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恢復

凌亂嬌喘,身下面容模糊不清的女子壓抑著輕柔聲線,每個音階都仿佛砸在他心臟上,讓他忍不住用力,再用力,恨不得將人揉進心坎裡,然後突然間,女子臉上的模糊消失,露出一張稚嫩絕色的芙蓉面——

沈璋心中一顫,內心壓抑不住的狂猛情感猛然爆出,仿若狂風暴雨巨浪滔天。他受不住激烈的情感,猛然驚醒,身上竟然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她!

沈璋眼中風雲變幻,那是濃烈了千年的情感,比最純的酒還香,比最硬的石還堅,超越了廣袤大的空間和無垠的時間。

最終,沈璋變幻的眼眸最終歸於平靜。

濃烈到極致就是平靜,如大海般平靜,卻充滿了不可預知,不可想象的風暴。

他顫抖地撫向胸口,本來以為禪師可以壓制住他內心的情感,沒想到、沒想到只是見了她幾次就控制不住。

他多麼想抱著她,親著她,永遠不放手。

——

祝融小心翼翼從書房拿出一卷紙出來,被蘭芝看見,好奇問:「拿的什麼?」

祝融神神秘秘,揮了揮手,領著蘭芝到了隔壁的房間。他將紙小心翼翼鋪開,上面只有簡簡單單的三個大字:靜心居,但卻令蘭芝心神震撼。

主子的字又進步了!

望著這三個字,蘭芝只覺得喘不過氣,那種鋪面而來的大氣沉穩震懾得她呼吸不暢,心神為之一奪。

如果說娘娘去後,主子的字飛速進步。內斂藏鋒銳,大氣含凜然,達到大師之境,但仍然能讓人感受到字中情緒紛亂不穩。

而現今——靜心居,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古樸厚重,甚至有些稚拙。

但卻返璞歸真!

宗師境界!

「姑姑怎麼了?」祝融不解,疑惑地看向蘭芝,她怎麼會這麼驚訝,甚至雙手抓住領口,臉色漲紅。

主子的字確實好,雖然祝融說不出哪裡好,甚至轉過身就會忘記。但是一旦看見這三個字,就再也移不開目光,感覺整個人都沉醉進去,出不來。

祝融沒讀過多少書,不太理解這種感覺,他和蘭芝不同。蘭芝是天才,更是祝家給娘娘精心培養的女諸葛,因為娘娘放心不下小主子,才讓她到主子身邊。

「沒事。」蘭芝愣愣回神,轉過身,捂著胸口好一會才緩過來,「這是要做匾額?」

「嗯。」祝融點頭,「少爺吩咐了,要去城北的樂陶陶鋪子做。」

蘭芝笑,表情有些僵硬,「樂陶陶?這名字起得有意思。」

——

城北,樂陶陶

一個鬍子邋遢的老頭正坐在門口,一手酒瓶,一手雞腿吃得不亦樂乎。

有文人進來買字畫,都捂著鼻子厭惡地繞過老頭,「這人誰啊?堵在門口礙事,怎麼不趕走。」

小伙計趕緊迎上來,「官人裡面請,別管他,就讓他在門口坐著。」伙計的語氣很不客氣。

文人面色不渝,有些不依不饒,「你這伙計怎麼當的,趕緊把他趕走,真是有辱斯文。」說著還撣了撣長袍,像是害怕沾了什麼污穢一般。

小伙計陪著笑,但卻一點動作沒有。

眼看著文人就要惱了,有人說了句,「這位兄台是第一次來這吧,連樂陶陶的掌櫃都不認識。」

旁邊人搭腔,「掌櫃的可是有名的大儒,連縣官大人都要給幾分薄面。」

文人臉一紅,確實如此,他確實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他家中發了筆小財,有錢讀書,想著來裝裝勢,沒想到卻丟了人。

一時間面色有些潮紅,勉強待了片刻,就灰溜溜走了。

鋪子裡的客人挑完字畫,瞅著門口的老頭有意思,就開始逗弄他。

樂陶陶的掌櫃在縣裡很出名,是有名的字瘋子,寫得一手好字。整天瘋顛顛的,說自己是文曲星下凡,才高八斗,無人能及。大家都嘲笑他呢,不過是看著縣官大人欣賞他,才給他幾分薄面。

「老掌櫃,您老不是天天睡大覺嗎,今個怎麼出來看門了?」這是諷刺老頭是狗呢,看門狗。

老頭也不惱,仿佛沒聽懂那人話裡的嘲諷一般,搖頭晃腦,「今個紫氣東來,有貴人到,我出來迎迎。」

「喲!」眾人來了興趣,能讓老頭出來迎的人可真不多,今個到底有何方人物啊。

感興趣的眾人,就這樣陪著老頭從早站到晚,連個蒼蠅都沒看到。眼見天色黑了,老頭也回去睡大覺,眾人這才明白是被他涮了,都罵罵咧咧打道回府。

老頭回到後院,有十一二歲的修竹少年出來,看著老頭一身髒污,眼神無奈,「師父~」

「沒事。」老頭擺手,神色疏懶,眼中卻思索。昨個夜觀天象,紫微星現世,今天明明應該有動作的,怎麼等了一天都不見?

見老頭面色疲憊,少年有些擔憂,走上前扶著老頭,「師父沒事吧?」

老頭搖搖頭,眉頭仍舊不能舒展。

少年擔心老頭,突然想起白日裡送來的字,就道:「師父,今天有位客人送來墨寶制作匾額,那字很有味道,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少年顧嘉紀今年已經十二歲了,從小跟在老頭吳邕身邊學習,少年身姿修竹般挺拔清雅,一雙如水清眸漆黑如墨,至清至澈。

吳邕正好心中煩躁,想找其他東西排解,聽顧嘉紀提到字,頓時來了興趣。

別看他這位小弟子年紀小,眼光卻是最好,不是好東西,還真入不了他的眼。

吩咐伙計將字取來,吳邕小心翼翼地將紙鋪在書案上,目光一觸即到那三個字,頓時移不開了。

足足盯了有一刻鍾,愣怔入神的吳邕才顫抖著回神。

「這——這——」吳邕雙手顫抖,目光直勾勾盯著靜心居三個字,身體血液一圈圈激蕩,雙手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般,一遍一遍在半空中描摹著,似乎想將每一筆的走勢烙刻在心上。

吳邕雙唇顫抖,一遍遍描摹,口中念念有詞,這樣持續了許久,最後竟然雙目含淚。

粗礪的手指珍惜而又喜愛的觸上去,但又怕傷了字,只敢無限接近地描摹。

顧嘉紀完全愣住,嗓音沙啞,「師父?」

吳邕情緒漸漸平穩,目光眷戀不捨地停在字上,雙手小心翼翼地將字卷起來,「這個匾額由我親自制作。」他道,聲音裡難得有些不穩,額前竟然出了汗。

「師父。」顧嘉紀心中復雜難言,又叫了一聲。

吳邕神色迷離,出離在外,只有語氣依然清醒,「明天,隨我一同去拜訪這幅字的主人。」

顧嘉紀點頭。

他以為能寫出這樣一筆字的人,不是仙風道骨的隱士大儒,也應該是清風明月般疏狂才子,卻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是一位八歲的男童。

顧嘉紀第一次見到沈璋,腦海中猛然蹦出這樣一行字:

瑰逸令姿,曠世秀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