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繼續討債

看到錦梓用劍抵住李二的咽喉,好些人都驚叫起來,我知道錦梓性子審慎能斷,不會亂來,倒不放在心上,只笑笑說:「大公子,令弟太急躁了。」

李大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似是也有點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他突然側身沖著李二罵道:「你隨便辱罵朝廷命官,我李家的家法教養都哪裡去了?」便好像十分氣憤要沖上去打他弟弟一耳光。

其主要目的當然是借此一發飆來把錦梓的劍擋開,好使李二擺脫脖子上的劍尖。

我看出他用心,心中暗笑。果然錦梓劍尖輕輕一點,說:「李大公子少安毋躁,小心誤傷令弟。」

李大急忙剎住,十分尷尬,朝我說:「快叫他放開捨弟,這成什麼樣子了?」

我正要說話,突然後面喧鬧起來,回頭一看,原來又有幾千御林軍趕過來了,看到被綁倒的兄弟, 都紛紛喝罵,上前便要動手,這巷內雖不狹窄,容了這許多人,也擁擠得很了,羅蒙又命邵青的黑甲軍擺開陣勢迎戰,場面眼看控制不住。

我連忙走到錦梓和李二緊側,錦梓不待我說,便轉了劍鋒,將鋒刃緊貼在李二脖子上,一手搭住他肩膀制住他,李二嚇得小腿肚不住打顫,我也聞到一股惡臭,這膿包嚇得失禁了。

克制住掩鼻的沖動,我厲聲喝道:「都給我住手!」

我們站在台階上頭,位置較高,眾人抬頭見到這明顯的挾持人質的畫面,都條件反射地停止了手中動靜。

李大臉色很難看,說:「張大人,你身為朝廷命官,居然劫持捨弟,是何道理?」

我「哈哈」一笑,說:「令弟欲對本官不利,本官不過為制止他犯下大錯,說得上什麼劫持?倒是大公子,你慫恿御林軍持械私鬥,襲擊邵將軍的西北軍,不知是什麼罪名?」

李大指著被捆在地上的御林軍說道:「分明是西北軍先動的手!」

「此言差矣,乃是御林軍欲阻止本官公幹,羅將軍的兄弟看不過,阻止他們傷害本官而已。」我和他攪和。

李大氣得臉色發白,正要反駁,突然後面騷亂又起,旗幟飄揚,又有一支軍隊匆匆趕來,將這一片都團團圍住,看旗號是禁軍。幾匹馬兒疾馳入巷,當先兩人是薛駙馬和古韻直。

薛駙馬和李大打過招呼,便對我說:「青蓮兄弟,這是做什麼?錦梓,快把李二哥放開吧?」

我正色說:「薛大哥,萬萬不可,李二公子方才欲行刺本官,場上數千人都看到了,須得交解到刑部去。」

李大連忙說:「捨弟手無寸鐵,說得上什麼行刺?張大人未免言重。」

古韻直此時已下馬,走上前來,臉色鐵青說:「這都成什麼體統了?張學士,同為顧命大臣,你怎敢擅自領兵來抄沒李公府?」

我笑笑說:「古大人此話差矣,李將軍又沒有犯什麼事兒,青蓮怎會來抄沒其家?我不過是幫同劉大人來收回欠款,此事性命相關,危我社稷,青蓮憂心若焚,言辭或有過激,得罪是不敢的。」

古韻直指著黑甲軍道:「這些是怎麼回事?西北軍當駐於郊外大營,何以私自入城?」

羅蒙說:「古大人,這些人馬是邵將軍城中親衛交接,入城是有兵部批文,顧命大臣加藍印的,並非私自入城。末將進城早了,遇到張大人,張大人說待會兒此間事了去看我們交接,我們便先陪張大人走一遭。孰料御林軍的兄弟竟朝我們動起手來,倒叫大人們誤會了。」

兵部的批文是邵青下的,藍印是我加的,我們做事當然要防人抓小辮子。我微笑說:「御林軍的兄弟只怕也是一場誤會。」

古韻直沉吟了一下,臉色轉霽,道:「原來如此,如今恰逢大患,庫銀必須全數收回,李公身為顧命大臣,原是應當以身作則。這所欠銀錢是當要即日交還,不該拖欠。只是張學士也未免急躁,引人誤會。」

呵呵,老古啊老古,我豈不知他方才心中定是盤算著能否趁此事把我和李閔國一鍋端了,只是想來想去,還是要以王,郭二人處的急務為先。這次他們要用銀子,卻是我在這裡當出頭鳥,老古雖不明白我葫蘆裡賣什麼藥,但還是覺得有利於他,不利用白不利用。

老古既然已經決定這次站在我這邊,我心中便定了。雖然是意料中的事,但其實我打從決定這麼做時心中便是惶恐的,畢竟我可是來抄皇帝親外公的家,這麼一來,我和外戚可再無回旋余地了!後來邵青這樣持重的人居然不阻止我,還願意無條件支持,我便咬咬牙上了,其實,內裡還是虛,我以前接過最大的case也不能同這個比的。

清流態度鮮明,李大的臉色就有些白,古韻直又說:「李公呢?此事須得要李公親自出面,怕世侄做不得主。」

李大說:「家父去處理京郊地產田莊,不刻便回。」

古韻直說:「既如此,我們便等等他。」

他也不肯應李大之邀進府裡,也不請我或是羅蒙放了李二和那些御林軍,只往那裡一站,倒成了和我一塊兒來逼債的了。

我看得心中暗笑,此時劉春溪和羅蒙才去正式見禮,古韻直目光往錦梓面上一掃,說:「原來姚賢侄也在此處,不知近日可好?」

錦梓冷淡地說:「托福。」

古韻直又說:「賢侄今年也十七歲了,該當出仕,報效國家。」

錦梓更加冷地說:「在下如今不過是張大人府上下奴,苟全性命而已,談得上什麼出仕?」

古韻直望著我說:「張學士應當不會阻止少年人報效家國之心。」

我伸手挽住錦梓,但笑不語。古韻直自負理學家,看不慣我們這放逸模樣,皺眉避開眼神,他後面的那幫人卻竊竊私語,看著錦梓的目光或不屑或憐憫或痛心,錦梓始終臉上淡淡的,似是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我早被熏得受不住,便叫人來捆李二,李大還沒開口,薛駙馬倒先求情:「青蓮兄弟,李二哥只怕方才是急紅了眼,你就不要計較了。」

我玩味的看著薛詠覆,薛家的家規大概和瑞士差不多,永遠中立,四面討好,誰都不得罪。薛詠賦看似心思簡單,其實做得極好,要是在現代,一定可以做國際紅十字會的高層,可歎他妹妹薛詠瑤看似聰明,卻自負正義,整天和清流的人攪和。

不過,說不定薛家這一代的策略就是薛詠覆和我交好,薛詠瑤則親近清流也難說。

我笑道:「也罷,看在薛大哥面子上。」

我親手動手去把錦梓的劍尖拿開,錦梓收劍極快,我即將觸及劍刃時,光華一閃,劍已歸鞘。

我對李二笑道:「李二公子,得罪了。」

李二哼了一聲,繃著腿走回他大哥那裡,說了幾句話,回內室更衣去了。

又等了一會兒,古韻直叫羅蒙先帶兵走,羅蒙說即刻就走,卻不動,叫御林軍走,御林軍也陽奉陰違,那麼維持平衡的禁軍當然也不能走,一萬多人堵在這裡,人頭攢動,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超女演唱會呢!

古韻直連碰釘子,氣悶之下,叫了劉春溪去看欠款名單去了。薛駙馬有一搭沒一搭地同我話家常,但錦梓在旁邊,他總是不大自在,別別扭扭的。

一直等了大半個時辰李閔國才露面,李大跟他嚼了會兒耳根,李老頭走在我面前,說:「同殿為官,為了這些身外的阿堵物,竟逼人致斯!」

我一派平靜,拱手說:「不敢,青蓮不過職責在身,不得不然耳。」

李老頭「嘿嘿」冷笑了兩聲,叫來家人,托著一個盒子,裡面放著幾十張銀票,李閔國說:「這是老夫變賣田產,七拼八湊所得,共是二十五萬兩,請張大人古大人查收。余款待我將幾處宅子賣了,三日內繳清。」

李老頭言辭激憤,老古終究自小受的教育就是不能斤斤計較於黃白之物,不禁面上有些訕訕。我卻暗自冷笑,本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弄得倒似是他成了竇娥似的,真是豈有此理。不過事情至此我也算是完勝,當然不便逼人到底,所以也沒嘲諷他。我朝劉春溪抬了抬下巴,他便上前接過了銀票。

「打擾了。望李大人言而有信。」我朝李閔國微笑地拱拱手,老頭哼了一聲。

於是我們便各自帶人撤退。

羅蒙有點不放心,想把人馬留一半在我家護衛。我已經和外戚正式翻臉,他大概怕李老頭一怒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派御林軍沖過來殺了我再說。

錦梓說不必,以李老頭的性格,雖然翻臉,也不會輕易正面沖突,若想殺我,只會派刺客,不會派軍隊。

不過最終羅蒙還是留了五百人,住滿我家客房下房柴房,住不下的便在花園裡扎營,弄得亂七八糟,我頭疼不已。

羅蒙告辭走了,此人今天的表現讓我刮目相看,什麼命令都面不改色,又謹慎聰明,對邵青的忠心已經到了當年冒頓鳴鏑練軍弒父的要求,假以時日,邵青若想要逼宮弒君,只怕此人連眉頭都不會皺就動手吧?

消停之後,也已近晚,我挽住錦梓袖子,對他笑道:「錦梓,我們許久不曾一起用晚膳了。」

想不到錦梓居然甩開我的手,冷淡地說:「我答應錦楓陪他吃晚飯,大人自個兒用餐吧。」

我目瞪口呆看著他,心中一陣氣苦:這家伙居然,居然同我擺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