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卷一‧尤卡之花》10. 劫持

  

  五月的第一天終於到了。

  

  午夜鐘聲敲響,所有騎士按照統一指令埋伏在王都各處和城牆外,王宮更是守得水洩不通。

  

  當第一抹晨光劃破天空,京城上空突然出現一個碩大的黑影。

  

  這個黑影貌似是從一家小旅店的屋頂上出現的,它就這麼咻地一下蹲在了房頂上,猛地張開巨大的雙翼,升到半空。巨大的氣流獵獵作響,埋伏在小旅店附近的騎士們揉著被沙塵迷到的眼睛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

  

  「是龍!」

  「惡龍!惡龍真的出現了!」

  「惡龍來搶公主了!」

  

  騎士們拔出手中的長劍,但是巨龍已經升到了半空,鞭長莫及。皇家衛隊的鋼鐵弓弩射向天空,難以達到巨龍的高度,又紛紛落了下來。只能眼睜睜看著黑色的巨龍向著王宮方向緩緩飛去。

  

  王都中心廣場上的神官們喃喃唸誦咒語,天空中出現一道道雷電,交織成一張巨網,向著巨龍罩下。

  

  為首的神官舉起鑲嵌著寶石的法杖。巨龍的頭頂頓時出現一個巨大的火圈,無數碩大的火球向雨點般密密地砸下。

  

  巨龍咆哮一聲,渾身冒出黑色的光暈,變成一個光球,將它護在其中,那些火球竟都被光罩彈開,反而擊打在雷電的的巨網上,巨網顫抖兩下,破開一個大洞,巨龍一頭撞出了網,沒有理會地上的神官們,迅速撲向王宮。

  

  她在房間中,只聽到外面喧囂大作。

  

  「巨龍出現了!正向著王宮過來!」「各人嚴守崗位,取出兵器!」「弓弩手準備!」……

  

  她焦急地走來走去,怎麼辦,該怎麼辦,如果龍真的是肯肯,難道眼睜睜看它跳進圈套?

  

  可是,如果通知他,她又該怎麼辦?

  

  她心煩意亂地走到窗前,房門突然打開。她正想問,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了,卻發現走進來的人,不是侍女。而是安德里、亞諾和伊萬東。

  

  安德里的手按在佩劍上,向她行禮:「公主殿下,早上好,我們想要帶你開始一個小小的旅行。」

  

  她謹慎地後退一步:「你們想幹什麼,來人啊,請這三個人出去!」

  

  本應守滿侍女和侍衛的門外毫無動靜。

  

  安德里的嘴角微微挑起:「公主,很遺憾,除了我們之外,恐怕沒有人來回應你了。我們在那些人都在忙著準備抵抗龍時,動了點小小的手腳。服侍你的人,現在都在夢鄉中。」

  

  伊萬東拔出了腰間的匕首,涼涼的匕首架在了她的頸項上。她能聞見伊萬東身上那酸酸的,另人作嘔的味道。

  

  安德里仍然用談天般的口氣對她說:「公主,不要害怕,我們無意冒犯你。只想知道,暮色騎士的項鍊在哪裡。」

  

  她挺直脊背:「什麼項鍊?挾持我對你們沒什麼作用。」

  

  安德里含笑搖頭:「公主,不要裝糊塗,當年,紅龍王曾經送過暮色騎士一條項鍊,鏈墜是花朵的模樣,應該是你們王室代代相傳的寶物吧。」

  

  她輕蔑地掃了這三人一眼:「我不知道什麼項鍊。」

  

  安德里依然笑眯眯的:「暫時想不起來也沒關係,公主,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或許就能想起那些重要的事情。」

  

  哐!肯肯一頭撞破了另一道雷元素的電牆,王宮就在眼前!他雙翅拍出巨大的氣流,刮落密密射來的箭雨。向前向前!

  

  媳婦,我來了!

  

  騎士們的手心竟微微滲出了冷汗。王宮的塔樓平台上,出現了烏代代大長老的身影,他從背後緩緩抽出一根木棍,半禿的腦殼上,僅存的幾綹白髮在風中微微飄蕩。

  

  「龍,就讓老夫來做你的對手吧。」

  

  被巨大的龍翼扇起的氣流靜止了下來。空氣的脈動彷彿在隨著烏代代的動作起伏。

  

  「萬能的神,請聽到我的祈禱,風火雷電,回應我的召喚,自然的奧數,暫將操控交付於我,流動吧,風——」

  

  風,吹了起來,很輕很輕,滲透進了在場每個人的骨骼,令人不寒而慄。

  

  高台之上,烏代代長老半禿的腦殼上,似乎亮起了一個明亮的光圈。

  

  她在安德里三人的挾持下一步步走出臥室,臥室外是公主專用的起居室中。地面上橫七豎八躺著侍衛和侍女們。

  

  有冷冷的風透過起居室的窗子吹了進來,安德里露出滿意的表情:「時間卡得剛剛好。烏代代大人在巨龍到來的時候一定會唸誦元素咒。」

  

  而風,是四大元素中,速度最快的。

  

  安德里從隨身的行囊中掏出了一樣東西,丟到地上:「風元素,吸!」

  

  那東西越漲越大,變成了一個氣球的模樣,下面吊著一個提籃。她被推進了提籃,趁著脖子上的匕首一瞬間鬆懈的工夫,她狠狠地一腳踹向伊萬東,高聲喊起來:「來人,快來人!」

  

  亞諾撲上來,一把揪住了她的頭髮,一手摀住了她的嘴。安德里一記耳光打在她臉上,狠狠卡住她的脖子將她按在提籃壁上:「公主,你最好老實一點,雖然我需要用你脅迫你的父王,但我對你的忍耐也有限度。」

  

  冰冷的匕首重新架在她的脖子上,她閉上嘴,露出冷笑。

  

  因為,她知道,這些人的算盤必定會落空。

  

  微微的風中,烏代代長老的棍子揮了揮。

  

  烏雲密集,千萬道雷電向著黑色的巨龍砸下。一瞬間耀目的強光刺傷了所有人的眼,刺目的眩光驀地消散,淺淺的柔和綠光暈染開來。

  

  在不遠處的天空中,出現了另一個身影。

  

  他踩在一片綠色的葉子上,穿著麻色的斗篷,頭被風帽罩住,看不清面容。這些淺淡的綠光,正是從他的指尖暈開。

  

  烏雲消散,天地再度恢復晴朗,那人站在晨光中,好像降臨凡間的神祇。

  

  烏代代長老眯眼看向他:「半路插手的人,你是誰?」

  

  那人沒有說話,朝陽的光束落入他手中,化成了一根流金的法杖。舉著武器的騎士們眼皮沉重,軟趴趴地倒下。

  

  烏代代的目光犀利起來:「難道,你是精靈?」

  

  那人依然沒有回答,巨龍拍打著翅膀,俯衝向王宮。

  

  烏代代長老舉高手中的木棍,圈了個圈,一個巨大的火球裹著雷電砸向巨龍,一道柔和的光束從一旁輕輕彈來,包裹火球,火球瞬間煙消雲散。

  

  巨龍眼看即將撲到王宮的屋頂上!哐當!正在此時,一個物體撞破了王宮城堡的玻璃,飛到堡外。竟然是一個碩大的氣球,氣球下方掛著一個提籃,提籃中,三個男子正挾持著一名少女,少女金色的長髮淩亂,胳膊上已經有了些傷痕。

  

  天上的巨龍大喊一聲:「媳婦!」向著氣球衝去,伊萬東扭著少女後退一步:「且慢,如果你再過來,我們就先送公主去天國!」

  

  踩在綠葉上的人淡淡低喃:「自不量力。」法杖輕輕一揮,陽光化作幾道光箭,與烏代代長老發出的鋒芒一起扎向鼓脹的氣球,光箭和鋒芒尚未接觸到氣球身,氣球上暈出一團暗紅的光芒,光箭和鋒芒頓時被這團暗紅吞噬。

  

  烏代代長老神色微變,綠葉上的人眉頭微微皺起。肯肯急躁地撲動著翅膀,問他:「格蘭蒂納,怎麼辦?」

  

  格蘭蒂納搖了搖頭:「這幾個人類不值一提,但附近可能有高人插手,暫時不能輕舉妄動。」

  

  提籃上的安德里三人已經開始喊話:「其他人統統都退下。我們有件事要和國王陛下商量,請將國王請過來。」

  

  國王在衛兵的簇擁中到了城堡的露台之上。安德里高聲喊:「我們崇拜偉大的暮色騎士,想要得到一件她的物品,如果陛下能將暮色騎士的項鍊交給我們,我們就保證公主平安無事!」

  

  國王露出為難的表情:「可我從沒聽說過什麼暮色騎士的項鍊。」

  

  伊萬東拿匕首的手動了動,一絲血跡便從少女的皮膚中滲出:「陛下,我們真的很仰慕暮色騎士。那枚花朵鏈墜的項鍊我們勢在必得。如果你再拒絕我們,我們失望之下,說不定拿匕首的手會打滑,或者腦筋混亂把公主丟給巨龍。」

  

  國王向肯肯的方向望了一眼,沉默了片刻,顫聲說:「好,好吧。」

  

  嘭,天上的巨龍渾身突然冒起一團黑煙。

  

  安德里幾人和國王及衛士們頓時戒備地向巨龍望去,黑煙消散,巨龍沉默地蹲到了附近的一座高塔之上,踩在綠葉上的人用溫和的聲音說:「各位不用擔心。龍殿下覺得,讓人類先解決完自己的問題,再娶公主不遲。」

  

  烏代代長老甕聲說:「陛下,我可以保證巨龍暫時不會妄動。」

  

  國王這才稍微放心,帶著衛兵匆匆離開,大約一個鐘頭後,重新回到露台上,手中托著一個紅色的盒子,盒蓋打開,裡面赫然是一條玫瑰吊墜的項鍊。

  

  安德里喊道:「好,請侍衛脫下盔甲,拋掉武器,只拿著項鍊過來。」唐多動手解開身上的盔甲,安德里又補充:「侍衛長可不行,請找一個不相干的騎士。」

  

  從長廊的拐角處轉出一名渾身包裹鎧甲的佩劍騎士:「我來吧。」

  

  他取下頭盔,露出十六七歲少年略帶稚氣的臉,漆黑的頭髮像濃重的暗夜,黑色的眼睛如寒冷的湖泊。

  

  唐多看見他,愣了愣,他認得這個少年,但獲准守衛王宮的騎士中,似乎沒有他……

  

  亞諾已經大聲笑起來:「原來是這個只會吃的傻小子。你不是公主身邊的侍衛嗎?怎麼還化妝成騎士?好吧,就是你了,過來吧。」

  

  唐多的疑惑更深,可眼下情況不容多想,他只得默許這個少年脫去了鎧甲,丟掉佩劍。

  

  少年接過盒子,一步步走到露台邊緣。一揚手,盒子在空中劃了個完美的弧度,伊萬東握著匕首的手腕忽然一麻,匕首跌落,眼前一花,剛剛還在露台上的少年,不知什麼時候已站到了他的面前。

  

  三人大駭,想要拔出武器砍去,手竟然怎麼也抬不起來,少年的臉上毫無表情:「我不會欺負軟弱的人類,給你們一點小小的懲戒算作欺負我媳婦的懲罰吧。」

  

  他微微側首,向身後的公主說:「抱住我的脖子。」

  

  她怔了怔,猛地向後退了一步,少年一把抓住她的手,扯到自己肩上,強迫她踮起腳尖環住了他的頸項。

  

  腳下忽然一空,氣球裂成碎片,衛兵的驚呼聲中,黑衣少年的身影在半空中化成巨大的黑龍,展翅盤旋。

  

  安德里三人跟著碎片墜落,眼看要跌到地上粉身碎骨,格蘭蒂納手中的法杖一動,有巨大的冰塊從地上冒出,將這三人牢牢凍在冰中。

  

  她坐在巨龍的背上,金色的捲髮和綢緞的裙裾在風中飛揚,碧藍的天空彷彿伸手便可觸及,雲朵在她的身邊飄浮。

  

  母親,我終於帶著媳婦在天上飛了,好幸福,她的身上好香,我真想就這麼一輩子飛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