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鶯還在捧著小貓咪親親。
沈璋終於忍不下去了,露出惡魔本色。
「你在幹什麼?」他使勁將小貓扯了下去。
力道非常大,小貓痛得嗷了一聲,異常慘烈。
黃鶯心上一抖,心疼得手腕直顫,「你在幹什麼?」
她吼回去,睜著雙黑亮的眼睛瞪他。
那雙眼睛黑亮瑩潤,因為震驚和怒氣,眼尾還有些發紅,長而卷翹的睫毛翩躚紛飛,只一眼,就看得沈璋血脈僨張。
不過,可恨得是,卻是因為一只貓!
一瞬間,沈璋突然有了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他心裡不痛快,就想踹貓一腳。
但是黃鶯在身邊站著,他不好露出凶相,只能憋著氣。低頭見黃鶯皺著眉頭,心疼得要去抱貓,他胸腔的小火苗蹭地炸了!
沒看見他都生氣了嗎,生氣了嗎,生氣嗎!
不說來哄哄,居然還心疼一只臭貓。
沈璋腦袋一熱,突然抽了,先黃鶯一步搶走小貓。
黃鶯不明所以地抬頭看他,目光裡有震驚,有擔憂,就是沒有關切。
她一點也不關心他!
這個認知令沈璋很心酸,內心裡有些些小委屈,正好懷裡的小貓很乖順,很好摸,他就伸手給它順了順毛。
見他動作輕柔,黃鶯笑了,聲音帶著輕快,「它是不是很可愛?」
「是啊,非常可愛。」比某些人可愛多了。
沈璋微微笑,又恢復溫柔模樣,懷中抱著小貓,無限喜歡的模樣。
黃鶯掌握不住沈璋一會發瘋一會溫柔的節奏,不過這會見他心情好,也就不想再刺激他。
順著他的話說,「毛茸茸的小家伙最可愛了。」說著伸手摸了一把,就要把小貓接過來。
但卻被沈璋一句話釘在原地。
他說:「你要是喜歡,就讓黃達給你弄一只,這種貓很多的。」
這話是什麼意思?黃鶯驚訝地望他。
沈璋也不甘示弱,更加驚訝無辜地望她。
啊啊啊啊啊——這根本就是在欺騙她的感情,她黃鶯也是有脾氣的好嗎?
他這算什麼意思,拿胡蘿卜撩/逗小白兔嗎?遞過去,又要回來,很幼稚好嗎!
黃鶯很有骨氣把手伸回來,一眼也不看小貓咪,拿走吧,拿走吧,她不要了!
「你不喜歡了?」沈璋還在故作溫柔。
黃鶯是真的生氣了,頭點得很重,「是啊,我不喜歡了。」
真是太好了!沈璋鬆了口氣,明個趕緊把這只臭貓弄走。
欲揚先抑,讓人反轉吃驚,可欲抑先揚,就讓人不爽了。花團錦簇的開始,卻有著一個冷硬的結尾。
黃鶯回去時,情緒不太好。人情緒不好的時候,點點不爽的事情就會放大,連地上安靜躺著的石頭都會覺得礙腳。黃鶯覺得沈璋的情緒太變化無常了,喜怒隨心,完全不顧及她的心情。
呵呵,像是這種天之驕子哪裡會考慮其他人的心情呢。
現在社會那般自由開放,仍舊講究門當戶對,更何況是這嚴苛的古代。
想想真是不應該,黃鶯在內心深刻檢討自己,她怎麼能被沈璋的美男螢火蟲計誘惑了呢?
這世間,哪段感情的開始不美好,但是結局都是一臉狗血。
陸游和唐婉,王獻之和郗道茂,她敢肯定,他們表兄妹,表姐弟的感情比她和沈璋這半路的要更深,可結局還不是慘上加慘。
在父母、皇權的壓迫下,感情顯得尤為脆弱。
黃鶯在心裡暗下決心,要趕緊跟沈璋斷了。
——
七月十三,老太太壽誕,一切都井井有條。
男客有黃蜂黃瓜黃達等人接待,女客有林茹和白氏,至於女嬌客,就由黃鶯接待了。
一群少女在她原來在院子裡的知秋院,於晴坐在劉元身邊,眼神淡淡,似乎有些不屑周圍嘰嘰喳喳的小少女們。
黃家並不知道於晴母女的身份,但是她們一到永寧縣就在縣裡最好的街上置辦了兩間鋪子,又在城郊買了幾百畝上好的水田,這般財大氣粗,平日行走又有縣老爺護著。誰能沒點眼色,雖然這點家產,黃家根本不放在眼裡,但是有縣老爺在,如何也要給幾分薄面。
於晴母親身份特殊,不好出門交際,就囑咐於晴跟著劉元一塊過來。
於晴原本是不想過來的,她看不上商賈那銅臭樣。
但是母親交待了,她不出門交際,如何讓陳家大夫人相中她。
無奈,於晴只好打起精神應付。因為她看不上黃家那一干商賈,在穿戴上也沒用心,就是平常的裝扮,只在發間簪了一顆龍眼大小,帶著黃暈,體態圓潤飽滿的珍珠。
可千萬別小看了這顆珍珠,市面上兩三萬兩也未必買的來。
陳貴妃主政時,永平侯府豪奢,永平侯又寵愛這個養在外頭的女兒,送過不少好東西。
於晴雖然沒有費心打扮,但也不想被商戶女比下去。她藏在小心眼,沒有穿戴什麼綾羅綢緞金銀首飾,就只帶了這顆珍貴不已的珍珠。
果然,她這般素雅貴氣的裝扮在一眾金銀首飾中顯得尤為脫俗。
有人注意到她發間的珍貴,發出一聲驚歎,「好大的珍珠啊,我還是頭一回見。」
於晴沒說話,只是矜貴地微笑。
「是啊。」又有人道,「我只在大娘子那看到過一顆大珍貴,但是沒這個好看。」
「比不了,比不了。」有家中是做珍珠生意的娘子懂行道,「像是這樣一顆珍貴,有價無市,我家裡有這樣一顆,品相還沒有這顆好,都寶貝得不成樣子,輕易不讓人看。」
「哇——」
「哦——」
周圍都是驚歎聲,劉元也不失時機地恭維了兩句,拉著於晴的手,仔細地看了半晌,眼眸中的喜愛溢於言表。
不過,眾女雖然對名貴的珍珠驚歎,但是看了一會就索然無味地轉過頭去了,一個個都盯著黃鶯。
珍珠再好看,再貴,也就是一顆珠子,有什麼好看的。而且還那麼貴,這輩子也買不起,還不如看看黃大娘子戴了什麼。
黃鶯是永年縣時尚潮流的風向標,一旦有聚會,她的穿戴就會被眾女爭先模仿。實在是她戴著太漂亮了,哪怕只是一根簡簡單單的銀簪,戴在她頭上也分外不同。
黃鶯今日的打扮,正是於晴不屑的金銀打扮代表。
黃金蝙蝠流蘇額飾,濃墨重彩地垂在額前,發髻兩邊,分別簪了四朵金色小花,手腕上更是戴了一只黃金大鐲子,簡直俗氣得不能再俗氣了。
可即便這般俗氣,也仍舊讓人移不開眼,根本不是黃金在襯她,而是黃金額飾戴在了她頭上,才減少了俗氣,增添了富貴雍容。
有些事情是不能對比的。
看了黃鶯的打扮,眾女就覺得於晴太寡淡了,好好的珍珠也被她戴成了死魚眼珠子。這是來拜壽的,又不是送喪,穿戴這般寡氣,是來砸場子的嗎?
於晴悄悄垂了頭,掩飾眼中的嫉恨。
真想劃花那張臉啊!
尖銳的指尖在細瓷杯壁上一滑,頓時發出一道短而刺耳的聲音。
劉元注意到於晴的異常,關切地看著她,「怎麼了?」
「沒事。」她聲音裡還帶著未來得及收斂的恨怒情緒。
劉元怔了半晌,而後很快恢復笑容,溫和如暖陽般,仿佛根本沒察覺到於晴的異常,「是不是屋裡太悶了?」她貼心道,「我們去外面走走吧。」
於晴也不想看見被眾人圍在中間的黃鶯,遂點了點頭,跟劉元一塊出去。
室內雖然人多氣悶,但是放著冰,涼氣舒爽。
外頭就不行了,一出門就是熱浪撲人,兩人同時皺了皺眉,硬著頭皮往外走。
劉元和於晴沿著抄手游廊,慢步並行。
劉元偏了偏頭看向於晴,「感覺你今天心情不太好。」
「沒事,天太熱了。」於晴語氣冷硬。
她對劉元一向是不客氣的,無論母親說了多少遍,仍舊如此。後來,見劉元毫不在意,逆來順受,於氏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劉元對於晴的冷硬一點也不在意,反而想些有意思的話題,逗她開心,經常隱晦地誇她。
「阿晴,你說逗不逗,陳淑姐姐添妝那天,也有人拿了顆珍珠。」她伸出小手指頭,「比指甲蓋的一半還要小,小也就罷了,品相也不好,偏偏她還得意揚揚,結果林叔母的古玉一拿出來,她頓時就傻眼了,嘴巴張得老大。」
劉元邊說邊學,活靈活現的,連情緒不佳的於晴都勾了勾唇角。
「林叔母?」於晴有些疑惑,「可是黃鶯的母親?」
「嗯。」劉元點了下頭,語氣輕而疑惑,「好奇怪啊,阿晴,陳淑姐姐添妝那天,長輩去得都是幾位親近之人。看見林叔母時,害我驚訝半晌,我一直以為兩家關系一般的,沒想到居然這般親近。」
她話音一落,於晴身體突然僵硬起來,臉上的笑容再也撐不住,整個人仿佛浸到冰水裡一般。
這之後,於晴再也沒有了說話的*,整個人情緒懨懨的,最後連中午開席都沒等到,早早稱病離府。
劉元因為擔心她,跟黃鶯一再告罪,還說過幾日一定要親自過來給老太太請罪,然後就陪同於晴一道離府,直到將她送到家才離去。
將於晴送到家之後,她坐著馬車回府。
丫頭葉兒小心翼翼地看著她,試探道:「娘子要回府嗎?」
「嗯。」劉元似乎有些累,沒什麼精神。
「那黃府……」葉兒有些不敢說,娘子一向主意大,不喜下人多話。
「不去了。」劉元語氣微冷,也許是在外人面前笑多了,沒人的時候,她神情一向嚴肅,看著很是嚇人。
不過就是商戶罷了,面子情應付應付,她可不想再去笑臉迎人了。
最近,劉元心情很不好。劉父馬上就要通考,正趕上上面同知期滿調任,劉父想要再升半格,希望考績能拿個優,就想把她許給知府的憨傻公子。
想到這,劉元暗暗攥緊了拳頭,一定是厲氏那個賤人出的主意。
想想在黃家備受寵愛的黃鶯,再想想她,劉元心上一片悲涼。同樣是嫡長女,一個萬千寵愛,一個汲汲營營,還要為自己的終身大事憂心。
她出身還比黃鶯高呢,過得反倒不如她。
若不是她自小精明,善交際,劉父還能用到她,否則早就隨便許人了。
劉元在袖子裡攥緊了拳頭,阿鶯啊阿鶯,別怪我,實在是我走投無路。既然你這般幸運,那就分一點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