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勢大概是所有男人噩夢中的噩夢。
我雖然不是男人,沒有那麼嚴重的心理障礙,卻也不禁渾身發抖。
唯一比變成一個男人更糟的,就是變成一個太監。
原慶雲把我往地上一推,伸手向我的下身,我嚇得一把抓住他袖子,低聲叫:「不,不要!」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
原慶雲停了下來,看著我流淚,微笑起來:「不要?」他的聲音柔滑動人。
我淚眼模糊地點頭。
他輕輕抬起我下巴,用一個指頭。
「求我。」更加柔膩的聲音。
我暗自質疑他的創造力。怎麼這話聽起來這麼耳熟?
不是我不肯求他,若是求他有用的話,就是求個百八十遍又有何妨?但這種話往往不是最終目的,只是開頭,我一旦開了口,他底下不定要我做什麼更加奇怪的事情。
所以我咬住嘴唇。
「怎麼?」危險的拖長音再次出現,「你不肯?」
我猶豫不決。
「也好,其實就算你求我,我還是想閹了你。」原慶雲故意溫溫柔柔地說,眼睛朝下面一掃,「我早就看這東西不順眼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上次可是他主動的,又不是我想要!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他把藥盒打開備著,伸手抓緊我的腰,一手持著寒光迫人的匕首,柔聲說:「別亂動,否則血噴得太急金瘡藥糊不住。」
匕首貼在我下腹冰涼冰涼,我意志瞬間崩潰了。與此同時,我的急智開始發揮作用。
「不要。」我撲到他懷裡,抓住他胸前的衣裳,哭得梨花帶雨,上氣不接下氣,「……求你!求你別這麼對我!你們家,你們家不是我害的!」
「什麼?」原慶雲在我撲到他懷裡的一刻身子僵了一下,隨即冷笑起來,緩緩把我推開,「你以為這種鬼話騙得了誰?」
我垂下眼簾,說:「是邵青。我不過是出個頭而已。所有事情都是邵青安排的,他要我出面,我也不便拒絕。」
邵青別怪我,我現在可顧不得你。不過就算原慶雲去找你報仇,以你的能力相信也沒什麼大礙啊。
「邵青?」原慶雲瞳孔收縮,眼神變得凌厲如刀。「若你是騙我……」
「我不會編這種沒譜的瞎話,」我急忙說,「你也是聰明人,想想就明白了!我不過是以色事人,陛下垂憐,才能得些富貴,也沒甚野心,與令尊有什麼仇怨了?邵青呢?令尊逝世得益最大的人是誰?令尊若在什麼時候才輪得到邵青當兵部尚書,做第一武將?」
我這些話說服力是很強的,因為十之八九就是事實,當然,張青蓮沒我說的無辜就是了,他和清流互相不爽,大概也是盼包存鑫完蛋的。但是真正的受益人絕對是邵青。
我估計這個計劃本身也應該是邵青提出來的,他不是那種野心很大很大的人,但是認定自己應該做到的,就會不擇手段去做。而且,以邵青的性格,錦梓畢竟是他師弟,就算他實際上一點也不喜歡錦梓,也不會完全聽任張青蓮胡來,只怕就是因為這之前包家的事張青蓮幫了他,所以不得不投桃報李幫張青蓮對付姚家。
原慶雲在那裡沉思,果然是越想越對,他抬起頭來,「邵青,哼,邵青……」眼神陰冷,殺氣畢露。
「不過,我還是不會放你的,你也算是仇人之一。」他看我的眼光雖然凶惡,好像沒之前這麼叫人毛骨悚然,突然臉一沉,冷聲說:「若是被我發現你是騙我的,你就會覺得死是一件多麼難得的事情!」
我點點頭,夷然不懼,說:「你去查一查就知道了。」
他又托起我下巴,詭秘地盯著我眼睛,輕聲說:「張大人對邵青挺仗義啊,之前被我打成那樣都不說。」
我眨眨眼睛,睫毛上粘著一顆淚珠,看不清原慶雲的臉。他突然低頭在我下巴上咬了一口。我又痛又惱,「哎唷」一聲叫了出來。原慶雲哈哈大笑,笑聲裡似乎有說不出的愉快。
這個變態!又不是狗,這麼喜歡咬人!
「包紜。」冷冷的聲音,似乎壓抑了很多怒氣。
錦梓!我瞬間欣喜若狂,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扭頭一看,錦梓站在門口的陰影裡,看不清他的臉,他手裡拎著一個人,拿劍架住此人的脖子。慢慢從陰影裡走出來。
被他抓住的人質是蘭倌,在他的劍下微微發著抖,我倒有些不忍。
原慶雲已經從我身邊站了起來,面對著錦梓,輕笑一聲:「許久不見了,姚——賢弟。」他故意拖長那稱呼,有說不出的諷刺。他的語氣笑容姿態都很輕鬆,但我明顯覺得他其實很緊張,暗地裡已經繃得像要斷掉的弦。
「這麼快就找來這裡,還真是厲害。」
錦梓不屑的微微冷笑:「也不見得如何難找,你總是喜歡自作聰明,把別人當傻子。」他瞥了我一眼,大概見我赤著身子,渾身傷痕,眼中的怒火著了起來,但是臉還是冷冰冰的。
原慶雲吃吃地笑:「我何曾敢把你當傻子了?姚賢弟若是傻子,天下就沒有聰明人了!趨利避害,誰有你精乖?連殺父之仇都可以置若罔聞,替仇人當走狗。如此後繼有人,姚叔叔在九泉之下,豈不老懷大慰?」他把我從地上提起來,抓到懷裡,故意不堪地撫弄我的身體,挑眉看著錦梓,悠悠說:「只不知姚賢弟甘行如此無恥之事,看重的是此人的榮華富貴呢,抑或是這羊脂白玉的身子?」
錦梓果然成功地被他刺激得眼中怒火更熾,卻依舊維持冷淡的態度,手中青鋒微微一動,在蘭倌的脖子上劃了一道血口,冷冷說:「廢話少說,放人吧。」
原慶雲仰天大笑,說:「姚賢弟素來自負當世英雄,怎麼玩起這麼下三濫的把戲?莫非你沒自信能憑武功擊敗我麼?」
錦梓露出一個冷淡的笑容,說:「你我武功高下,難道你自己不知道?上回的教訓不曾受夠?我不過是知道你為人,所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你把他放了,我自然也會放人,你若想打,多少回合我也奉陪。」
原慶雲又是一陣大笑,「姚賢弟素來伶俐的人,怎麼癡了?」他扯著我的頭發把我的臉拉高,說:「我手頭的是堂堂龍圖閣大學士,當今的重臣;你手上不過是無足輕重的戲子男娼。這種賠本交易誰會去做?」
這話一出來,我看見蘭倌顫抖著閉上眼睛,臉上的表情似乎是意料之中,可是哀戚絕望,我心中都痛了一下,暗罵原慶雲狠心。
誰料錦梓冷冷一笑,臉上有淡淡的諷刺和厭倦:「包紜,不必費心如此。別人不知,我豈不知你?你若還是嘴硬,就試試看我會不會動手殺他。哼,就算我手頭沒了人,你想在我面前殺張青蓮只怕也沒這麼容易!」
原慶雲沉下臉來,看來他很了解錦梓,知道錦梓不是威脅來玩玩的。我倒很好奇,看原慶雲開始為難的樣子,他果然還是在乎蘭倌生死的,莫非真如蘭倌所說,此人面惡心軟?
錦梓更加無謂地說:「你放了他,帶上此人走,我不會攔你們。你也是聰明人,此刻動起手來,可沒什麼便宜好占的。」
錦梓不想和原慶雲動手?他還是想維護此人嗎?以前第一次見面他們就互相認出來了,他一直沒同我說。上回原慶雲夜襲,被他傷了,他也絕口不提是誰。到底是有世交情分在,又同病相憐,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這回不能放過他呀!我要問出那個想謀篡的「主上」是誰!我心中大急,幾乎想喊出來,可現在我人還在原慶雲手上,當然不能隨便亂說話,只好乾著急。
原慶雲的臉色瞬息萬變,最後終於平定下來,啟唇笑道:「好,一言為定。這次我就先收手。」
他把我往前面一擲,我撲倒在地上,地板冰涼,撞得我很痛,半天爬不起來。
我頭頂上方有破空之聲,錦梓把蘭倌凌空擲給了原慶雲。
原慶雲輕笑一聲,說:「張大人,後會有期。」就抱著蘭倌錯身從門口走了出去。
我大急,叫道:「別放他跑了,我有話問他!」
可是錦梓居然理也不理會我,任憑原慶雲二人跑得沒了蹤影。
錦梓走到我面前,停住。
一襲帶著體溫的外袍輕輕落下來,把我籠罩住。
溫暖,嗚,好溫暖。
錦梓有力的雙手溫柔地把我拉起來。
他清俊的面容在燈下似真似幻。
錦梓,錦梓來救我了!
一切都過去了!
「錦梓……」我歡喜,激動,溫柔地嗚咽。
「閉嘴!」錦梓看著我身上的傷痕冷冷說,眼中怒氣未消,「我回去再同你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