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無咎有些後悔對葉蓁蓁說了那樣的話。她本來就懷疑他,他再賭氣說那些胡話,她只怕會更加懷疑他了。
其實說到底,還是因為她不信他。恐怕打從一進宮,她就開始提防著,怕他害她,或者害她娘家。這次出這麼個由頭,她只會越想越多。
紀無咎有點無奈。他不是沒想過扳倒葉家,但還不至於以這種下作的方式。葉修名再怎麼說也是他的老師,他不至於欺師滅祖到讓他背這種千古罵名。
所以,還是好好和她說一說吧。
這樣想著,紀無咎來到了坤寧宮。
葉蓁蓁正在燭前枯坐,她托著下巴,看著跳動的火苗發呆,眼眸澄亮,臉上卻顯出心事重重的疲態。
紀無咎沒讓人通報。他看到這樣的葉蓁蓁,又心軟了一些,走過去一手按著她的肩膀,說道,「蓁蓁,我們別鬧了。」
葉蓁蓁抬起鳳眼,冷冰冰地看著他,「皇上,好手段。」
紀無咎不明所以。他坐在她對面,問道,「皇后這是從何說起?」
「蘇婕妤是你賜死的吧?」
「她是自尋死路,你我都清楚。她若不自盡,蘇家上下必受牽累。」
「如此,她是畏罪自殺了?那麼這場刺殺的始末也該公之於眾了吧,康承祿什麼時候處決?」葉蓁蓁步步緊追。
紀無咎低頭猶豫了一會兒,答道,「真相暫時不能公佈,康承祿也暫時不會死。」
「是啊,還沒到真正用到他的時候呢。」葉蓁蓁譏諷道。
紀無咎深吸一口氣,一遍遍地告誡自己要冷靜,他忍了忍,說道,「你想太多了,朕並非要用康承祿為非作歹。只是,這根本就是一個計中計,蘇婕妤也是被人利用了。那刺客的劍淬了毒,見血封喉。他,是真的想要殺死朕。」說到這裡他停住,看著葉蓁蓁臉上完全不相信的表情,莫名其妙地,他心裡頭就竄起一團火氣,來勢洶洶,強壓不住。
葉蓁蓁冷笑道,「那麼有人拿著聖旨去刑部大牢探獄,利誘康承祿說可以保他性命,讓他指認陸葉兩家篡上謀反,這件事皇上怎麼看?」
紀無咎覺得自己快忍不住了,他緊握拳頭,因用力太緊,拳頭微微發抖,他咬牙說道,「朕只問你一件事。朕差一點被刺客殺死,你到底有沒有一丁點的後怕和擔心?」
「我也只問你一件事,這次到底如何你才能放過陸家和葉家?」
紀無咎突然笑了。笑得無聲無息,笑容苦澀而冰冷,又帶著淡淡的譏嘲,彷彿看到了無比荒誕的事情。他站起身,緩緩走到葉蓁蓁面前,低頭笑看她,眼眸中卻半點笑意也無,滿滿的全是怒氣與暴戾。
「只要你把朕伺候舒服了,你想讓朕放誰,朕便放誰,可好?」
葉蓁蓁瞪大眼睛看他,第一反應是疑惑,進而是瞭然,進而是又羞又怒。
紀無咎又有點後悔這樣說話了。他僅剩的那一絲理智告訴他,不該這樣說,更不該期待她的反應。
他和她之間,不該是這樣的。
但是這一絲理智並沒有維持太久——葉蓁蓁站起身,雙手摟著他的脖子,踮腳吻住了他。
紀無咎苦苦維持的太平局面終於在這一瞬間轟然崩塌,灰飛煙滅。他的腦子裡彷彿狂風過境,捲走了他所有的神識,只剩□體最本能最真實的反應。他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另一手摟著她的腰,強迫她與他緊緊相貼。
葉蓁蓁並不會接吻,她只是笨拙地貼著他的唇,濃密的睫毛因緊張而微微顫抖。
紀無咎含著她的嘴唇,輕咬慢舔,重重廝磨。葉蓁蓁不知該作何反應,只是呆呆地任他施為。但是他幾次嘗試探出舌頭伸進她的嘴裡,都被她緊咬的牙關擋在外面。紀無咎乾脆握著她的下巴,逼迫她張開嘴迎接他。一朝得逞,他靈活有力地舌頭迅速鑽進她的口中,一陣瘋狂地掃動。
美味,太美味了,比想像中的、比夢境中的,還要美上千百倍。
紀無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好像魔障了一般,他用力在她的口腔中勾掃吸吮,弄得葉蓁蓁的嘴又痛又麻。
葉蓁蓁心中又湧起一陣不適感。但這次她不擔心,反正她一天也沒吃什麼東西,就算想吐也吐不出什麼。
因為嘴被堵著,葉蓁蓁的呼吸便有些急促。紀無咎的呼吸更是濁重,鼻端灼熱的呼吸與葉蓁蓁的呼吸兩相交纏,難分彼此,彷彿糅在一起,永不分離。
紀無咎從未體驗過這樣的交吻,簡直是一場戰鬥,要將對方生吞活剝,拆吃入腹。
只是這樣吻一吻,已經讓他□脹得要命。他感受著胸前兩團柔軟的壓迫,將葉蓁蓁打橫抱起,幾步走過去放到床上。
葉蓁蓁躺在床上時,已經完全做好了自我疏導。夫妻之間做這種事情真的沒什麼大不了,她不過是一被紀無咎那樣對待就想吐,所以才十分牴觸。但是眼前既然無法逃避,那就只好忍受,雖然胃裡極度不舒服,但總比受刑來得輕鬆。
紀無咎解開葉蓁蓁的衣服時,手指都在顫抖,他的心跳越來越快,呼吸也越來越粗重。
他對這個人渴望太久了,渴望到讓他產生了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她是我的了,她真的是我的了。
然而與此同時,他的腦子裡卻又似乎響起了另一個聲音:
停下,快停下。再不停下你會後悔的。
——怎麼可能停下!
紀無咎伏在葉蓁蓁身上,吻著她的臉頰,眉毛,眼睛,再轉至耳朵,叼著她的耳垂輕輕舔咬,如親切廝磨的小獸。
他想,他要溫柔一些,溫柔地對待葉蓁蓁。
然而葉蓁蓁只是僵著身體,不對他做任何回應。
他抬起頭,看到了她臉上的隱忍與厭惡,那表情十分刺眼,一直刺到他的心裡去。
紀無咎翻轉了一下葉蓁蓁的身體,讓她側躺著。然後,他側躺在她身後。
這樣就看不到了。
紀無咎進入葉蓁蓁的身體時,嘴上不自覺地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胸腔裡,卻湧起一陣濃重的悲哀。
葉蓁蓁側躺著身體,埋頭一動不動。
這場歡愛,只是他一個人的歡愛。
這個想法簡直把紀無咎折磨得快要瘋癲了。他心頭恨得要命,痛苦得要命,然而身上卻又……快樂得要命。無數的情緒與感覺錯綜糾纏,撕扯著他的身體,他覺得自己幾乎要分裂成兩個,一個在葉蓁蓁身上縱情馳騁,另一個,則冷靜地看著他們,笑,笑容悲涼而荒唐。
「蓁蓁,蓁蓁……」紀無咎聲音沙啞,低低地叫她。
葉蓁蓁沒有理會他。
「蓁蓁,你看我一眼,蓁蓁。」
葉蓁蓁依然埋著頭,一動不動。
紀無咎一直叫著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叫到最後,已經變了調子。
葉蓁蓁始終未有回應。
極樂之後,紀無咎緊抱著葉蓁蓁,全身放鬆,下巴輕輕摩挲著她的肩膀,大口喘息著。他將葉蓁蓁的身體翻轉過來,想親她一下。
然後,他看到了她滿面的淚痕。
紀無咎一下子有些慌張,心臟像是被人剜去一塊,疼得要命。他扯過被子胡亂幫她擦著眼淚,「蓁蓁……」
「恭送皇上。」葉蓁蓁閉眼,偏過臉去,說話聲中帶著濃濃的鼻音。
紀無咎見她如此決然,心知她怕是已對他厭惡到極致。他忍著心口的抽痛,起身穿衣下床。站在床前,他的臉上已不複方才情動的潮紅,而顯得有些灰敗。他幫她掖了掖被角,說道,「那……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葉蓁蓁閉著眼睛沒有答話。
走出坤寧宮時已是深夜,外頭又落起了雪片。整個皇宮一片寂靜,燈籠散著幽光,像是鬼的眼睛。雪已下了厚厚一層,腳踩在上頭,咯吱作響,聽得十分真切。
走至交泰殿前,紀無咎停了下來。
交泰交泰,乾坤交,謂之泰。
紀無咎仰頭看著交泰殿,突然仰身向後一倒,整個人躺在了雪地裡。
「皇上!」馮有德嚇得放下燈籠,想要將紀無咎扶起來,但是被紀無咎抬手阻止了。
「你去吧,朕想一個人靜一靜。」
馮有德雖有些不放心,但聖意難違,他只好把燈籠留給紀無咎,自己先回乾清宮了。
紀無咎躺在雪中。身下的雪浸入他的衣領,後頸上一片冰涼。雖然沒有月光,但有白雪的映襯,夜並不黑。他仰躺著,大睜著眼睛,看著空中的雪片紛紛不情不願地落下來,彷彿遭人遺棄一般。
他想到了頭頂正前方的那座宮殿,想到了宮殿裡此時躺著的那個人。他想到了她的胴體,想到了她的體香,想到了她厭惡的神情和冰冷的眼神。
以及她滿面的淚痕。
他突然用雙手蓋著臉,側躺著,痛苦地蜷起身體。
蓁蓁,蓁蓁。
身體上的力氣似乎在漸漸流失,彷彿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即將離他遠去。
他不明白。
他明明得到了她,卻更像是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