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無咎找了個懂蒙古語的士兵拷問那個俘虜,但是他像個啞巴一樣一言不發,還玩兒絕食。
紀無咎站在那俘虜面前,他說一句,讓士兵翻譯一句。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來自何處。」
俘虜無動於衷,石塑的一般。
「蒙古烏蘭部的勃日帖赤那,名號叫做大漠蒼狼,實際上卻是個喪家之犬。」
俘虜的情緒有了些微波動,食指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我本以為他投降女真是迫不得已,現在看來,倒是聽話得緊。」
那俘虜突然抬眼看紀無咎,目光中飽含著驚訝與畏懼。他咕嚕咕嚕說了幾句話,懂蒙古語的士兵轉頭翻譯道,「吳將軍,他問如果他說了,能不能活命。」
「晚了,」紀無咎看著那俘虜,面色平靜,彷彿在看一具無關緊要的屍體,「現在你知道的,我也知道。」
他說著,走出房間,去找徐錫明和葉蓁蓁。
徐錫明站在一張地圖前,正在和葉蓁蓁低聲商量事情。他見到紀無咎來,單膝跪地,「末將拜見皇上!」
紀無咎連忙雙手把他扶起來,「徐將軍不必多禮。」
葉蓁蓁問道,「可問出了什麼?」
紀無咎走至地圖前,答道,「與我們料想的無差,那隊騎兵是勃日帖赤那派來探查情況的,看樣子這場渾水,他也打算攪一攪。」
烏蘭部是蒙古東北部的一個部落,幾年前被女真部吞併,勃日帖赤那率領族人投降女真。這次他們沒什麼動靜,紀無咎還以為勃日帖赤那不服女真的管教,看樣子事實並非如此。
葉蓁蓁也頓時明白過來,「這個人大概是和女真串通好了,等戰事四起之後,他領著軍隊攻打薊州,到時候我們若是引兵回救,遼東戰事必定吃緊,若是不救,京城便暴露在威脅之下,可謂兩難。我說的對嗎?」她說著,忽閃著大眼睛看紀無咎,一副求表揚的樣子。
紀無咎彈了一下她的腦門,「孺子可教也。」
「那我們再玩兒一次守株待兔吧。」她建議道。
紀無咎搖頭,「這次不行,我們分不出多餘的精力又守又攻。薊州是重中之重,唯一需要的就是死守。」
徐錫明肅然道,「皇上請放心,有老夫在,便是一隻蒙古蒼蠅,也休想飛進薊州城!」
「如此,朕便將這薊州城交與徐將軍了。」
徐錫明再次跪地,「臣,領旨。」
紀無咎把他扶起來之後,又說道,「朕已下旨從山東調了三萬軍隊緊急北上馳援薊州。勃日帖赤那的軍隊雖勇悍,但也只是策應女真,獨自成不了事,一旦我們把女真擊退,他們自會離去。只不過,徐將軍守城之堅威震天下,怕是要因此招來一些魑魅魍魎,對你不利。」
徐錫明頭顱一抬,「老夫又怎會怕了他們!」
「徐將軍自是不怕,只不過朕可不會放心。這樣吧,朕給你留下八名暗衛,早晚不離左右,保證讓你分毫不傷。」
徐錫明激動得眼圈發紅,剛要推辭,葉蓁蓁便說道,「徐將軍,現在你的命可不是你一個人的,而是天下人的,所以你就莫要客氣了。」
徐錫明聽她如此說,又跪下了,「臣拜謝聖上天恩!」
走出軍營,葉蓁蓁主動拉起了紀無咎的手,「我覺得你越來越厲害了。」
紀無咎反握住她,問道,「比你表哥如何?」
「你雖然武功不如他,但智謀勝過他。」葉蓁蓁給出了中肯的評價。
「如此,你喜歡嗎?」
葉蓁蓁點了點頭。
看她的神色,紀無咎便知道她沒聽懂他的意思。他也不解釋,輕輕撓了一下她的手心,笑眯眯地像個登徒子,「如此,親我一下可好?」
大街上人來人往的,葉蓁蓁雖臉皮厚,但也沒厚到這個程度,「回去再說吧。」
回到寓所時葉蓁蓁早就把這句話忘了,但紀無咎記得很清楚,關上房門把葉蓁蓁一通猛親,親著親著倆人就滾到床上。
葉蓁蓁趴在他懷裡,喘息著問道,「我們去遼東吧?」
紀無咎摸著她的頭,答道,「我能去,你不能去。」
「我想去,我想跟著你。」
紀無咎扶著她坐起身,「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
「脫衣服。」
「……」
紀無咎見她呆愣著不動,便知她想歪了。他解下自己的衣服,脫下蠶衣,丟到她頭上,「把這個穿上,就可以跟我走。」
葉蓁蓁識得這東西,趕緊扔回來,燙手一般,「別的都可以,這個不行。」
紀無咎扯著她的衣角,「你自己穿,還是我幫你穿?或是你乖乖地回京城?」
葉蓁蓁突然疑惑地看著他,「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我為什麼對你這麼好?我都對你這麼好了你還不明白我為什麼對你這麼好?紀無咎張了張嘴,感覺像是有千言萬語要湧出心間,但偏偏卡在喉嚨裡一個字說不出。他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一句話,「你要是死了,我就成鰥夫了。」
「有道理,」葉蓁蓁聽他如是說,點了點頭,「你也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就成寡婦了。」
外邊兒王有才剛要敲門,正好聽到他們兩個的對話。王有才禁不住吐了吐舌頭,心想旁人說甜言蜜語都是能把人的骨頭泡化了,怎麼輪到這兩位大仙兒,說出來的話只讓人後脊背往上竄涼氣兒呢。
葉蓁蓁最終還是沒能拗過紀無咎,穿上了蠶衣。她發現,對於某一類決定,紀無咎總是有著近乎偏執的堅持。
臨離開薊州時,葉蓁蓁去辭別了黎尤。紀無咎對黎尤的態度有些奇怪,不像是敵對更不是友善,他看他的目光之中總似乎包含著那麼一股……探察?
因此,葉蓁蓁總覺得不大對勁。等到和紀無咎一起踏上去遼東的路,她發現了另一種不對勁。
「你有十八個暗衛,給了徐將軍八個,理應還剩十個,怎麼現在好像只有六個?另外四個去哪裡了?」葉蓁蓁問道。
「扔了。」紀無咎回答。
這種敷衍的答案讓葉蓁蓁翻了個大白眼。但不管怎麼說,他不說,她便也不問了。
一行人日夜兼程,到遼東時,葉雷霆已經在了。因為各種原因,紀無咎沒有明示身份,依然是明威將軍吳處。只不過他不說,許多人也覺得此人來歷必定不 凡:年紀輕輕,一來就做了葉大將軍的副將,也不知是哪一名元老的公子哥兒被踢到這裡來歷練。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白臉,怕是來拖後腿的罷。
有了這個想法,不少人看紀無咎的目光之中便帶了些輕視,這種輕視最終在一場比武之中被徹底終結。
從此,吳處小將軍多了一個外號:玉面閻羅。
比武那天陸離也在,但沒上場。陸離是個剔透的人,看到紀無咎每打贏一個人都要往台下葉蓁蓁的方向瞟一眼,看到葉蓁蓁叫好,便精神振奮……於是陸離果斷裝病,才不去添這個亂。
紀無咎知道這幫人平時都是怎麼議論他的,所以趁這個時候打算好好教訓他們一下。而且他做了一件比較缺德的事情:同在軍營,大家都是兄弟,不好出手太重,所以就……只打臉吧。
於是,這場比武,單從視覺效果上來看,絕對算一場史無前例的精彩比武。
走下比武場,紀無咎嘴角噙著笑,走到葉蓁蓁身邊。
葉蓁蓁看著他一頭的汗,掏出帕子遞給他。
他卻不接,湊過臉來等著她給他擦。
葉蓁蓁無奈,只得舉著帕子在他臉上細細地擦。兩人不覺什麼,然而這副景色擱在別人眼裡真是說不出的曖昧:兩個都是俊俏風流的年輕公子哥兒,一個眉 眼帶笑目光溫柔,一個認真地為對方拭汗,怎麼看怎麼不像正常男人之間會做的事情。再一想平時兩人之間的舉動,確實略顯輕浮了些。再再一想,他們兩個可是住 同一間營房。又一想兩人之間的稱呼,甄兄弟還好,通常直呼對方姓名,可是吳處叫他什麼?甄甄!雖然對著甄兄弟唇紅齒白的一張俏臉,滿軍營的人都叫不出「威 猛」這個稱呼,但大家也只是叫他甄兄弟,只有他吳處,一直喚他「甄甄」,也不嫌膩得慌!
軍營是男人堆兒,大家又不是沒見過好龍陽的,但是如他們兩個這般高調,還真是少見。
這邊這倆人旁若無人地擦完汗便走了,走出去不遠,紀無咎便牽起了葉蓁蓁的手。
留下一堆五顏六色的臉看著他們的背影,心情很複雜:說實話,雖然膈應,但若是他們兩個在一起……也挺般配的……
這一日,紀無咎跟著葉雷霆,與幾個高級將領商量了一些事情,便回了營房。王有才正在營房門口把守,見是紀無咎,也未攔他。
紀無咎一進營房,先是聽到一陣嘩啦啦的撩水聲。
整個營房建得十分開闊簡單,一覽無餘。他站在營房門口,看著熱氣氤氳中的那個背影。葉蓁蓁的烏髮浸過水之後,更顯沉黑,披在背上,如一道純黑色的瀑布。她的香肩半裸半露,肩頭圓潤,白皙中透著一股血液暢流的淡淡紅暈,雖被遮著,卻更引人遐想無限。
紀無咎的目光禁不住順著她的肩頭向下移。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口黑乎乎的大鐵鍋。
紀無咎:「……」
鐵鍋是軍營中做飯用的,比尋常鍋大上許多,這時候用來洗澡,大小竟然很合適。紀無咎還發現,那鍋底下墊了厚厚一層炭灰,想必是因為擔心鐵鍋散熱快,所以用尚有餘溫的炭灰煨著底部。
看著這口充滿奇思妙想的大鍋,紀無咎湧上腦門兒的那股子熱燥竟然退下去不少。他哭笑不得地走過去,蹲在鍋外,扶著鍋沿,一言不發。
葉蓁蓁感覺到有人走近,知道是紀無咎。她把一條浴巾抖開,讓它浮在水面上,遮住身體。
水汽撲面。紀無咎的目光掠過葉蓁蓁的肩頭,看著她鎖骨上掛著的水珠,再往下,雖有浴巾遮著,然而她胸前的盛景,卻是不能完全遮住的。
紀無咎的喉頭緊了緊,他掬起一一把她的黑髮,輕輕揉著,問道:「蓁蓁,你不與我行房,是不是因為我……碰過太多女子?」
葉蓁蓁身體一僵。這種事情,隱秘中又透著些許羞恥,讓她實在不知該怎樣開口。
紀無咎低低地嘆了口氣,說道,「蓁蓁,我可是許久未碰過女人了。」
「怪道他們都說你是斷袖。」
「……」紀無咎突然低下頭,一口咬在她的肩頭上,聽到葉蓁蓁的輕哼,他便收了力道,只用牙齒輕輕摩擦著她潮濕光滑的肌膚,像是剛長出乳齒的幼獸,小心地用軟牙探索這個世界的一草一木。
「別鬧了,好癢。」葉蓁蓁咯咯笑道。
紀無咎便收回牙齒,伸出舌尖輕輕舔著那淺淺的齒痕,一邊含混說道,「我要是死了,一定是被你氣死的。」
「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就成寡婦了,」葉蓁蓁笑道,「現在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要穿衣服。」
紀無咎站在外面被涼風一吹,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
蓁蓁既然嫌棄他不乾淨,那他便每天在她面前乾淨一番,總歸會有效果吧?紀無咎越想越覺得這個方法可行,他低頭掩著嘴角微笑,兩眼放光地盯著地面,這副表情擱在他臉上簡直像是中了什麼邪祟,王有才在一旁看得直抽嘴角。
第二天,葉蓁蓁再想洗澡時,發現紀無咎蹲在了她的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