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反轉

  「母后,您怎麼來了。」紀無咎看到太后,臉拉得更長了。他雖不滿於眼前看到的情形,但也絕不願太后插手此事。

  「哀家怎麼不能來。我雖不理六宮之事已久,卻也容不得有人把個後宮攪得鎮日雞犬不寧,自然要時時巡視一番,以防有人做什麼下流的勾當,污了我皇家的臉面和血統。」太后走近來,打量著殿外立著的幾個人,也不急著治罪,而是譏諷道,「想不到今日這英華殿竟然如此熱鬧,皇后就算想和陸統領敘舊,也還是要迴避著些佛祖比較好。」

  這話說得很不中聽,敘舊怎麼需要迴避佛祖呢,必然是他們在做什麼苟且之事。

  葉蓁蓁只覺渾身發冷,她從未有過如此被動的時候。她攥緊拳頭,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清了清嗓子,說道,「母后多慮了。我在英華殿練功,正好巧遇陸統領。人人都知道陸統領武藝高超,我便向他請教了一二。想來佛祖必不會怪罪我這種轉益多師的做法。」

  太后冷笑,「巧遇?陸統領今日並不在此當值,如何與你巧遇?」

  葉蓁蓁同樣冷笑,「母后真是多知多聞,連陸統領何時當值都記得清清楚楚。」言外之意根本就是你做的這一出捉姦的把戲。

  太后嘴上實在不是葉蓁蓁的對手,她轉頭看向紀無咎,「你的皇后與青梅竹馬的好表哥在此相遇,你就沒有想說的?」

  紀無咎全程都在盯著葉蓁蓁看。雖然聽到太后的話不痛快,但這個時候,他也確實很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皇后,朕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

  「你真的是來聽我解釋的?」葉蓁蓁冷冰冰地看著他,語帶譏嘲,「既然如此,你怎麼沒聽到我方才的解釋?」分明就是和太后一路的,現在裝什麼裝!

  紀無咎神色一暗。太后怒道,「大膽淫/婦,竟然如此和皇上說話!簡直無法無天!來人,把這對姦夫淫/婦給我拿下!」

  周圍一群人便要上前捉人。葉蓁蓁修眉冷橫,鳳目圓睜,挺身向前一步,「誰敢!」

  她這氣勢十足的一聲怒吒,倒真把周圍人嚇得腳下有些猶豫。畢竟是皇后,現在對她不恭敬,以後若是她翻身了,要碾死他們簡直太容易了。

  葉蓁蓁從容地看著太后,說道,「母后為著後宮之中的清白安寧著想,孩兒可以理解,只是這樣無憑無據地拿人,怕才是真的沒王法吧?」有本事你拿證據出來啊。

  太后早知她有此招,抬手輕輕一揮,「搜他的身。」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陸離,皇后的身是不能輕易搜的。本著有奸/情必有私物的慣常做法,大家也可以推理出有私物必有奸/情這個結論。所以,如果現在從陸離身上搜到點和葉蓁蓁有關的東西,那麼今日這事兒就沒個善了了。

  素月緊張得,幾乎快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了。她在一旁看著幾個太監撲上來在陸離身上一通亂扯亂搜,握著荷包的手不自覺地收緊。幸好幸好,幸好表少爺一來就將這個荷包給了她,要不然可真是一萬張嘴也說不清了。這個太后,心計竟然如此歹毒!

  太監們搜完身,果然一無所獲。

  搜不到也沒關係,太后心想,這次可不能放過葉蓁蓁了。於是她說道,「那麼就請陸統領解釋一下,為什麼你今夜會出現在這裡,而且與皇后相談甚歡?」

  此時,方才參見過太后便一直沉默不語的陸離終於開口了,「稟太后,皇上,微臣是奉了皇上的密旨來此候駕,至於所為何事,微臣不知。」

  太后聽到這話一愣,看向紀無咎。

  紀無咎也愣了,「朕從未給你發什麼密旨,更不曾宣你在此。」

  「微臣不敢有半句謊言。今日確實有一個內侍攜帶著御用之物來對微臣下達旨意,微臣雖然疑惑,卻也不敢懈怠,因此便按照那位內侍的指示來到此處,不想皇后娘娘的鳳駕在此。微臣左右等不來皇上,便斗膽上前向皇后娘娘打探一二,皇后娘娘拿著一本武功秘籍向微臣垂詢了幾句,之後正巧等來了皇上與太后。」

  一番話說得坦坦蕩蕩,連葉蓁蓁都有點相信了。

  只不過用御用之物下達密旨這件事情略有些怪異。皇上又不缺紙筆,寫個條費什麼勁,又或者讓身邊的太監傳個口諭,也無不可,這樣既傳口諭又拿信物的……呵呵。

  紀無咎聽完他這一番話,問道,「哦?那個太監給你拿了什麼御用之物?」

  陸離攤開手掌,雙手托著一個白色的徑長一寸多的圓盤狀物事,馮有德走過去取了來,呈給紀無咎。

  那是一塊羊脂白玉雕的九龍祥紋佩,白皙溫潤,狀如凝脂,絕非凡品。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確實是紀無咎的東西。天子佩的玉,在重要場合中要按照不同的季節佩不同的顏色,春天佩蒼玉,夏天佩赤玉,秋天佩白玉,冬天佩玄玉。這塊九龍祥紋佩是他秋天戴的,現在已經入冬,所以早就脫下命人收置起來了,卻不知怎麼竟到了陸離的手上。

  紀無咎臉上閃過一絲疑惑。

  不只是他,周圍人看了這塊玉珮也開始在心裡頭揣摩。太后想著,難道兒子是站在她這一邊兒的?只不過這個手段太容易被人發現了;葉蓁蓁想著,果然有紀無咎在從中搞鬼,只不過給她下這種套子也太下作了點吧。

  唯有陸離,依然一臉的大義凜然光明磊落。

  紀無咎攥緊玉珮,說道,「應是有人假傳聖旨,你起來吧。」

  「謝皇上。」

  「你可認識那太監,可否記得他的長相?」

  「回皇上,微臣不認識他,但記得他。」

  「如此,朕必要查清楚,到底是哪個奴才狗膽包天,敢假傳朕的旨意。」

  太后顯然不太能接受這個結論,然而自陸離拿出玉珮之時此事便已成定局。不管聖旨是真是假,他都有理由出現在這裡,這就已經足夠。而且方才搜身,太監們都快把他扒光了,也沒翻出什麼要緊的東西。

  這個人,簡直太狡猾了。

  「既然是誤會一場,那麼哀家也就放心了。皇后日日在此練功,還是謹慎些好,莫要走火入魔。」太后不陰不陽地說道。

  「有勞母后掛心。人品端方,自然靈台清明,又有佛祖庇佑,想來不會有事。」葉蓁蓁也學會含蓄地罵人了。

  於是太后鬥志昂揚而來,垂頭鎩羽而去。

  太后走後,紀無咎站在原地,回頭看葉蓁蓁,「還不快走。」

  葉蓁蓁便跟上來,走過他身邊時,他想來牽她的手,卻被她狠狠甩開。葉蓁蓁低聲說了兩個字,「卑鄙。」口氣是滿滿的厭惡與輕蔑。

  紀無咎莫名就覺得心口一窒,難受得緊。他反應過來她似乎是誤會他了,便快步追上去。

  「朕……真的不知道玉珮的事。」

  不理他。

  「應該是乾清宮的奴才偷拿出去為非作歹。」

  不理他。

  「朕怎麼會幫助別的男人去私會我的妻子。」

  依然不理他。

  素月在一旁看得十分著急,皇上都這樣了,娘娘您就不能給他點面子嗎……況且,那玉珮明顯不是皇上親自送出去的好不好!

  葉蓁蓁又怎會不明白這其中的蹊蹺。她雖然不相信紀無咎的人品,但相信他的智力,他若是想給她下套兒,那就定然會是一個高明的套兒,不至於留九龍佩這麼大個破綻。雖然如此,她卻依然很生氣,套兒不是他下的,但他不是依然跑來捉姦了麼!而且看樣子,他似乎很期待她和表哥有一腿。

  陸離站在英華殿的門口,看著那三人的背影。紀無咎想拉葉蓁蓁的手,被她掙開幾次,他最終攥緊了她的手不放,兩人就這麼別彆扭扭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陸離低頭笑了笑。除了他自己,恐怕再不會有一人能猜到九龍佩為何會出現在此時此地……那是他偷的。

  是的,偷。陸離武藝高強,輕功尤其高強。而且他對皇宮的角角落落都熟悉得很。他想在整個大內戒備最森嚴的地方偷點東西,雖不是探囊取物那麼簡單,卻也是可以辦到的。而且他選的時機很好,等紀無咎在養心殿批摺子的時候再下手,那時候乾清宮的人手會少一些,又沒有紀無咎這個高手坐鎮,相對容易很多。

  陸離為人正直,以前從沒偷過東西,但這次不同,這次必須偷,為了葉蓁蓁。這種以男女奸/情陷害皇后的做法,有一就有二,倒不如先攪一攪渾水,讓皇上看清那些歹人的心計,去掉他的疑慮,以後就算有人再去他跟前告狀,他也不會輕易信了。

  而且,其實今晚自紀無咎尾隨他開始,他便已經察覺到他了。陸離知道皇上生性多疑,倘若他在葉蓁蓁面前表現得過於循規蹈矩,上下分明,反而會讓紀無咎懷疑他已經有所防備,因此便自自然然地最好。而且紀無咎知道陸離身手好,也就沒離得太近,想必並未聽清楚他們的交談。

  幸好這次有驚無險,蓁蓁,你可要長點心了。陸離獨自一人走在皇宮的冬夜裡,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