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似乎有點吵嚷,林伊蘭沒留意,將錢袋推至管家面前。
幸虧在軍中挑戰戴納的時候贏了一大筆,不然很難抹平赤龍牙的帳目。
轟然一聲撞響傳入耳際,彷彿在拆什麼重物。聽出方向,林伊蘭心一沉,隨著動靜衝進了三樓盡頭的房間。
這是整個公爵府陽光最好的房間,十多年不曾使用,依然保持著原狀,鎖著她七歲以前最美好的回憶。綠色的帷幔掩住落地長窗,四壁嵌著精緻的名畫,明亮的空間中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石膏像,壁邊整齊堆疊著成摞的油畫,畫架上還有半幅尚未完成的風景,是已逝公爵夫人最後的作品。
「怎麼回事!」
美麗的綠眼睛燃著怒火,掃過倒在地上的天使像,又環視整個房間。
一切已經面目全非,純白的雕塑被粗暴的推倒,摔成了無數碎片,忙碌的僕人捲起畫布,拆卸畫架,似乎要拆掉整個房間。
凌厲的氣勢令管事忍不住後退,彎腰回稟。「對不起伊蘭小姐,林晰少爺要一個房間練習擊劍,爵爺許可了。」
林伊蘭的心突然壓上了一方巨石,冰冷而沉重。「父親親口答應?」
「是。」第一次見溫和的小姐發火,管事不安的搓手。「爵爺說林晰少爺的要求應當儘量滿足,同意了改建。」
拾起一枚掉落的畫筆,殘存的顏料凝固在筆尖,十幾年過去,仍保存著母親鍾愛的鮮綠。剝掉壁紙後的牆壁斑駁難看,揭起地毯的塵土嗆人窒息,雅緻的房間轉眼變得冰冷醜陋。
母親留下的最後一點痕跡消失了,父親的懲罰永遠直接而有效,輕易的將她所愛、所在意的一一剔去。家早已成為冰冷的囚牢,她竟然還幻想能在疲倦時暫憩。
「伊蘭。」老婦人緊緊摟住她,含淚的眼眸理解而心疼。
過了很久,林伊蘭終於能開口。「對不起嬤嬤,我想起軍隊有些事要處理,必須馬上回去。」輕輕拉開老人的手,她笑了一下,「我去收拾東西了。」
老婦人擔憂的望著她。
「我沒事。」林伊蘭吻了吻嬤嬤的頰,卻再覺不出溫度。「真的,過幾天就好了。」
一隻野鴨在湖面上不停的游。
不知什麼緣故不曾飛去南方,停在了休瓦過冬,非常疲憊卻不停的划水,白色的冰層越來越厚,不斷在湖面擴展,最終將耗盡體力的野鴨凍在了湖邊。
林伊蘭一直靜靜的看。
不知看了多久,最終踩近湖岸敲破冰面,將昏迷的野鴨抱出來。毛茸茸的小腦袋耷在懷裡,羽毛潮濕而冰冷,她有點茫然,不知該怎樣處置。
「你在做什麼?」
低沉的聲音有點熟悉,她望著不知何時出現在身畔的男人,沒有回答。對方探了一下她的手,立刻皺起了眉。
陰暗凌亂的街巷,隨處可見的棄物,熟悉的矮屋。
男人放下她的提箱,從屋外的柴堆拎進幾塊粗壯的木頭,很快壁爐裡有了火,熊熊的火苗驅走了一室寒氣,他又在火上煮了些東西,室內有了一股甜香。
「脫掉外衣。」
凍僵的手指不太聽話,摸索了半天都無法解開,他替她脫下了被雪水浸濕的大衣,才發現連裡衣都浸透了,不知在雪中呆了多久,索性一併脫下,只餘貼身的襯衣,用厚毯將整個人包起來。
林伊蘭這時才覺出冷,無法抑制的發抖,牙齒咯咯直響。一杯熱氣騰騰的飲料遞到面前。「喝了它,熱可可兌酒,你會好過一點。」
脫掉濕透的靴子,他試探的觸碰纖細的腳。
「有感覺嗎?」
林伊蘭搖了搖頭。
他捏了幾個雪團,用冰冷的雪擦腳,沒過多久,麻木的腳彷彿被無數針刺般痛,他按住又擦了一陣才放開,略略鬆了口氣。
「你在室外呆得太久了,休瓦的嚴寒可不是小事。」
熱可可十分香甜,她一點點嚥下去,身體從裡到外暖起來,終於止住顫抖能開口說話。「謝謝。」
男人倚著壁爐望著她,淡淡的話語帶著微責。「怎麼總讓自己這麼狼狽。」
這樣關切的話竟然是由敵人說出,滑稽而錯亂的現實讓林伊蘭忍不住笑起來,她笑得那樣厲害,幾乎難以停止,他沒有在意,俯身加了一塊木柴,又替她把厚毯拉緊了一點。
昏黃的爐火映著他的臉,深遂的眸子莫名的溫柔,褪去了危險的氣息,這一刻他只是個令人心動的男人。
林伊蘭覺得自己一定是被寒冷凍壞了腦子,竟然忘記警惕,主動吻上了他的唇。
男人定了一瞬,探臂扣住了她。
越來越激烈的吻讓她透不過氣,或許是酒的作用,身體漸漸發熱,她聽見了紊亂的呼吸,火熱的手隔著襯衣摩挲身體,陌生的渴望炙得心頭髮顫,乾燥的木頭在火焰噬烤下啪響,打破了迷亂的氣息。
停在腰際的手握得肌膚生疼,他稍稍退開,低頭凝視著她,垂落的額發搭在眉際,幽暗的眼中燃燒著赤1裸的慾望。「你……」
她盯著對方的眼,辨不清自己究竟想要什麼,不受控制的指尖撫上了他的唇,彷彿眷戀它所帶來的熱度。
下一刻她已被放在了床上。
強勢而炙熱的吻在唇上廝磨良久,漸漸下移,剝開襯衣,露出雪白細膩的肌膚,他的眸色更深了。「有過經驗嗎?」
低啞的聲音震得耳根發癢,她的心跳得很快,不自覺的臉紅。
沒有得到回答,他笑了一聲,指尖撫弄著秀髮。「我會儘量……溫柔些……」
彷彿一個神秘的遊戲,他的手引著她觸撫修長有力的身體,□光滑的胸膛、形狀分明的腹肌,帶領她探索屬於男性的、完全陌生的一切。隨著指尖滑過,他的呼吸粗重起來,突然低下頭,用牙齒和舌尖刺激她最敏感的肌膚,捕捉她每一次輕顫,迫使她細碎的呻吟,在她最無措的一刻,他開始進攻。
可怕的壓力分開她的身體,緩慢的深入撞擊。疼痛令她覺得冷,吻和撫摸又讓她發熱,奇異的難以言喻,她分不清自己想抗拒還是迎合,激躥的慾望在糾纏中失控,世界化為了一片昏亂。
醒來時窗外一片漆黑,壁爐的火苗仍在躍動,映得屋子很暖。她伏在男人懷裡,強健的手臂勾在腰上,毫無距離的緊貼,厚重的被子蓋著兩人,靜謐的室內只有木柴燃燒的啪響。
林伊蘭抬起頭,他靜靜的看著她,幽暗的眸子映著火光,不知在想什麼。
被那樣的目光望了半天,想起之前的情景,她的臉又紅了。
溫熱的手拔弄著短髮,在額上落下一吻。
沒有語言,似乎也不需要語言,過了一陣,她又睡著了。
再度醒來天已經很亮,身體大概被清理過,除了痠軟別無異樣,壁爐裡又添了新柴,烘乾的衣服擺在枕畔,火上煮的土豆湯散出濃香。凍僵的野鴨回覆了活力,在桌邊來回踱步。
門一晃,男人走進來,隨手將一袋麵包放在桌上,脫下了沾雪的外套。見她醒來,他拿起碗盛湯。
「你一定餓了,起來吃點東西。」
半晌毫無動靜,對方投來不解的眼光,林伊蘭尷尬的提示。「請暫時把頭轉過去。」
男人一怔,依言背轉,彷彿有絲笑意。
喝下第一口湯,她有些意外的驚訝。「味道很好。」
「你提供的配方不錯。」
她低下頭喝湯,心底想笑,或許該早些道明,也不致養傷期間日日難以下嚥。
「你在休假?」男人給自己盛了一碗,在她對面坐下。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勺子攪了攪湯,突然間胃口全無。
「如果沒有別的地方,你可以住這。」他沒有看她,扯了點麵包餵挨近的野鴨。
林伊蘭怔了一下。「會不會讓你很麻煩?」
「不會。」
「那我……」
「不用提錢。」他打斷她的話。「願意就住下來,時間隨你。」
她很清楚,他們的身份對彼此而言都是極大的隱患,根本不該有所交集。可軟弱的靈魂卻貪戀著一點溫暖,沉淪著不肯清醒。從窗口望出去,銀白色的世界是那樣冰冷,鋪天蓋地的酷寒消彌了所有意志。
「謝謝,菲戈。我叫伊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