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蓁蓁再想洗澡時,發現紀無咎蹲在了她的鍋裡。
「我要洗澡。」葉蓁蓁提醒他。
紀無咎像是長在了鍋裡,老神在在地看著她,「我們洗鴛鴦浴吧?」
「不好。」鍋雖然大,但容納兩個人就顯得擁擠了。
「要麼一起洗,要麼你看著我洗。」紀無咎拋出另一個選擇。
他本以為葉蓁蓁會害羞或是拒絕,卻沒想到她略一猶豫,便搬了把椅子放在鐵鍋前。向外面喊王有才提水之後,她回來穩穩當當地坐在椅子上,托著下巴做好圍觀的準備。
王有才領著幾個人提著好幾大桶熱水,一進門,看到紀無咎站在鍋外,葉蓁蓁坐在鍋前,兩個人一個神色飄忽一個面容淡定,心中實在猜不出這帝后二人又想玩兒什麼新花樣,於是迅速打點妥當,便領著人匆匆離開,走的時候仔細關好了門。
頂著葉蓁蓁直白的目光,紀無咎突然覺得壓力好大。他垂下眼睛,看著熱氣騰騰的水面上浮著的幾把乾艾草,那是王有才特地放進去的,據說有祛除邪祟的功效。
看來他大概真的中邪了吧,要不然怎麼會做出這麼莫名其妙的決定。紀無咎摸了摸鼻子,有點侷促,這種侷促在他面對朝堂上大臣們的唇槍舌劍時都不曾有過,但是此情此景之下,他竟然緊張得不敢看葉蓁蓁。
「你怎麼不脫衣服?」葉蓁蓁好心提醒他。
「……」到底是誰調戲誰啊……
紀無咎深吸一口氣,心一橫,迅速脫掉衣服,邁進鍋裡。
鍋裡頭墊著一塊石板,鍋的四壁十分光滑,j□j的肌膚與之相觸,細膩光滑的觸感與浴桶有很大不同。
這種新奇的舒適感並沒有讓紀無咎的神經放鬆下來,他在葉蓁蓁的注視下,臉上迅速被熱汽蒸出一片淺淺的紅色。他坐在鍋裡,一動也不動,用商量的語氣說道,「要不……你出去吧。」
「你害羞了?」葉蓁蓁奇道。
「……」
「我又不是沒看過。」她安慰他。
「……」
紀無咎那種被調戲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他發現他根本不該以常理推斷葉蓁蓁,尋常女子避之不及的事情,在她看來似乎很新奇,很值得一觀。奇怪的是他又不是沒被女人看過身體,也不是沒被女人伺候過洗澡,怎麼現在就那麼的,那麼的……難為情呢。
其實葉蓁蓁並非只是覺得新奇,而是……紀無咎的身體確實挺好看的呀。她沒見過別的男人的身體,不知道該如何欣賞,但是展現在她面前的這一具,身材 修長,骨肉均勻,皮膚光滑細膩。他身體雖然白皙,但絕不瘦弱,薄厚適中的肌肉附在骨骼之上,線條流暢優美,又飽含著力量。他的肌膚被熱水浸泡之後,泛著淡 淡的紅色,像是覆了一層薄薄的胭脂,水珠掛在其上,又像是清晨披著露珠的花瓣。
「果然是『如花美眷』。」葉蓁蓁由衷地讚歎。
「……」紀無咎很想用腦袋撞鍋沿,這四個字真的能用來形容男人嗎?!
葉蓁蓁且不管他黑到幾乎和鐵鍋同色的臉,她的目光落在他形狀優美的鎖骨上,停了一下,緩慢向下滑落。
紀無咎只覺她的目光像是化作了一隻輕柔的小手,在他的胸前遊走,那一瞬間,他很有一種捂胸的衝動。
葉蓁蓁的目光最終停在紀無咎胸前小小的凸起處。那小顆粒與水面相接,隨著水的湧動,半隱半現。她從沒認真地觀察過這個東西,這會兒看到它們漸漸地被熱水泡得發紅,還一個勁兒地往水下躲,似乎十分害羞。她便有一種捏一捏它們的衝動。
紀無咎終於明白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也終於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在葉蓁蓁面前好好乾淨一番,本來就是他最初的計畫,雖然現在氣氛有些詭異,但至少能達到初衷不是。
於是他狠下心,硬著頭皮撩水洗澡。
葉蓁蓁之後便一直安靜地觀看,一言不發。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眼前這具身體就應該是他的,旁的人不能碰……
折騰半天,紀無咎總算把澡洗完了,他穿好衣服去外面散了個步,回來時葉蓁蓁也已洗完,正躺在床上晾頭髮。紀無咎走過去,倚在床上,用乾毛巾幫她一縷一縷地擦著頭髮。他突然說道,「蓁蓁,我洗乾淨了。」
葉蓁蓁坐起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看到了。」
他拉著她的手,覆在自己腿間,「我真的洗乾淨了。」
葉蓁蓁才知道他意有所指。她突然想起一件方才想做而沒有做的事情,於是伸手探進紀無咎的衣襟,捏了捏他胸前的紅豆。
紀無咎倒吸一口冷氣,都分不清楚自己是舒服還是痛苦了,他握著葉蓁蓁的手腕,微皺著眉,「你……輕點。」
葉蓁蓁沒料到他會有這麼大反應,剛抽回手,卻被他翻身撲倒。
身體相擁,髮絲交纏。溫存之間,葉蓁蓁突然說道,「要不,你以後別讓旁的人摸你了。」
紀無咎一下一下吻著她的眼睛,在她的手下粗喘著,「我不讓旁人摸,我只要你,只要你……」
葉蓁蓁便有種莫名其妙的滿足感。
***
第二天是上巳節,民間俗稱「三月三」。紀無咎和葉蓁蓁一大早去了廣寧城,圍觀廣寧城的百姓祭祀高媒。高媒是主管婚姻和生育的神,不同地方的祭祀禮 節不同。廣寧城裡外來人比較多,有不少是從南方流放此處的,這些人帶來了不同的習俗,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種獨特且自由的方式。紀無咎拉著葉蓁蓁跟在人群之中 點了把香,腦子一熱,也不知道怎麼就念出「天靈靈地靈靈把我的老婆治好行不行」,鬼上身一般。周圍人紛紛自覺和他保持了距離,以他們兩個為中心,空出了一 個小圈。
上巳節也是女兒節,這一天是女孩兒們尋覓心上人的日子。女子們用彩色的絲線打成絡子,見到心儀的男子便送上去,男子若是對此女子亦有情意,就把此 絡子佩在腰上。葉蓁蓁和紀無咎一起在熱熱鬧鬧的男女中穿行,分別收到不少五顏六色的絡子,樣式新奇,不拘一格。葉蓁蓁一開始不知道這是何意,因此收到好看 的便掛在腰上,她掛一個,紀無咎便解一個,解到最後,乾脆把她的絡子全搶過來,拉著她去了另一條街。
這條街有不少商舖,兩人走著走著,來到一間別緻的香料店。紀無咎抬頭看那牌匾,見到「香如故」三個大字,不禁一愣。
正要走進去的葉蓁蓁看到他望著那牌匾出神,便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他搖了搖頭,「只是想起一位故人。」
「哦?那位故人現在何處?」
紀無咎嘆了口氣,「人如其名。『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葉蓁蓁問道,「是個女人?」
紀無咎不答反問,「吃醋了?」
葉蓁蓁便不理他,獨自走進香料店。她在宮裡用的香料都是最好的,這會兒在這裡也就圖個新鮮,翻翻這個聞聞那個。掌櫃的一見這兩位公子哥兒的打扮就 知道是來送錢的,因此格外慇勤,也不讓夥計招呼,自己親自陪著。葉蓁蓁看著,這裡倒是有幾種香料是她不曾見識過的,聞著也不錯,便一樣揀了些讓夥計包起 來。走到一個架子前,她拿起一個八角形鑲著綠松石的木盒,微微打開一條縫,輕輕吸了一下,頓時一股幽香撲面而來。香而不浮,濃而不郁,似花非花,似木非 木,清軟香甜,別有洞天。葉蓁蓁不禁嘆道,「好別緻的香氣!」
掌櫃笑道,「公子可真是識香的行家。不瞞您說,此香名為『有所思』,是由小店獨家秘製,全天下只此一家。可以說是『蠍子水兒,獨一份兒』!」他說 著,不自覺地伸出大拇指比了比,臉上不無得意之色,「而且這種香膏不需點燃,置於室內,或是佩在身上皆可,又好聞又方便。」
葉蓁蓁說道,「香是不錯,只是這名字略奇怪了些,有所思?思什麼說出來不就完了,遮遮掩掩的做什麼。」
紀無咎也走近一些,拿過那香盒放在鼻子底下聞了一聞,聞過之後便有些晃神。
「你又怎麼了?」葉蓁蓁問道。
「這個,我好像在哪裡聞過。」紀無咎微微眯起眼睛,努力從記憶中搜索這種感覺的來源。然而這種香氣於他來說似乎太過久遠和淡薄,憑他絕佳的記憶力,一時半刻竟然也毫無頭緒。
掌櫃聽他如此說,陪笑道:「公子可是記混了罷,這個香確實是小店的獨家配方,別人並不知曉。咱們生意人,誠信為本,不敢打這個誑語的。」
紀無咎搖了一下腦袋,隨口說道,「大概是吧,我也並不很確定,沒什麼要緊的。」
葉蓁蓁讓夥計把這種香包了許多。她又走到下一個木架前,拿下來一個黃銅的方盒子,打開來一看,裡面是一個雕花熏球,做工精緻。她把熏球拿出來,發現裡面已經放了東西,打開一看,是個圓圓的褐色香丸。
葉蓁蓁托著熏球放到鼻端,輕輕吸了吸,發覺不對,又用力吸了吸,最後疑惑道,「這個東西根本不香呀?」
掌櫃笑道,「公子,這個香叫『識途』,人是聞不出來的,只有經過特別訓練的山雀能聞出來。」
葉蓁蓁詫異道,「那你擺在這裡做什麼?要賣給山雀嗎?」
「不是賣給山雀,是要連著山雀一起賣。這廣寧城裡的人,什麼來歷的都有,可謂魚龍混雜。有些人家,怕自家的小孩兒被人騙走找不回來了,便在他身上隱秘地放這個香,十里之內,山雀都能找到。只要香不離身,就能找回孩子。」
「還真是稀奇。」葉蓁蓁讚道。
紀無咎也覺得不錯,「我們買一些吧。」
「我們又沒孩子。」
紀無咎輕敲了一下她的腦門兒,「笨。你戴在身上,萬一走丟,我很快就能找到你了。」
「我怎麼會走丟呢,又不是小孩兒。」
「總之你得帶著,」說著,他突然低頭,在她耳邊壓低聲音說道,「不帶就是抗旨不尊。」
兩人提著一大堆香料與兩個大鳥籠子回到軍營之中。軍營不如城內熱鬧,但也把上巳節當個節來過,一群糙老爺們坐在火堆前一邊喝酒吃肉一邊回憶自己的情史,真假且不論,總之怎麼香豔怎麼來。葉雷霆也不知從哪裡找來了一群舞女,圍著篝火舞動腰肢,跳個不停。
紀無咎突然就有些明白葉蓁蓁為何一定要逃出宮,來軍營走一遭。她大概是在宮中憋得太悶了,雖錦衣玉食,無數人伺候著奉承著,但以她的性子,到底還是更偏愛此處的豪爽與快意。所以她不只一次說過「這裡比皇宮強」這種話。
雖然如此,她早晚要回到皇宮,回到那個她不喜歡的地方。紀無咎想到這裡,莫名地心頭就湧起一股心疼來。他側臉看著葉蓁蓁,此時她正笑得沒心沒肺。
軍中的酒很烈,葉蓁蓁心情好,喝了幾碗,眼神就開始飄忽了,盯著跳躍的火焰一個勁兒地傻笑。紀無咎一手摟著她的肩膀,一手託過來一個粗瓷大碗,低聲誘哄她喝水。葉蓁蓁卻只管嘻嘻笑著,目光迷離,眼眸覆著一層搖曳的水光。
「蓁蓁,喝一些水。」紀無咎柔聲說道,一邊說著一邊把碗向前送。
碗沿剛要碰到葉蓁蓁嫣紅的唇時,她卻偏頭一躲,笑道,「不,我要喝酒。」
她的笑容十分好看,既美豔又嬌憨,像是雨後懶洋洋壓在枝頭的大朵牡丹。紀無咎見四下無人注意到他們這裡,低頭飛快地在葉蓁蓁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葉蓁蓁抬頭看了他一眼,突然伸過手來在他胸前摸了摸。此時紀無咎並未著鎧甲,只穿了兩層衣衫,葉蓁蓁找到紀無咎胸前的紅豆,隔著衣服捏了捏。
紀無咎舒服地悶哼。
她越玩兒越上癮。紀無咎卻等不急了,把碗一扔,扶著她直奔營房。
回到營房,紀無咎想起一事:他要堅持在葉蓁蓁面前洗澡。雖然現在葉蓁蓁醉了,但他不能荒廢,一定要堅持。於是他把葉蓁蓁放在床上,招呼王有才提了水來。折騰了一會兒,他洗完之後,披衣上床,發現葉蓁蓁已經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紀無咎以為葉蓁蓁睡了,便側躺著從她身後擁住她,下巴墊在她肩上,低聲自言自語道:「蓁蓁,我洗乾淨了。」
葉蓁蓁肩頭微抖,悶聲說道,「紀無咎,對不起。」聲音中帶著壓抑的哭腔。
紀無咎翻過她的身體來,發現她淚眼模糊,淚水止不住地順著眼角向臉側流,枕上的黑髮濕了一片。
紀無咎心口一陣揪疼,他慌忙抬手幫她拭淚,低聲安慰她道,「蓁蓁,別哭,沒事的。」
「對不起,我有病,」葉蓁蓁緊閉眼睛,眼淚擦完又流下來,止也止不住,「我有病,我有病……」
「沒事,能治好的,蓁蓁不哭,能治好的啊……」紀無咎柔聲安慰她,他的袖子已經被她的眼淚浸濕了一大片,看著她這個樣子,他難受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去找別人吧,找誰都行。就是……你別讓她們摸你。」
紀無咎低頭吻著她的淚痕,有些急切地說道,「我誰都不找,我就找你。」
「可是我有病,我有病啊……」
「能治好的,治不好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