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們的聲音好吵!」看著聽到聲音驀然回過頭來的玉靖涵,樂小步虛弱的說道。
「你都聽到了?我不會娶她的。」玉靖涵神情有些緊張,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什麼要解釋,大概怕她誤會吧。
「你……你介意她在飛刀幫發生的事?」的確,他是個不錯的男人,應該有更好的女孩配他,但是,發生那樣的事,也不是那個女孩子的錯。
「不娶她,跟那些事情沒有關系,你的藥很管用,她已經忘記了在那裡發生的一切。」玉靖涵想要告訴樂小步自己喜歡她,可是又怕嚇到她,但是他知道,像她那樣冰雪聰明的人,一定能夠猜到。
淡淡的一笑,樂小步沒有再說什麼,那是他們的事,作為外人的她不好說什麼。
被叫聲吵醒的她,第一眼就已經認出剛叫那位醋意橫生的幽蘭公主,就是她曾經在飛刀幫救回的九十九名女子中的那名氣質高貴的女孩子。
難怪當初她會覺那名女孩子看起來有些與眾不同,沒有想到她竟是公主。當初小小的飛刀幫之所以會驚動名聲在外的銀衣衛,或許就是因為事情牽涉進了這位幽蘭公主吧!樂小步在心中悄悄想著。
仔細的看著樂小步面上的表情良久,玉靖涵有些失望的移開視線,她沒有任何的異樣,可是他又期望在她眼中看到什麼呢?在她的心中,只有那個無心的人吧?
「衛長,御醫來了。」就在玉靖涵將視線移向門口的時候,龍羽領著幾名御醫匆匆的走了進來。
「快————快進來。」聽到這話,玉靖涵才想到現在最緊要的是樂小步的傷,其他的可以等她好了之後再說的。
又是那樣的表情,又是那樣的神態,這些御醫難道都是吃乾飯的麼?
玉靖涵的臉色隨著幾名御醫皺起的眉頭變得暗沉。
幾名御醫在仔細看過樂小步的傷勢後,互相推擠著,終於,一名「倒霉」的御醫被選作代表,站了出來————
「玉衛長,她的傷勢恐怕是……」使勁的深吸了一口氣,「倒霉」御醫心驚膽顫的看著玉靖涵的神態,思量著要不要說下去,若是說下去,他有沒有王御醫的好運,只是被扔進花池?又看了看一旁的龍羽,「倒霉」御醫眼神中有著拜托的神色。
沒有辦法,誰讓他心軟呢,龍羽小心翼翼的沖著玉靖涵開口道:「衛長……」
「好了,不要說了,讓他們都出去。」有些無力的,玉靖涵揮了揮手打斷龍羽的話說道。
「謝過玉衛長!」幾名御醫如蒙大赦似的,對著玉靖涵拜了拜急急忙忙的奔了出去,邊走還邊不住的擦著額頭上冒出的冷汗————呼,他們終於撿回了一條小命。
玉靖涵看著樂小步未動,龍羽望著跑出去的御醫背影也未動。
良久,龍羽轉過頭,看著玉靖涵低聲問道:「衛長,如今該怎麼辦?」他的意思玉靖涵明白,他不相信衛長會眼睜睜的看著樂小步死去,可是不看著她死去又怎樣?難道還有比御醫更厲害的大夫麼?
「幫……幫我找……找他來,如……如今,只有他,可……可以救我!」未待玉靖涵開口,樂小步氣弱的說道,這是她第一次求人,她想即使真的活不過去,她也要看他最後一眼。
雖然玉靖涵一直希望樂小步能夠再次如那天在飛刀幫見到的她一樣,眼中充滿自信和熠熠的動人光輝,但是自從來到這裡後,她雖然會對著他笑,但卻是他不喜歡的平淡無波的笑,客套的笑。
然而剛剛只是稍稍提到那個人,她那雙眸中就閃過一抹令人心動的光芒。可是無論心中有多麼的不甘心,玉靖涵都知道,此時,真的唯有他才能救活樂小步。
「他?他是誰?」龍羽疑惑的問道,難道真的有人比皇宮的御醫更厲害的大夫?
樂小步口中的「他」究竟是誰?能夠救樂小步而又能讓她惦念的是誰?
若說世上有這樣的一個人,那當屬無心神醫藍若遙莫屬了。
「公子,您要不要先吃些東西?」明月從行囊中掏出一塊乾糧,驅馬來到藍若遙身旁,遞到他的面前。
「清風,我們已經行進了幾天了?」藍若遙搖了搖頭,沒有接過清風手中乾糧,只是望著前方那條通往京師的路淡淡的問道。
「公子,從雲來客棧出來後,到今天為止已經五天了。」神情有些擔憂的將乾糧收回,放進行囊中。
即使單純如清風,也知道公子是在擔心不知生死的樂小步,可是公子知道他自己最近都沒有吃太多東西麼?這樣的公子讓他和明月好擔心。
如今,他才知道,在公子的心中,樂小步的份量,比他們想象的都要重。
「你都沒有吃什麼東西,這樣子是不行的。」青茉兒也趕馬來到藍若遙的身邊關心的說道,可是藍若遙卻仿若未曾聽到一般,看都未看他一眼。
完全被忽視的青茉兒神情不但尷尬,眼中更是閃過一絲嫉意,噘著嘴,小聲的嘀咕道:「為了她,值得麼?」
「那他吃不吃東西,好象也和你沒有關系吧,小姐?」葉桐忍不住諷刺的說道。
他就納悶了,為什麼那麼多的女孩子偏要喜歡扮作男孩子呢,樂小步是這樣,就連眼前的青茉兒也一樣,但樂小步扮作男裝是為了藍若遙,那青茉兒又是為了誰呢?
想想這一路上,青茉兒對藍若遙的態度,難道她也是為了他?
樂小步啊樂小步,快些讓我們找到吧,否則你未來的丈夫就會被別人搶跑了。葉桐不斷的在心中雙手合十的祈禱著,不只因為這個青茉兒的身份來歷可疑,畢竟樂小步才是他的朋友,他的心當然是偏向她了。
「小姐?什麼小姐,我可是男孩子。」青茉兒神色緊張的說道,並在說話的時候,眼神不由自主的瞟向一旁的藍若遙,可是對方依舊是當她不存在。
不由的,青茉兒垂下頭,輕咬著朱唇,沒有人知道她心中在想什麼。
「你就不……」剛要開口反駁的葉桐忽地住聲,因為前方的路上來了一個人,一個手搖折扇,風度翩翩的「書生」。
顯然藍若遙也注意到了他。
其實書生本沒有什麼可以令人吃驚的;即使他再如何風度翩翩也不會,畢竟他們也是男人,男人當然不會被男人吸引的呆住,除非他不是正常的男人;手搖折扇就更沒有什麼奇怪的,江湖中以扇子作武器的人大有人在,更何況,好多的富家公子都喜歡搖扇,他們以為這樣子會很瀟灑。
真正今人覺著奇怪的是,那個人竟然是走著過來的。
走?
這有什麼奇怪呢?
每個人不都會走麼?
的確是每個人都會走,但是此人非但走的時機不對,地點不對,連感覺也不對。
藍若遙此時所走的這條路,是一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非但行人罕至,就連鳥也很少,而且就算有人走過的話,也不會沒有任何腳力,徒步而行的。
況且,這個人雖然是「書生」裝扮,但卻絕對不窮酸,不會連一輛車都雇不起。
「書生」與藍若遙等人的距離越來越近了,但他卻依然在很悠閒的走著,仿似沒有看到迎面而來的任何人。
藍若遙也未曾讓自己的馬停下,更沒有打量男人很久,就將視線移開,神情淡然的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雙一向幽靜清冷的雙眸在移開的瞬間閃過一抹異樣。
葉桐在盯著「書生」好久後,也將視線移開。
清風明月也在剛剛的驚奇後,歸於平淡,心思也轉回了他們當前最需要做得事情上。
只有青茉兒在看到「書生」後神色閃了閃,但卻裝作若無其事的移開。
就這樣,沒有人說話,慢慢的,藍若遙等人已經與「書生」由開始的面對面轉變成了背對背。
世人所說的————擦肩而過,是否就是這樣呢?
終於,「書生」緩緩的回過頭,看著已經遠去的藍若遙等人詭異的笑了。
「你的確是最適合的人,我們沒有選錯。」輕輕的,「書生」喃喃道,不知道是說給遠去的人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公子,您不覺得剛剛那個男人很奇怪麼?」回首看了看那已經看不到人那的小路盡頭,清風終於忍不住的問道。
「世上有幾人不奇怪呢?」藍若遙仿若是話有深意的說道。
呃?清風微微一怔,但仔細想了想————也對。
拿這位一定要跟著他們的青茉兒來說吧,就是一個例子:
————青茉兒明明是女孩子,但卻偏要裝作男孩子,不過雖然同樣是裝作男孩子,樂小步裝扮起來就比她像多了,否則不會吸引那麼多的女孩子。想到樂小步,清風又想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公子,您真的認為帶走她的人是往這個方向來的麼?」清風再次問道,他們會不會走錯路?
「原本不是很確定,但是如今卻可以肯定了。」藍若遙慢慢的說道,聲音依舊沉穩。
每個人都知道,當人在走路時,說出的話在任何其他人聽來,難免都會出現顫音。
藍若遙雖沒有自己走路,但他卻是坐在馬上,四條腿的馬走得再慢,速度也一定比兩條腿的人快,更何況他此時的馬速並不慢,非但不慢,還可以說是藍若遙騎的最快的一次,即使是這樣,藍若遙的聲音卻沒有絲毫的顫抖,飄入每個人耳中的是他一貫的幽靜、清冷。
「為什麼?」清風不解的問道,非但清風不解,只要看到其他幾人的表情就知道,他們也不明白藍若遙話中的意思。
「因為剛剛的那名男人。」提到那個男人,藍若遙的眼中閃著一抹寒光,若是真如他想的那樣,他不會輕易放過那個人的。
「呃?」清風聽的更是一頭霧水,為什麼公子最近總是一副莫測的樣子,說出來的話讓他也越來越不懂。
正要再開口問個清楚的時候,忽聽一直沉默的明月輕聲說道:「有人來了。」
「得——得——得」一陣清脆的馬蹄聲遠遠的傳來,幾名裝束整齊,銀色衣衫的人打馬轉瞬間來到了藍若遙等人的面前停住。
「是銀衣衛?」清風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他們難道是來找他們的?他不記得他們何時與銀衣衛打上了交道?
「請問各位,哪位是無心神醫藍若遙?」拉住韁繩,龍羽拱手問道,雖然他口中問得是「各位」,但是他的眼睛看向的卻只有藍若遙一人,若是他所料不錯的話,這個人一定就是衛長口中的無心神醫——藍若遙。
他一直以為世上再難找出比衛長更出色的男人,可面前這個男人卻打破了他所有的認定,站在這個人的身邊,令他產生一種仿若置身於清冷皎潔的月光下的感覺。
若說他們的衛長如一塊山間的溫玉的話,那此人就如山間的一潭幽靜的湖水————博大,安靜。讓人無由的覺得心靜,且不由自主的想要沉溺其中。
而他那出塵脫俗的絕世之容讓同為男人的自己,都有一種怦然心動的感覺,男人都如此,女人又如何呢?
「我就是!」藍若遙輕聲道,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心竟隱隱的帶有一絲期待,期待在這名銀衣衛的口中說出他想知道的消息。
「那還請神醫隨我等去趟銀衣衛府。」龍羽整了整神色說道,他果然沒有猜錯,這人就是樂小步口中要找的人。
「敢問府上可是有人病了?不知是哪位?」藍若遙緩緩的問道,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那份淡淡的期待。
清風明月則是有些奇怪公子為何有此一問,平常有人阻礙了公子行程,無論是什麼人,對方病得有多重,公子都會淡淡的用一句:「我在趕路。」打發對方,雖然說是「趕路」,可實際上他們從來沒有真正的「趕」過,每次都會走得很慢,原本他們以為這次公子依然會如此說的,可是————
「是一位叫樂小步的姑娘。」龍羽盯著藍若遙的說道,衛長說,只要提到樂小步的名字,藍若遙一定會來的,所以他有些奇怪衛長、樂小步、藍若遙之間到底是什麼樣的一種關系。
「什麼?樂小步?她在你們那裡?」葉桐吃驚的叫道,她怎麼會跑到銀衣衛那裡去了?
「是!」直到此時,龍羽才注意到藍若遙身後的幾人,每一位都很出色,尤其是這個說話的人,更是一位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唉,原本只有衛長一個人打擊他就可以了,現在一下子又冒出幾個來,他龍羽好郁悶啊!龍羽在心中無聲的哀歎著。
「還請閣下帶我們去。」沒有在意龍羽臉上那種奇怪的神色,藍若遙的語氣中有著一絲不易覺察的激動。
「請了。」龍羽微微抱拳,回轉馬身,「駕!」一聲輕喝,幾名銀衣衛絕塵而去。
藍若遙等人也夾緊馬腹,緊隨其後。
銀衣衛府邸內
玉靖涵不住的看向廳外樂小步暫住的房間,可惜門是關著的,裡面的任何情況都看不到。
「我說玉衛長,你放心好了,無論樂小步那家伙受了多重的傷,只要有藍若遙在,她一定沒事。」葉桐悠哉的喝著人家倒好的茶水,翹著二郎腿一點兒也不擔心的說道。
真不知道他是對樂小步的生命力有信心,還是對藍若遙的醫術有信心才如此說。
清風明月雖然沒有說話,但是臉上也是一片不慌不忙的樣子,倒是青茉兒雖然看起來像是在喝茶,但是一雙明眸還是不住的看向那扇緊閉的房門,眼中跳動著一種復雜的神色,像是嫉妒又像是其他。
一路上,藍若遙不敢想樂小步是什麼樣的情形,他怕自己想到的話,會無法保持頭腦的清醒,這樣不但於事無補,更會耽誤找到樂小步的幾率。
可是如今,不用想,樂小步就已經在眼前了。
彎彎的眼睛緊緊的閉著,讓人再也無法看到那雙經常含笑的明亮雙眸,臉色是一片失血後的蒼白,就連那張柔軟紅潤的雙唇此時也失去了應有的嫣紅,只有那雙長長的睫毛還在如以前一般卷翹著。
手微微帶絲顫抖的覆上樂小步嬌小蒼白的臉龐,多日來空空的心在這一刻填滿,但是當視線觸及到樂小步胸口那抹鮮紅時,一陣令人窒息的心痛幾乎將藍若遙擊暈。
轉瞬而來的是一股從不曾在藍若遙眼中出現的森寒,無論是誰,都要為對她的作為付出代價,藍若遙第一次知道,恨是什麼感覺。
仿若是感覺到身邊有人,樂小步的眼睛微微動了動,吃力的張了開來,當看到眼前的人後,樂小步笑了,笑的那樣燦爛,那樣驚艷,又那樣安心。
「你……你來了?」她終於等到他了。
藍若遙沒有開口,只是緊緊的握住樂小步的手,一雙黑色的眸子靜靜的看著樂小步。
「你……你不要難過,我……我很好!」樂小步微笑著想要抬手抹去藍若遙眼中的那抹痛楚。
「放心,我會救你!」終於,藍若遙輕輕的說道,但是聲音裡卻有著樂小步從來不知道的顫抖與恐懼。
「嗯!我……我相信你,我……我知道自己不會死,因……因為我還沒有嫁給你呢!」雖然每說一句話,樂小步都需要耗費好多的體力,但是她依然勉強的開著玩笑。
以前她希望他只關心她,只擔心她,可是如今看到他為了擔心她,而如此難過,她忽然覺得好心疼,她不要他擔心她,因為她不希望看到他難過。原來,她竟是愛他如此之深,深到只希望他快快樂樂的。
緩緩的伸出手,溫柔的將樂小步眼中滑落下來的淚水拭去。
收回手,藍若遙的衣袖微微一動,一道銀絲劃過腕間,一條細細的血絲逐漸變粗,變大。
「你……你要做什麼?」樂小步驚愕的瞪大眼睛,雙手想要用力的支撐起身子,可是已經很虛弱的她根本就沒有辦法辦到。
難道因為她的傷沒有辦法治好,他要與她同歸於盡麼?他是個大笨蛋。
樂小步的淚水流得更凶,這些天,在傷口的劇痛下她都忍著沒有哭,但是在看到藍若遙腕間那漸漸滲出的血後,她再也忍不住了,他來這裡故意要她難過,要她擔心麼?
「不要哭,不要擔心,我沒有事!」藍若遙的臉上微微的漾開一絲笑意。
伸出沒有受傷的手,輕輕擦著樂小步不斷流下來的淚水,可惜,樂小步好像是決心要把這幾天的委屈都倒出來似的,淚水怎樣也無法止住,心中一動,藍若遙俯過身輕輕的在樂小步的兩只眼睛上各自印下了淡淡的,涼涼的一吻。
呃?樂小步一愣,忘記了哭,待想到剛剛他做了什麼後,臉微微一熱,原本蒼白的臉上升起了一抹醉人的紅暈。他剛剛是在吻她的淚水麼?這是只有情人間才會做的親暱動作吧?
緩緩的移開身,藍若遙看著雙頰緋紅的樂小步溫柔的說道:「你失血太多,我必須先將我的血渡一些到你的體內,才可再進行其他的治療。」藍若遙說的雲淡風輕,仿若他說的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可是每個人都知道渡血絕對不是簡單的一件事情。
「大……大笨蛋。」樂小步眼睛又酸了,他幹嘛要讓她感覺如此感動,如此幸福。
「我很自私,渡血其實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我自己,我想在很久很久的將來都有你陪,所以,你不可以離開我先走。」藍若遙看著樂小步認真的說道。
「嗯!我……我會永——遠——永——遠都陪著你!」樂小步開心的笑了,雖然此時的她說話還很虛弱,可是她卻知道她一定會很好很健康的活下去,因為有他的愛陪著她。
對,是愛。
樂小步知道雖然藍若遙並沒有將愛說出來,但她知道,對自己,他一定不只是單單的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