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對眼前的人驚奇了。
他不知道為何一個瘦的跟竹竿沒有什麼區別的人會叫胖子李,他更不知道為何他的那雙手會那樣的大,大的就如同一個大蒲扇。
可是,這些都不會令他在現的像個呆子,真正令他在現的完全像一個呆子似的站在那裡的原因是——眼前這個瘦的像個竹竿似的叫做胖子李的男人,正坐在一間簡陋的房子門前,用著他那雙蒲扇大的大手,拈著十根細小的銀針在靈巧的繡著一副讓人歎若觀止的富貴牡丹圖。
清風他們已經站在胖子李面前好久,久到清風以為坐著的那個瘦瘦的男人,是否是個聾子?又或者,是個瞎子?更甚至他是個又聾又瞎的人?
可是,這根本不可能,一個又聾又瞎的人,是沒有辦法將那樣細的線,穿進比線粗大不了多少的針眼兒中,更不可能繡出這樣漂亮的牡丹。
胖子李未曾對眼前的來人有絲毫的表示,沒有開口問,沒有請人坐,甚至頭都未曾抬一下,仿似此時,真正能入的他眼的,只有那七彩的絲線,和那十根細小的銀針。
清風實在是很納悶,那樣的一雙手,是怎群將十根針捏住的呢?即使是親眼所見,他還是不相信眼前的一切。
趨前幾步,清風剛要開口詢問,就被藍若遙抬起的手勢止住。
藍若遙的神情依舊是如湖水一樣幽靜,一雙清亮的雙眸依舊散發著淡淡的清冷。在面對如此怪異的人,他竟是連一絲一毫的驚詫都沒有,仿佛眼前人的行為,在他的眼中看來,是再自然不過的行為。
明月的雙眸中雖然有著驚異,但他終究是比清風要沉穩的多,臉上的神情也平靜許多。
轉過頭看了看公子和明月,即該是滿臉的不甘心,清風還是默默的退到了藍若遙的身後,和明月站在一起。唉,等吧!真是,難道他們不知道,他清風最不習慣等人了麼?
時間又一分一秒的過去了,藍若遙依然靜靜的站著,雙眸也依舊是平淡無波,甚至連一絲的焦急都沒有,仿佛他生來就是站在這裡一樣,神態竟是那樣的安閒自在。
有的時候,事情就是那樣奇怪,當一個人對一件事情過分的焦急的時候,他反而會慢慢的趨於平靜,就象清風一樣。
明明剛剛還很驚奇的清風,在隨著時間的慢慢流逝後,居然讓他在這份焦急中,尋得了一份興致,一雙明亮色雙眸,此時倒興致勃勃的研究起胖子李那雙雖大種靈巧的手來。
而明月的雙腳則是站得很穩,穩的就如同腳下生了根。
反倒是胖子李的手上的動作有些遲緩下來,甚至在一根銀針穿過絲錦的時候,手微微的顫動了一下,仿似是被扎到了。
「瞄」————
一只不知何時跑到胖子李頭上房梁的黑貓叫了一聲,向著街邊跑去————
而一只肥肥的耗子正倉皇的逃竄著。
「唉!請問公子到底是意欲何為呢?」胖子李終於放下手中的針線,面露郁色的問道。但是在他的視線接觸到藍若遙的眼晴後,不由的微微一怔,仿似他此時才看清藍若遙的樣貌。
「你……你和藍顰兒有什麼關系?」太像了,他竟然和藍顰兒的眼神如此的像,甚至比藍顰兒的眼晴還要靜,藍顰兒在那個人的面前還是有一絲波動,而眼前這個年取人竟是一點兒的波動都沒有,像極了還沒有遇到那個人時的藍顰兒。
「她是我的母親。」輕輕的藍若遙說道,但是他的神情,卻仿似在說著與他無關的外人。
「你竟然都這麼大了?」輕輕的歎著,胖子李無限感慨的說道。
「來這裡————是你母親讓來的嗎?」說這話的時候,胖子李的眼中閃著一抹令人不解的激動神色。
「她已經去世二十多年之久了。」輕輕的說道,藍若遙的神情沒有一絲變化,若非無心的人,又有誰在說自己去世的母親時,表現的如此平靜呢?
「去世了?」胖子李的身子晃了晃,手中的針全教扎在了面前的刺繡之上。
「去世了?是啊,去了也好。不能得償所愛,她活著也是痛苦的吧!」輕聲的低喃著,胖子李的面上一片蒼白,仿佛是受到了巨大的打擊。
不能得償所愛?清風偷偷的眨了眨眼晴,胖子李是什麼意思?難道說公子的母親愛的不是公子的父親嗎?
「唉,瞧我,人老了,總是說些胡話,來,進裡面坐,唉,我這裡簡陋,不要嫌棄啊!嘿嘿!」覺察到自己的失態,胖子李尷尬的笑了笑,搓著手,站了起來。
「我只是來這裡把這個東西交給你。」未曾移動半步,甚至是沒有疑惑胖子李臉上的尷尬,藍若遙如同沒有聽到胖子李剛剛的話似的,從懷中拿出了幾塊像羽毛模樣的黑色令牌。
「江湖黑羽令?」胖子李的神情比剛剛還要吃驚。一雙蒲扇樣的大手竟有些顫巍巍的伸出去,將藍若遙手上的令牌拿了過去。
「看來,江湖又將迎來一場浩劫啊!」搖頭輕歎著,胖子李瘦削的臉上染上了一抹沉郁之色。
「江湖本就如此」雲淡風輕的,藍若遙說道,眼神中透露出得竟是一種洞悉一切的智慧之光。
這個年輕人,不簡單。胖子李盯著藍若遙,心裡輕輕的歎道。
「對了,是誰讓你來此找我的?」胖子李忽然發現了一個最嚴重的問題。
「我師父!」簡單的,藍若遙說道。
「你師父?」顯然,胖子李並不不知道藍若遙的師父是誰,也是,他畢竟已經遠離江湖好久,又怎麼會知道江湖中的一些少年英雌師承何處呢。
「鬼醫成休。」看著胖子李一臉的疑惑,藍若遙好心的說道。
「他?他終究是放不下她的孩子啊。」輕輕的苦笑著,胖子李眼中閃過一抹心有戚戚焉的感覺。
藍若遙幽靜的眼神中,終於閃過一抹異色,但是他並未開口去問,上一代的恩怨,無論如何,他都無權過問,何況,逝者已逝!
「你可知黑羽令有什麼用,代表著什麼嗎?」胖子李看了一眼手中的幾枚黑羽令,抬眼問道。
「江湖傳言,得到黑羽令,即可號令天下。」藍若遙輕輕的說道,這也是為什麼江湖上有好多人都欲得到黑羽令,然而,黑羽今並非是人人都可配擁有的。
而他帶來的這幾枚,是別人送他的診金。
其中有一枚,就是在連行幫救連行兒時,連洛寒支付的診金。 `
他對於所謂的號令天下並沒有什麼興趣,若非是當初答應師父幫他完成他的三個心願,他今生或許都不會踏足江湖,更不會去管江湖的任何紛爭。
只是,若是沒有踏足江湖,是否他就遇不到她了呢?若是沒有遇到她,他的一生是否會有遺憾?藍若遙輕聲的在心中低問著?
答案是肯定的。
如今,她在哪裡呢?不由的,藍若遙的心掀起了輕微的波動,他何時也懂得去牽掛一個人了呢?
「不錯,得到黑羽令的人,確是可以號令天下,但是,人們只知其一,卻不知其二。」胖子李並沒有注意到藍若遙的神色,背過手,抬首娓娓說道。
「其二?」清風眨了眨眼睛奇聲問道。
「是,你們既然能夠找到這幾塊黑羽令,我想,鬼醫一定和你們說過,黑羽令不只一塊,是不是?」轉過頭,胖子看著藍若遙問道。
「師父說過,黑羽令總共二十塊,分別分布在兩谷、三莊、七門、八派之中。」悠悠的,藍若遙說道。
「沒錯,兩谷分別是————逍遙谷、幽冥谷;
三莊分別是————白劍山莊、風影山莊、鬼笑山莊;
七門分別是————天剎門、四川唐門、烈焰門、青龍門、白虎門、朱雀門、玄武門;
八派則是指————少林、武當、峨眉、崆峒、青城、昆侖、丐幫、連行幫,而這二十塊令牌則是分布在這些門派的歷代掌門人手中。
這也是為什麼,那麼多的人想要搶奪這黑羽令卻無法實施行動的真正原因,因為世上敢出來與這二十個門派的人為敵人畢竟很少。」
胖子李目中神采奕奕的說道,仿似是說起這些江湖的門派,就又會讓他想起多少年前的年少輕狂。 ¬
「很少?我看是沒有吧!這樣的二十個門派又有誰可以惹得起呢?」清風不禁咂專道,剛剛胖子李說的這二十個門派,沒有一個是好惹的。
「有,有一個人,他不但敢惹這二十個門派,甚至在這些門派當中還有的根本就是他的屬下。」胖子李眼中有些驚悸的說著,仿佛是他提到的人,是一個令他害怕的人。
「不會吧?」清風吃驚的大聲說道。
淡淡的看了一眼清風,藍若遙輕輕的說道,「你說的,可是軒轅大帝,而這些門派中,效忠於他的就是素有蠻荒四神獸之稱的————青龍門、白虎門,朱雀門,玄武門」
「不錯,正是這四大門派————東方的青龍,西方的白虎,南方的朱雀,北方的玄武並稱為蠻荒四神獸,而以它們命名的四門,也世代輔佐著軒轅大帝。」胖子李沉聲說道。
「可是,這和黑羽令又有什麼關系?」一直未曾開口的明月出聲問道。
「當然有,我剛剛不是說,黑羽令還有另外一種功用嗎,那就是,集夠黑羽令,就可以聯合天下門派,擊敗野心勃勃的軒轅大帝對天下的統一。」胖子李撿起剛剛插在繡活上的銀針,「嗖」地一聲,竟如劍氣劃破空中似的,將一根紅色的絲線穿過了那細小的針眼之中。
「可是青龍門、白虎門、朱雀門、玄武門既是軒轅大帝的手下,那他們又豈會和其他十六大門派合作?」明月皺著眉頭問道。 `
「沒錯,四門一定不會和其他十六大門派合作,所以,實際上,這二十枚黑羽令,真正起作用的是十六枚,而外二十枚。」輕輕的將最後一針刺上,一只艷麗,富貴的牡丹圖盈躍而出。
胖子李那張如風乾的臉上浮現了一絲笑意。
「他要出來了嗎?」看著胖子李,藍若遙輕輕問道。
他並沒有提名宇,但是他知道胖子李知道他說的是誰。
「 或許是,鬼醫既然讓你將這幾枚黑羽令帶來,一定是他得到了什麼消息,二十多年前,我們合力將軒轅大帝擊落懸崖,原以為他死了,只是後來才知道他還活著,只是受了重傷,但是我們卻不知道他具體」停住,靜靜的看著藍若遙,聲音也稍稍低沉了下來,甚至增添了一絲憂傷,「或許,我們當初擊落的不只他,還有那個愛他至深的女子。」
他們當初是否在擊落他的瞬間,心裡並不是完全的為了天下正義,還為了心中那不能言說的嫉妒呢?
藍若遙並沒有說什麼,可是他的心中仿佛是明白了一些什麼,又好像什麼都不明白。
「東西交給你,接下來,就是你的事情了」並不想再說什麼,藍若遙輕輕的說著,轉身,沒有一句告別的話。
胖子李怔怔的看著藍若遙那優雅、清冷的身形,他知道他並不是無禮,而是天生的冷淡,這冷淡真的跟藍顰兒如出一轍,或許,他並不完全像藍顰兒,畢竟,他的身體裡還流著那個人的血。
「公子,清風不明白,他只是一個只會坐著繡花的人,為何會懂這麼多呢?而師老爺又為何會讓我們把黑羽令交給他呢?」緊緊的跟在藍若遙的身邊,清風不解的問道。
「你可知,二十個門派中,真正維系他們之間紐帶的是誰?」藍若遙並未回答清風,反而是輕輕的看向清風,問道。
「這個麼……若說是跟各個門派關系都不錯的,當然屬逍遙谷的逍遙公子了。據說逍遙公子他不但是一個性情豪爽的人,還是一個慷慨的人,無論是誰,當然喜歡和慷慨的人交朋友了,所以,清風以為,這人肯定是當屬逍遙公子莫屬了。」清風分析道。
淡淡的,藍若遙露出一絲幾不可聞的笑意,「沒錯,逍遙公子。」
「可是,清風還是不知道胖子李是什麼人啊?」清風輕輕的翹起嘴巴,郁悶的說道。
公子就愛和他繞彎子,不知道他清風腦子笨嗎?不,不是笨,是沒有公子聰明嘛!咦,好像還是笨的意思?
「公子的意思,難道說胖子李認識逍遙公子?或者……他就是逍遙公子?」明月大膽的猜測著。
「嗯!他的確就是逍遙公子。」輕輕的,藍若遙說道,一雙幽靜的眼眸專注的看著前方的小路,可是那裡並沒有什麼人。
「咳——咳——咳,不,不會吧?」此時清風的嘴巴張得幾乎可以塞進一整個的饅頭,怎麼可能,那個一臉乾瘦,坐著刺繡的人,怎麼會是世人所說的逍遙公子,傳說不是逍遙公子很是放蕩不羈,英俊瀟灑嗎?又怎麼會是剛剛他見到的那種樣子,他剛剛的那個樣子,比一個普通人都不過呢。
仿似是聽出清風話裡的意思,藍若遙悠悠的說道:「一個人的容貌在二十多年的歲月中,終究會有些變化的。又何況,又有幾個人真的與江湖稱謂一樣呢?」他被人稱為無心,可是,現在的他,還能說是無心嗎?
「也對,嗚,不過清風可不想二十年後變得像他似的那樣子哦!」嘴巴一撒,清風神情淒婉的說道。
可是定睛一看,公子和明月已經不再理他,而是悠悠的向前走去,呃?哼,公子和明月總是這樣無視他!嗚,他清風好可憐哦,真希望樂小步在,無論怎樣,樂小步在的時候,他們四人還會熱鬧一些,畢竟有她在的時候,無論是公子還是明月都會比較愛開口的,只是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裡,而他們又要幾時才能遇到她?
唉,輕輕的歎了口氣,清風看著前面藍若遙的背影,心中不由的想著————公子有沒有想她呢?
忽然,藍若遙的腳步停了下來。
「公子?」明月不解的皺眉叫道,但是在看到藍若遙看著前方的眼神後,也不由的抬頭望去。
幾名衣著講究,神情嚴肅,腰帶佩劍的人策馬急奔而來,而馬則是清一色的青色駿馬。
「公子小心,」眼看人馬即將相撞,清風明月急聲飄落在藍若遙身前。
僅有一步之距,馬上幾人收緊手中僵繩,幾匹駿馬後腿乍止,前蹄高揚,噴著鼻息,竟沒有發出一聲嘶叫。
馬上的人也未有一絲的驚慌。
「請問閣下可是無心神醫藍若遙?」為首的人,輕輕抱拳,神情恭敬的問道。
「為讓馬與人問步,那就該減緩馬速,奈何要將它毒啞呢?」輕輕的說道,藍若遙的眼睛並未看向對他說話之人,而是掃向幾人坐下的青馬。
「果然是無心神醫藍若遙,只一眼,就看出來了。佩服!」為首之人眼中露出一股異色,但是話語之中還是一樣的嚴肅。
「難道你就是來這裡說佩服的嗎?」清風瞧不慣不屑的說道,神情裡有著一絲淡淡的憤怒。
「我們是奉了我家主子之命,前來請藍公子去府上一敘的,」為首之人並未為清風的態度所惱,還是恭敬的說道。
「你家主子?」清風的眼神閃了閃,「你家主子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