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早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那個世界了,再也沒有正常的生活,以前習以為常甚至覺得好煩的上班上學買菜做飯,現在想起來簡直有如隔世。甚至連出去透透氣都變成了一種很奢侈的享受。到處都是面目猙獰散發著腐爛臭氣的怪物,到處都是死氣沉沉看不見活人的荒廢城市小鎮。人們不敢滯留在那些原本是他們出生長大的城市裡,因為那裡早已成為怪物棲息的巢穴,也許就在不經意的時候,一個拖著腸子的怪物就會竄出來咬斷你的脖子。於是活下來的人類大都選擇了相對開闊空曠的地方建立臨時的安置地,這樣的話,最低程度不會不知不覺的被怪物包圍,至少還有機會逃跑。
自從那些主要在城市裡活動很少到郊外的變異怪物們開始向外轉移擴散,並且襲擊了好幾個營地之後,人們都不淡定了。說起來也奇怪,儘管世界早就混亂不堪,活下來的人們每天都在為生存廝殺拚搏,流血和殺戮成為了日常生活的主旋律。但經過了半年之後,這個混亂怪異的世界反而有了一種詭異的平衡。不得不感嘆人類的適應力,他們很快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以前看見一隻怪物都要尖叫半天,現在大多數人都學會了在白天悄悄進入城市尋找事物的時候無聲無息,哪怕是見到一隻睡著的怪物也能保持鎮定而不是驚慌的大叫。營地之間的實力差距很大,有的營地不過是一些湊在一起的臨時逃亡隊伍,而有的卻是那種災難前就有權有勢或者手中掌握了重要物資的人物。真正有實力的人即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下也可以混得比一般人好。所以,在隕石落下,人類變異的第六個月,活著的人類已經開始習慣,甚至還有了新的商品交易體系以及一些不成文但大家彼此公認的所謂「規矩」。
然而這種短暫的平靜立刻就被變異怪物們的奇怪動向打破了,只要是還不想死的人,都本能的想朝著臨時政府的安置地走。哪怕是他們知道去了政府的那些傢伙也不會管他們,搞不好還要出動軍隊鎮壓,以免發生動亂。但人的心裡就是那麼的奇怪,在所有人都爭著往東邊安置地跑的時候,沒有誰會高風亮節的留下來觀察情況。
如果以前大衛和林楓還懷疑這個世界上活著的人還剩下多少,那麼,此刻這個問題得出了答案。
之前在荒涼的公路或者林間小道上走十幾個小時恐怕也撞不到一個活人,偶爾會遇見的都是企圖打劫的強盜土匪。可是現在,從原來的營地出發也不過過去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林楓和大衛就發現,路上的車子漸漸多了起來。雖然不可能達到以前正常時候那種川流不息的景象,可時不時的聽見汽車喇叭還有發動機的轟鳴,隔個十多分鐘就會有幾輛車子結成隊伍從他們車邊揚長而去。
林楓他們的那輛貨車是經歷了好多次改造的成果,其中不乏打劫別人豐富自己,和那些看上去很寒酸的轎車一比,他們的車子已經十分惹人羨慕了。不過和遇到的幾輛車子一比較,他們的車頓時就下降了好幾個檔次。不清楚那些人是什麼來頭,但是看那些軍用越野車以及專門裝油的油罐車,就知道他們的實力一定很強。大衛想起好多次他們找油的悲慘經歷,瞪著那輛很威武的油罐車,眼珠子都紅了。只是他還沒傻到以為自己就是超人的地步,所以也只是眼睜睜的看著那支車隊呼嘯而過。
此刻已經是2012年的6月30日下午,16:38分,距離他們的目的地還有差不多大半天的距離,再怎麼趕路也不可能在天黑之前到達安置地了。大衛一腳把油門踩到底,希望至少在天黑之前先離開目前所在的公路,因為這公路距離一邊的城市太近了,隔著一條早就破爛不堪的隔離帶就能看見距離最近的民居。
「先吃點東西,累了就睡一覺。」
林楓翻找出了一個罐頭,丟給縮在後車廂的利茲。帶著這個孩子上路已經是第二天,她很乖巧,一路上不叫苦也不叫累。問她的年齡,還有三個月才滿十二歲,長時間在車裡的顛簸讓她的臉色十分難看,可是她卻一聲不吭,只是死死的抱著那個掉了一隻耳朵的兔子玩偶。很多次林楓都以為她在哭,可是她的臉上卻看不到眼淚。
那個時候她和大衛都猜到約翰提出的條件是什麼了,因為他們早就看出來,約翰的身體已經糟糕透頂,長期的營養不良再加上他之前受的傷一直沒有妥善的治療,他的一條腿爛得已經能看見白森森的骨頭。林楓就說怪不得房間裡的味道那麼難聞。如果有醫生,有藥品,充足營養的食物,再加上好好調養,約翰可能還有救。但眼下這種情況,顯然他已經不可能再拖很久了。
「我快死啦,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想要做的,只是利茲,她還是個孩子,我不想她跟著我一起死。你們把她帶走,儘可能的保護她…
…她是個好孩子。」
約翰神情黯淡的說。
「我不能保證可以一直保護她,盡我所能。」
林楓迫切的想要知道那個奇怪「手電筒」的使用方法,她當然可以欺騙約翰,滿口答應說會保護這個孩子,出去之後轉身就丟掉她。但是約翰看著利茲以及利茲強忍淚水不哭泣的場面讓她的心隱隱作痛,想起了自己發誓要保護最後卻沒有完成誓言的那個人,於是,鬼使神差的說了這麼一句話,自己也大吃一驚。
「只要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你是東方人吧,所以我也不求你對著上帝發誓。」約翰苦笑一下,「不指望利茲能夠活到最後,也許下一刻大家都會死,但我總是希望她多活一天是一天。」
「約翰!」
利茲帶著哭腔叫了一聲他的名字,這個孩子顯然十分的倔強,剛才敢一個人跑下來偷車,被大衛又摔又丟的也忍著沒有叫痛。但現在她卻不嫌棄約翰那條還在不停流膿水的腿,撲在他的身上,失聲痛哭。
「利茲,對不起,我不能照顧你了……其實說是照顧你,想起來反而是你照顧我的時候比較多。」約翰摸摸她的頭髮,「不要害怕,我和你的爸爸媽媽都會在天堂看著你。」
林楓聞言倒是有點驚訝,她還以為約翰肯定是利茲的父親,沒想到不是。她本想問問約翰和利茲究竟是什麼關係,可是約翰說起自己的研究滔滔不絕,和一直照顧的孩子告別卻是簡短得很,很快就把利茲推開了,說是自己身上很髒,小心被弄髒。
「你過來,我告訴你這個東西的用法。」
約翰真的就憑林楓一句不靠譜的承諾把那個神秘武器的用法全部說了出來,還反覆的講了好幾遍,確認林楓已經全部記住,才鬆了口氣。
「暫時不用擔心能源的問題,我研究過,它應該是利用太陽能補充能量。」
約翰熟練的在那圓形柱身上一掀一按,扯出一塊銀光閃閃的小板子,看起來像是金屬質地,按上去卻有液體流動的感覺。
「只要在太陽下面照四個小時,就可以使用大概八到十二次,視使用時間長短而定。它只能對那些變異的怪物和一些物體有效,對正常人類的傷害卻很有限,最多讓他們流點鼻血頭暈一陣。所以你就不要想著用它來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了。」
林楓點點頭,小心的把那東西收好,放進自己的背包裡:「放心好了,我也沒有拯救世界的興趣,我只想殺一個人。」
約翰也不問她想殺誰以及為什麼要殺,只是嘆息了一聲,喃喃的說:「大家活著都不容易,為什麼還要不停殺來殺去呢。」
也許是因為終於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約翰當天晚上就病倒了,高燒不退。林楓本想直接一走了之,可是利茲不哭不叫,只是一副認命的樣子,帶上自己不多的東西,二話沒說就要和她一起走,甚至頭部打算求情。這一切反而讓林楓莫名的焦躁。
最後她還是沒有離開,但是她也沒有辦法拯救約翰的生命。他們三個人看著約翰痛苦的掙紮了差不多一天,只剩下最後一口氣,神志不清滿嘴胡話。然後利茲說:「不要再讓他痛苦了,他早就不想活了。」
林楓沒有用槍,她直接用匕首一刀扎進了約翰的心臟,那個位置她向來認得很準,因為以前教她殺人的那個男人就說了,一定要一刀命中。林楓無數次的幻想怎樣把這把刀扎進杜子秋的心臟,看著他痛苦不堪的死去。
他們找到了一個還算乾淨整潔的屋子,把約翰的屍體放了進去,又把門封死。隨後他們又花了大概半天的時間在這棟樓裡尋找可以帶走的物資。期間也遇到了人類或者是怪物,人類都被大衛解決了,而怪物都被林楓拿來試驗新到手的那個神奇小玩意兒。
林楓可以肯定,這個東西百分之九十不應該是現有人類科技能夠造出來的,約翰欲言又止,說到這個東西的來歷就含糊不清,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仔細一想,天外隕石,完全違背生理現象的人體變異,林楓很難不讓自己想到科幻電影的範疇上去。不過那又怎麼樣呢,病毒也好,外星生物也罷,對她的目標都沒有任何的影響。
說到底,她的存在就已經是最科幻的了。
想著最近發生的事情,林楓陷入了沉思,大衛小聲的哼著歌,時不時的還會回頭去逗利茲說話。他似乎很喜歡這個孩子,林楓覺得有時候真不知道這個男人在想什麼。
車子漸漸駛離了那個城市的範圍,不過天色也開始黯淡下來,看上去好像要下雨。大衛根據地圖把車開上了另一條公路,卻忽然「咦」了一聲:「林,你看前面。」
林楓從沉思中驚醒,看到前方的路口上停了很多車子,甚至還有一些人在忙忙碌碌的搭建帳篷和生活做飯,一時之間也搞不清楚那是在做什麼。
「把路全部擋住了。」大衛無奈的說。
「過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林楓把手伸到衣服下面,握著那把手槍,低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