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在這?
黃鶯身子僵硬,沒等腦子回過神呢,就見他精致的眉眼不著痕跡地一緊。
對他了解如黃鶯,當然知道他這是生氣了。
沈璋這人,情緒從不外露,對不熟悉的人,哪怕是厭煩至極,也不會表露出來。
他雖然沒什麼動作,墨泠泠的眼瞳只是幽深地看她幾眼,就收回了目光。但黃鶯就是知道,他心裡一定不滿至極。
這時候,祝融還念叨了幾句,「可真是不能消停了,到哪都有人堵著。」
黃鶯登時紅了臉,羞愧得不敢抬頭,她知道祝融話中的嘲諷,這是在借她表達不滿。黃鸝滿園子堵沈璋,已經成了府中眾人口中的笑話,祖母說了黃鸝好幾次,都不管用。
黃鶯有些懵,她有點忘了前世的事了,前世,她雖然纏著小變態,但是似乎沒有這樣滿園子堵過人。
他總是等在自己的院中,她一去就看見他了。
正低頭羞呢,就感覺身旁近了人。
黃鶯心上一緊,頭埋得低低的,不敢抬。
他走到自己身邊。
黃鶯屏息,只覺得手腳都軟了,他的氣息那樣近,近得都聞得見他身上淡淡的竹香。
他要幹什麼?勉強清明的腦子極速思考,沈璋應該沒有重生,他對自己一點特別都沒有,所以,沒事的,一定沒事的。
她剛給自己打完氣,鼓足勇氣抬頭,想像正常表姐弟一般打招呼——面前卻空無一人!
他經過她迅速走遠,連停一下都沒有。
黃鶯心上一酸,說不出是失落還是鬆了口氣。
她下意識回頭,就見祝融蹙著眉,陰陽怪氣,「唉,看來啊,這竹林又不能來了,找個清靜的地方真是不容易。」
哄了一下,黃鶯臉頰瞬間著了火,連祝融又念叨了兩句什麼都沒聽清。
——
祝融的板子是劉寺親自動得手。
看著趴在板凳上哎呦的人,劉寺覺得好笑,如果不是主子授意,黃大娘子哪裡進得了竹林。沒見二娘子滿園子亂竄,卻連主子影都沒摸到。
劉寺瞅了祝融一眼,啪地一個板子下去,這老小子仗著小聰明還敢擠兌他,今個落到他手上,看他怎麼收拾這老小子。
祝融挨了三板子,正趴在床上憂傷呢,小徒弟劉明就拿著藥瓶進來了,滿眼歡喜,「師父,主子賞的,好東西啊!」
祝融眼前一亮,趕緊道:「你小子還愣著幹什麼,趕緊給師父上藥,明個還要伺候主子呢。」
劉明一愣,「師傅,你都傷得這麼重了,明個還要伺候主子?」
「臭小子懂個屁!」祝融啐他一口。
挨了這三板子,他算是想明白了,主子並不是真惱了他,是在出氣。
出什麼氣?給誰出氣?
祝融隱約有些明白,但又不能肯定,得再看看,看看明個主子用不用他?
都是老油條子了,祝融哪裡不明白,劉寺看著勁大,疼得很,其實內裡根本沒傷著。而且是劉寺親手動得板子,統共也就劉寺,劉明還有他自己三人知道,顯然,主子是不想聲張。
可是為什麼不聲張?不是要給那人出氣嗎,不讓人家知道,哪成啊!
祝融想破了腦子也弄不明白主子的心思,只歎一聲主子心思太深,就趴下睡覺了。現在好好休息養好傷,明天能起身伺候主子才是緊要,其他就別費腦子了。
——
黃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一方面擔心落英,她在珠山北等了一下午都沒見落英,很擔心她出了什麼事;另一方面就是沈璋的反應了。
黃鶯有些鬧不明白自己,她既不想小變態像前世那般癡纏自己,又受不住他的冷淡厭煩。
她覺得自己已經糾結成了毛線團,怎麼都不順心。
黃鶯摳著手指,心裡鬧心,回想白日裡的情景,沈璋明顯是厭煩她的。
這符合他的性格,但是在很多細節上,又和前世不符。
黃鶯想了許久都想不通,最終只能歸結是平行時空,而且她和黃鸝都重生了,有些事情發生了變化,所以小變態也不一樣了。
第二日早早的,黃鶯就去了珠山北,實在是擔心落英。
她剛走近珠山,就聽見裡面有劍風呼嘯,是先生!
黃鶯眼前一亮,加快腳步向北面跑去,踏踏踏,還未到,突然聽見一聲冷喝:「誰在那偷聽?」
黃鶯身體一僵,腦子有些轉不過彎,怎麼、會是祝融的聲音?
她咬著下唇,頓時進退兩難,這個時候轉身逃走絕對是不明智,人家肯定認為是她在偷聽,而且她也擔心先生。
可是……不走……黃鶯都快哭了,這到底是什麼孽緣啊!
劍風止,有腳步聲響起。
轉過山頭,祝融就看見了低著頭,不知所措的黃鶯。
他氣得跳腳,「怎麼又是你?這麼偏僻都能找得到,黃家這些娘子一個個還真是追蹤高手!」
這回祝融學精了,話不敢說得太重,簡單說了兩句,瞪了一眼,就回到沈璋身邊了。
沈璋走過來,手拿一把鋒利的軟劍,小小年紀已是豐姿天成。
他靜靜地看向黃鶯,神色不明。
黃鶯知道,他是在等自己開口,他這個人就這樣,不喜歡問,總是讓別人主動交待。
可是,她交待,她交待什麼呀!說她不是過來找他的?
鬼才信!
一次還能說是碰巧,可兩次……而且此地還如此偏僻,她真是百口莫辯,跳進黃河裡也洗不清了。
祝融看不下去了,先開口:「大娘子過來尋少爺可是有事?」
黃鶯搖了搖頭,然後立刻又頓住。她真想揍自己兩下,她怎麼就這麼蠢呢,搖什麼頭啊,這不等於是承認自己就是過來尋他的嗎?
沈璋似乎是等得不耐煩了,走到跟前,定定地看著她。
額前視線太灼熱,黃鶯不敢抬頭,只能死死埋著,鴕鳥一般,以為自己看不見,對方也不會看見她。
時間靜止,過了不知多久,沈璋終於不耐煩,邁步欲走。
黃鶯小小地鬆了口氣,僵硬的身體剛鬆快一些,突然感覺腳下一麻,然後突然不受控制地朝沈璋撲去。
沈璋似乎沒料到她突然襲擊,一時怔愣,被她面對面撲了個正著。
而且就是這麼巧,就是這麼巧,電視劇裡極端惡俗的橋段居然出現在她身上——她親了沈璋的小嫩唇!
嗷——
黃鶯懵了,呆呆地看著身下羞憤交加的小正太不知所措,他漂亮的鳳眼水光瀲灩,因為羞惱而更加明亮奪人。
完了!黃鶯快哭了有木有,她的行為要是放在現代,那絕對是個變態戀童癖,還是偷窺狂,奪吻狂魔。
黃鶯腦袋有些轉不過來,完全不明白自己是怎麼走向這條道路的。
「哎呦喂!」祝融嚇呆了,趕緊夾著屁股小跑著過來,伸手扶黃鶯起來,「哎呦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快是把少爺壓得夠嗆。」
黃鶯比沈璋大了兩歲,成年後可能不顯,但是現在她明顯比沈璋高了一個頭。而且沈璋還未出孝,身子骨單薄瘦削。
她這一壓,真是把他壓得夠嗆。
黃鶯到底是心疼小變態的,趕緊扯著祝融的袖子爬起來,爬到一半,祝融不知到怎麼回事,突然一慫,黃鶯手一滑,又撲倒了。
腦袋趴在小變態脖頸上,感受他起伏的小胸膛,黃鶯想死的心都有了,真想破罐子破摔,不起來了。
祝融也有些愣,而後立時嚇出了一身冷汗,自己也真是,屁股疼,忍忍也就過去了,鬆什麼手啊!
「大娘子,快起來。」他不敢耽誤,趕緊將黃鶯扶起來。
黃鶯低著頭,縮頭烏龜一般不敢看沈璋。
沈璋臉蛋紅紅的,眼睛因為蒙上了一層水霧而更加瀲灩,他起身後,冷哼一聲,跺了下腳,就快步離去。
祝融見黃鶯臉都白了,心上憐惜,小聲囑咐了一句,「大娘子,可別再跟著少爺了。」
直到兩人走出好遠,黃鶯僵硬的身體才徹底鬆下來,她軟軟地靠在假山上,長長地出了口氣。
天啊!她這到底是走了什麼狗屎運,黃鸝天天在園子裡找,卻怎麼也找不到沈璋。她可倒好,天天能碰見。
擱沈璋那多疑的性子,肯定以為她和黃鸝抱著一樣的心思,想高嫁。而且她還要更陰險,心眼更多。
靠在山石上的黃鶯欲哭無淚,這樣發了會呆,突然聽見一道虛弱的聲音,「鶯兒。」
黃鶯猛地轉頭,是先生!
落英捂著胸口吐出一口血,軟倒在地。
「先生,你怎麼了,我去請郎中。」黃鶯差點急哭了,趕緊扶起落英。
「沒事,這是內傷,你給我找個安靜的地方療傷就行。」落英虛弱道。
黃鶯眼中含淚,猛點頭。
原來落英昨日遇到了仇家,對方人很多,她想盡辦法才勉強逃脫。因為怕連累黃家,落英不許黃鶯聲張,只在僻靜的清堂茅捨運功療傷。
黃鶯第二日給落英送飯,為保險起見,她特意走一些偏僻不能練武的地方,哼,她就不信,今天還能遇見沈璋。
她一路安全地走到清堂茅捨,然後看到門前兩道熟悉的身影,黃鶯頓時傻眼了。
沈璋視線移過來,落到她手中的食盒上,目光頓時意味深長起來。
黃鶯握緊食盒,心上顫抖,他不會以為自己是給他送的吧!
這誤會……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