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人是要付出代價的,而且代價不小。
雖然不是很大的數字,但也遠非軍餉所能應付,迫不得已回了趟帝都,從名下提出相當的金錢,但願在管家上報父親之前,她能想到一個好理由,搭進薪餉是小事,萬一父親過問就……
放下羽毛筆推過箋紙,管家看了一眼簽名,遞過裝著金幣的絲袋。
「伊蘭小姐,這是您要的,另外爵爺來信說一個月後返回休瓦。」
「小伊蘭心情不好?」
林伊蘭回過神,對一旁的老婦人扯出笑顏。「沒事,只是有點累。」
明顯的食不知味,老婦人望著一手帶大的孩子,忍不住心疼。
「想騙老瑪亞可沒這麼容易,告訴嬤嬤你在擔心什麼。」
「我在想嬤嬤的手藝多年以來一樣好。」
老婦人失落而傷感,語氣黯然。「是嫌嬤嬤太老了?以前小伊蘭什麼事都會對我說。」
「嬤嬤!」女郎從座位上跳起來,緊緊抱著老婦人,「別這樣說,不管多老我一樣愛你,你是最疼我的人。」
「可伊蘭現在有自己的秘密了。」老婦人故意嘆息。
「我只是……」林伊蘭咬了咬唇,放棄了抵抗。「父親要回休瓦了。」
老婦人理解的環住纖細的肩。
「我不想見他,可……」她頓了頓,語聲轉低。「是我的錯,我無法讓父親滿意。」
「伊蘭非常優秀,我一直認為爵爺太挑剔了。」
「我想我又要挨罵了。」安慰無濟於事,女郎喃喃自語。
「那不是你的錯,是爵爺他……」老婦人開始了數十年如一的抱怨。
林伊蘭沒再說下去,靜靜的感受環擁的溫暖,直到紊叨的話語停止。「謝謝嬤嬤,我現在好多了。」
「伊蘭……」老婦人端詳她的神色,忍不住嘆氣。
「嬤嬤?」她敏感的覺不出對。
老瑪亞遲疑了片刻,「伊蘭,我私下聽僕人間傳言,將軍最近很欣賞一位新晉的上校,據說是軍方的後起之秀,可能有意……讓他作你的丈夫。」
綠眸一瞬轉暗,猶如冰冷的夜色籠罩了湖水。
「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名字不清楚,是秦家的第三個兒子。」老婦人有些不安,只能無力的勸慰。「伊蘭,也許對方是個不錯的人,爵爺應該考慮得很詳細,或許……」
「我明白,謝謝嬤嬤,抱歉我有點餓了。」
完美的微笑,完美的繼續用餐,林伊蘭再也沒有開口。
秦洛,出身於同為軍人世家的秦家。
看昔日同僚調出的軍方資料,秦洛軍功卓著,聲名鵲起,晉陞的速度極快,最近在一次叛亂中救助了某位議員而立下大功,榮獲了皇家勛章,新的敕令是調入休瓦協防修整,不日將到任。
「砰!」
魁梧的士兵被重重摔倒,忍不住痛苦的呻吟。
「下一個。」
半晌不見回應。
「隊……隊長……」安姬被其他士兵以眼色示意,硬著頭皮提醒。「沒有下一個,全上過場了。」
林伊蘭抬眼一掃,小隊中的士兵臉色青綠,歪歪斜斜的圍在場邊,有幾個甚至扶著腰,今天大概手重了一點。
「訓練到此為止。回去休息,明天繼續。」林伊蘭自知控制失當,免去了晚上的操練,士兵們如蒙大赦,互相攙扶著去了。
「看起來你情緒不佳。」戴納一如往常般陰魂不散,倚在牆邊挑逗。「要不要跟我玩玩,我有很多辦法讓年輕女孩心情好。」
「謝謝中尉的好意,我想不必了。」
「你可以忘記我是上級。」戴納挑挑眉,神色曖昧而輕狎。「我不像鐘斯那樣古板。」
「軍規如此,不敢放肆。」示意安姬先走,林伊蘭已無耐心敷衍。
「當我是一個普通男人?」戴納一手支牆攔在身前,幾乎挨上她的臉,見她靜默不語,戴納興致更濃。「說真的,只要試過一次,我保證……」
「滾開。」
戴納一僵。「你說什麼?」
「滾!」
林伊蘭冷冷的重複,榛綠色的眼睛寒如霜雪,不可侵犯的冷峭。
戴納不自覺的退了一步,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懶得多看一眼,林伊蘭逕自而去。
「長官?」幾個士兵聚攏來打趣。「這娘們還真把自己當公主。」
「臉和身材倒是漂亮,脾氣就……」□的目光望著背影。
「步兵連的公主?」幾個人哄然大笑起來。
「聽說是從德爾削下來的,還端著架子呢。」
「這種姿色也舍得往戰場上扔,那些貴族老爺真是浪費。」
「他們不浪費怎麼輪得到我們沾手。」
「這麼辣,看來得費點功夫。」
「長官不會搞不定吧,鐘斯那老狗真礙事。」
「長官?」一群士兵淫猥的議論了半晌,才發現戴納一直沒出聲。「不會就這麼算了吧。」
「怎麼可能。」碰了個硬釘子,戴納徵服欲更熾。「我本以為是個徒有面孔的刻板女人,沒想到是只火辣的野貓,反而更有興趣。」
眾人心照不宣的嘻笑,一言一語的鼓動,只等隊長到手後分一杯羹。
休瓦基地軍紀極嚴,但常規操訓不重,相較於周圍的鬆散,林伊蘭的嚴苛令下屬叫苦連天,怨聲沸騰。與隊長最為親近的安姬耳聞了最多的怨罵,被戰友鼓動了無數次,沒有一次敢開口勸諫。
作為一個老兵,安姬有自己的眼色,儘管相處時間不長,已有相當程度的瞭解。這位新長官年輕和氣卻絕非軟弱可欺,情理之內的事會酎情,涉及原則的半分不讓。保持最佳體能是軍人的職責,實在難以用疲勞或其他小隊的惰怠為藉口推托。
申訴無門的士兵唯有苦撐,幾度下來軍事技能大幅提升,戰鬥力頗有改觀。
「最近幹得不錯。」鐘斯把軍帽一丟,重重一坐,椅子發出了脆弱的一響。
「謝謝長官。」林伊蘭神色如常。
中尉是典型的軍人,脾氣暴燥性情粗放,但對欣賞的下屬不吝讚賞。林伊蘭帶的小隊在基地例行比賽中勝出,一時心情大好,無形得意起自已的眼光。
「戴納最近還在找你麻煩?」
「我能應付。」
「很好,像個軍人的樣子。」回答讓鐘斯很滿意。「有需要記得報告。」
「是。」
林伊蘭微微遲疑了一霎,被鐘斯看出。「有什麼話直說。」
「隊裡有男兵強迫女兵發生不適當的行為,可否予以制止。」此類積弊已久,冷眼旁觀之外,她並無權限管束。
「隨他們去吧。」鐘斯不甚在意。「當兵確實無聊,讓他們有點樂子也可以少生點事。」
「但這對女兵而言極其惡劣。」林伊蘭堅持勸誡。「她們是為帝國效命,卻必須同時應對戰場和同僚的雙重侵擾。」
「軍隊不需要弱者。」鐘斯對這一話題不感興趣。「如果一個士兵連自己都無法保護,我不認為他是一個合格的軍人。」
「在軍中女性是少數,體能上沒有優勢,很難對抗不公。」
「那為什麼你能做到。」鐘斯往椅背一靠,已有些不耐。
林伊蘭沉默了一下。「因為我遇見的長官是您。」
鐘斯雖然粗魯,卻沒有染指下屬的癖好,在軍中極其難得。
「不僅僅是我的原因,是你夠強,有能力應付。」鐘斯有自己的一套看法。「那些女兵明知軍隊是什麼樣的地方仍選擇入伍,該有這個自覺,不想被欺凌可以變強,她們卻多半用身體換取各種便利,引誘混小子們爭風吃醋,憑什麼要我特別照顧。」
「那僅是少數,許多人是迫不得已而忍受。」
「你對無關的事情關注太多。」鐘斯不認為有必要繼續,揮手打斷。「軍隊一貫如此,你的腦筋不該浪費在這方面,對下屬管得太緊只會挫傷士氣,以後少說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