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後,那名年輕的女護士正偏了頭往這邊看。
不知是覺得如約看上去有些眼熟,還是好奇溫景然和這個在長廊上坐了有一會的女孩是什麼關係,時不時就把目光掃過來。
應如約強自鎮定地站起來。
走廊裡熾白的燈光被他挺拔的身形盡數遮擋,他逆著光,臉部輪廓在光影的勾勒下如同細心捏塑的雕塑,每一筆線條都渾然天成,完美無缺。
被嚇傻了的甄真真怔怔地盯著溫醫生看了好幾眼,比如約先回過神來,擦了把臉,緊跟著站起來。
她站得筆直,雙手交疊著垂放在腹部,微低了頭,十足標準的認錯姿態,怯怯地叫了他一聲:「溫醫生。」
溫景然的視線從甄真真身上潦草的滑過,輕「嗯」了聲算作回應。
應如約不敢先開口,咬著有些乾燥的下唇,低頭無意識地用指甲摳著虎口,那一處柔嫩的皮膚被她的指甲一下一下劃拉出鮮紅的印記。
他的表情漸漸凝重,目光越過如約看向她身後不遠處的急診室,好半晌才問:「發生什麼事了?」
他不問還好,應如約還能緊緊地繃住心底那根弦,故作胸有成竹。
他一開口,那聲音彷彿能擊潰她建設了許久的心理防備,那高高築在心裡的城池一磚一瓦紛紛被瓦解。埋在心裡不斷醞釀發酵著的恐懼和無助潰堤,從破洞處一湧而出。
鼻尖猛然湧上了酸意,逼得她眼眶一陣發燙,幾欲哭出來。
她用力抿緊唇,指甲深深地扣進掌心,這才藉著痛意勉強把這陣淚意憋了回去。
眼眶裡蓄著隨時會掉下來的眼淚,如約不敢眨眼,更不敢跟他對視,怕他看出破綻,悄悄呼吸了幾口,緩了緩,才小聲回答:「我同學、我同學他酒精中毒在搶救……」
應如約舔了舔乾燥的嘴唇,漸漸顫抖的聲線險些又逼出了她的淚意,她深吸了一口氣,頓了一會才敢接著說道:「我、我們今晚畢業聚會,同學一不小心喝多了,突然就昏迷過去……」
隨著描述,她眼前又浮現副班長忽然倒地的場景,滿地玻璃瓶被撞到,磕碎的聲音仍在耳邊。
後面的話,即使她此刻再怎麼努力壓抑克制自己的情緒也無法正常地說下去。
被酒精麻痺的神經敏感又脆弱,尋常的情緒在酒精的作用下就像是被放在放大鏡底下無限放大,驟然壓在她的心口,碾得應如約措手不及無力招架。
隨即,他抬起手,溫厚的手掌落在她的頭頂用力地揉了幾下。
如約憋了快半個世紀的眼淚到底沒能抵住這一波攻勢,她用力地用袖子揉搓了一把眼睛,努力往回咽掉抽噎聲時,那原本落在她頭頂安慰她的手轉而捏住她的下巴,輕輕一抬。
如他所料的,他看到了一雙即使含著淚也還在努力遮掩的眼睛。
他俯下身,微微靠近後輕輕地聞了聞她身上的酒味,忍不住蹙眉,認真地問她:「還知道我是誰嗎?」
怎麼會不知道……
應如約在看見他出現的那刻起,那懸著的心頓時就落回了原地。幾乎是有些盲目的相信,有他在什麼事都能夠解決。
她點頭,猶豫了幾秒,翳合著嘴唇,有些艱難地念他的名字:「溫……溫景然。」
說完,應如約莫名有些害臊。發燙的耳根瞬間像是被火燎了一般,血液上湧,她耳垂上的神經一下一下,跳躍得頻繁又有力。
還認得就行。
溫景然鬆開手,轉身看向以她為中心醉得歪七扭八仍努力撐著幾線清醒的她的同學,幾分思量後,問她:「酒精中毒的那位同學,你跟家長聯繫過了沒有?」
應如約搖頭,又很快點頭:「我不敢……是護士剛才聯繫的。」
想了想,似乎還有什麼要說的,她晃了晃反應遲鈍的腦袋,自言自語地嘀咕:「副班長的媽媽很凶,可凶了。」
副班長考試沒考到全級前十,回家準會挨揍。就連揍人,她都不吝遮掩下,經常打的副班長身上渾身青紫,道道細枝紅痕。
也只有那個時候,如約才會有一絲慶幸,即使向欣不怎麼關心她也沒有關係……起碼她不會遭受這樣的對待。
看出她這會的神智已經不是很清醒了,溫景然抬腕看了眼時間,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坐回去:「坐這休息會,我等會送你回去。」
話落,他看了眼如約身旁還傻愣愣站著的甄真真,交代:「幫忙看著點。」
甄真真「哦」了聲,就真的格外認真地盯著如約一直看……一直看……一直看……
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
應如約絲毫沒空留意甄真真在做什麼,她力竭往後靠在長廊的休息椅上,在有些朦朧的視野裡,看他替她安排好所有的同學,替她辦好了所有手續,又替她收拾好了這堆爛攤子。
副班長的媽媽驚慌失措又氣又怒地殺到急診室時,門口只有如約仍坐在休息椅上,就連甄真真都在剛才一併被溫景然叫了出租車送走。
所幸,副班長酒精中毒只是輕微症狀,短暫的昏迷後在醫護人員把他送進急診室時他的意識就已經清醒了過來,補液後已經轉到了病房裡。
一切塵埃落定,已近凌晨。
溫景然換了衣服,送她回家。
她一身的酒味,後勁躥起,她連路都有些走不穩,被他牽著穿過馬路走過天橋時。
她站在天橋最中央,居高臨下地看著路面已逐漸零星的車輛,無理取鬧地抱住欄杆不願意鬆手。
她不想回家。
本就說好了是狂歡夜,不醉不歸。他們還約好搭凌晨最早那趟地鐵去一號線的終點站看日出……
許是看出她的意圖,溫景然無力的妥協:「我很困了,你要是不想回家就在我那住一晚。」話落,即使是對著喝醉後的應如約,他也耐心的解釋了一句:「有客房,可以讓你將就睡一晚。」
應如約和他對視三秒: 「成交。」
溫景然的公寓離S市市中心不遠,是S市那幾年新建的一批樓層,四周環繞著商業區,交通便利,環境也還不錯。
即使離S大附屬醫院的舊址,也不過只有一條街的距離。
應如約只知道他年紀輕輕就在S市有了自己的房產,但還從未來過。頭一次來,又是這深更半夜……
不過,卻絲毫沒有影響她對這套極富設計感的公寓的新鮮感。
溫景然去廚房給她泡蜂蜜茶的功夫,再找到她時,她正蜷縮在他主臥浴室的浴缸裡。
沒有放水,倒是撒了不少……花瓣。
花瓣?
溫景然蹙眉,一時想不起來他的房間裡怎麼會有花瓣,等端著茶杯往回走,才發現是客廳裡擺設用的幾支假花被她拆得只剩下光著的綠桿… …
他頭疼地捏了捏眉心,強忍住把她從頂樓扔下去的衝動,重新返回浴室。
應如約已經從浴缸裡爬了出來,正動作笨拙地開了窗台的鎖扣,往外推開窗。
溫景然陡然見到這一幕,心跳都要被她嚇得驟停,手中散發著清甜的蜂蜜茶被他隨手擱在電視櫃上,他幾步上前,手臂從她腰腹間穿過,毫不客氣地半摟著她的腰身把她從窗台上抱下來,扔在了床上。
應如約暈了一會,有些渙散的目光盯著他看了片刻,乖乖地閉上眼。
溫景然在原地看了她片刻,聽著她呼吸漸緩,似乎是睡著了,這才敢離開。去次臥的浴室裡洗了個澡,準備休息。
臨睡前,溫景然有些不放心,又回去看了眼。
臥室的燈不知何時關了,窗簾緊閉,房間裡暗得伸手不見五指。唯有他開門時,從客廳裡透進來幾縷暖橘色的燈光,把門口已經空了的酒瓶照得瓶身發亮。
要命。
溫景然從地上撿起空酒瓶,就著昏暗的光線辨認了一下酒種。
應如約被光線刺得瞇起眼,她抬手擋住光,抬腳踢上臥室的房門。
沉悶的關門聲裡,她撐著地板坐起,嗅著溫景然沐浴後的清香,色膽包天地把他反壓在了門後。
她用力不知輕重,整個人撲過去,陷進他懷中時,也把他撞向了房門。
溫景然的後背重重地撞擊在結實的房門上,他微微蹙眉,伸手準確無誤地扣住了她一側的肩膀:「如約?」
如約含糊的「嗯」了聲,滾燙的手指撫上他肌理勻稱的腰身,剛浸過水的皮膚有些涼。她愛不釋手地把雙手都貼了上去,小拇指挨著他短褲的布料時,毫不猶豫地往下一扒。
溫景然怔住。
有那麼一瞬間,大腦空白,竟束手無策地由著她把睡褲往下一直扯到人魚線。
他抬手攥住她的手腕,再開口時,聲音低沉得似快凝結成冰:「應如約。」
應如約醉得糊塗,軟著聲音「嗯」了聲,那一聲如奶貓的輕哼聲,尾音上揚,那軟糯的嗓音像爪子一樣,勾人得緊。
溫景然喉結一滾,腰腹瞬間緊了緊。
他攥住她手腕的手指似漸漸被她的溫度感化,微微發燙,他啞聲哄著:「乖,往後退兩步,離我遠一些。」
「不行。」應如約拒絕得沒有一絲猶豫,嫩滑的臉頰在他鎖骨處輕輕地磨蹭了下:「你好香。」
她的鼻尖從他的鎖骨處劃過,下一秒,她張嘴挨上去,不輕不重地在他鎖骨上咬了一口。
像是嚐著味了,應如約眉眼泛著笑意,踮腳吻上去,柔軟的唇從他的喉結上滑過,感覺到唇下他的緊繃,以及喉結忽的滾動,她似找到了什麼好玩的玩具,鼻尖在他的下巴上輕輕觸碰了下,張唇含住了他不安分的喉結。
時間彷彿是靜止了一般。
整個寂靜又黑暗的空間裡,唯有他驟然粗重的呼吸聲與她交織。
應如約趁著他此刻還在發怔,從他掌心裡掙脫出手腕,雙手環住他的脖頸,不得其法地用嘴唇在他的鎖骨,喉結,下巴上蹭吻。
溫景然閃躲著,按住她的肩膀:「你喝醉了。」
應如約敷衍:「嗯,醉了。」
明明語氣那麼隨意,卻意外得讓溫景然心底酥麻得似有電流經過。
那感覺,莫名得讓他有幾分貪戀。
應如約沒有經驗,她就是想輕薄也不得其法,剛才憑著感覺親吻,撫摸,全是處於本能的渴求。
那紅酒的後勁大到她腦袋發暈,她摸索著,一手扶著他的腰身,一手從他短褲的邊沿鑽進去,在溫景然毫無防備下,輕輕的摸了上去。
咦……
有些燙,有些軟……
不對……
好像……比剛才要大了一圈……
也捏不到柔軟的地方了……
忽的,意識到什麼,她僵硬在原地。
渾身浮動得讓她想做些什麼宣洩的熱意稍退,腳底似有冰水把她包裹在裡面,那冰水潭越來越深,頃刻間就淹沒了她的腳踝。
應如約渾身如同凍結一般,幾乎不敢置信自己做了什麼。
那一瞬間猶如被天雷劈打錘煉,她耳邊嗡嗡作響,大腦一片空白。
身前,被她肆意侵犯的男人,低了嗓音,沙啞地問:「你打算強了我?」
顯然是發覺她意識清醒了些,他似笑非笑地又補充了一句:「再不鬆手,真要跟你沒完了。」
那痞氣……
應如約至今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