有辦法,他們只好用一個「她」來代替,反正公子知道她是指的誰。
「她去了一個地方,辦一件事。」沒有多說,也沒有停頓,藍若遙依舊慢慢的走著。
「辦一件事?危險嗎?」清風無心的問道。
明月眨了眨眼睛,以為是自己看花了,他剛剛好像是看到公子的身影頓了一下。公子在擔心她嗎?
慢慢的,明月臉上露出了一絲幾不可聞的笑意,公子或許變了。
張景鎮,景陽鎮上的父母官,個子不高,但是眼睛卻很大,透著一股精明。
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算是一個不好不壞的父母官。給他錢,他就會替人辦事,即使是違背良心的事,但他也曾經為景陽鎮的人出錢修橋修路,甚至為景陽鎮的人減免賦稅。
一個地方官,又有何本事減免賦稅呢?這不是皇帝老子管的事麼?
是,賦稅的定制是坐在最高位的人定的,然而,真正的發布到下層勞動人民的頭上時,賦稅的數字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數字,翻了不知幾倍。
「一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說的正是官場之中的這種潛在的規則,這也正是為什麼那麼多的人,飽經寒窗的要爭得一官半職了。
張景鎮就是經過十年寒窗苦讀,才爭得了這個小小的官職。
他的為官之道是——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平平安安,不求福蔭子孫萬代,但求兩代溫飽,不求讓眾人歌頌,但求不被眾人背後罵他。
可是,現在,他連這種小小的要求都實現不了了。
苦著一張臉,張景鎮站在街門口,搓著兩手走來走去,仿佛是在焦急的等著什麼人。
在他身旁站了一名婦人,婦人的眼睛紅紅的,也在不住的翹首望著街角的那條路,「老爺,他們怎麼還不回來。」
「再等等,再等等。」張景鎮對著婦人擺了擺手,嘴中安慰著,可是腳下的步子走動的卻更急了。
婦人的眼圈又紅了起來,手中的絲巾也已經濕了大片。
「夫人,回來了,他們回來了。」有些兒失態的,張景鎮抓住婦人的手急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