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西翁是典型的英式管家,僱主上下嘴皮一碰,他就將事情安排得妥妥帖帖。
六個小時後,歐西亞身處倫敦希思羅機場。
機場落地窗外的夜寂靜如死,掛在夜空中的月亮呈現詭異的橘紅色,好似月球被血洗了一遍。
梅西翁收起心中的不安,不疾不徐地跟在僱主身後。
歐西亞突然停下腳步,朝四周看了看。
梅西翁敏銳地覺察到幾個熟悉的身影,愣了下,很快反應過來,低聲道:「我離開之前,通知了鄰居幫忙看守房子。」
歐西亞笑了笑:「很顯然,比起看守房子,他們更喜歡看守你。」
梅西翁有些尷尬:「我想他們是沖您來的。」
儘管歐西亞從未出席血族社交圈的任何活動,但是倫敦地區的血族都知道這裡住著一位身份不明的老血族。稍微年輕一點兒的血族靠近他居所的十里之內,就會感受到來自前輩的威壓,喪失自己的意志。
血族謀殺案頻繁發生後,留在倫敦地區的血族都在觀望他的動態。得知他也將動身前往布列塔尼亞之後,立刻收拾東西跟了過來。眼下能站在機場大廳裡的,都是十代以內的血族。
即便如此,有幾位在歐西亞目光掃過來時,也感到一陣腿腳無力。
歐西亞道:「一百二十六個血族,三十八個教廷成員,都是我的粉絲,真正的乘客還不到一百個。看來最近航空公司的生意不怎麼樣。」
梅西翁道:「可是飛機不少……哦,不!」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倒映出機場外的夜空。
月亮被擋了一下又一下,隱約可見有一大群的飛行物正在空中穿梭,並且……俯衝直下。
「砰砰砰砰砰砰……」
隨著擊鼓般的連續撞擊聲,數以百計的蝙蝠砸在機場落地窗上。小而猙獰的屍體翻騰著跌落下來,血跡一個個印地在玻璃上,一條條的血水慢慢地劃過透明的玻璃,外面的世界被一道道猩紅的疤痕分割得支離破碎。
「啊!」
「我的天!」
「發生了什麼事?」
「哦……天神保佑!」
「見鬼的,那是什麼?!」
尖叫聲四起。
機場陷入混亂中。
教廷成員擠到歐西亞的身邊,正要說什麼,眼前一晃,已經沒了人影。
機場上空,無數隻蝙蝠像無頭蒼蠅般瘋狂地四下亂竄。在它們中間,時不時冒出一團詭異的黑煙,每當黑煙冒起,就有幾隻蝙蝠從空中落下,斜落在機場落地窗的玻璃上。
「呵呵呵……」銀鈴般悅耳的笑聲混雜在蝙蝠淒厲的叫聲中,格外突兀。
歐西亞突然出現在蝙蝠中間,向虛空探手抓了一把。
愉悅的笑聲驟然變成了尖叫。
他面前的黑霧退散,現出一個豐腴婀娜的身影。她的身體微彎,臉痛苦地扭曲著,及腰長髮被風吹起,一小撮被歐西亞緊緊地拽著。
「放手!」她咬牙切齒。
歐西亞笑了笑:「好的。」手微微用力,硬生生地將頭髮從她的頭皮上扯了下來。
「啊!」她痛叫一聲,身體化作一道厲鬼狀的黑霧,撲向他。
歐西亞身影虛化,出現在黑霧的背後又伸手一拽,拽住一撮頭髮,這次不等對方發飆,直接將頭髮拽了下來。
如此五六次,女子抱著頭髮落回地上,抱著頭髮哭泣,不敢再張牙舞爪。
歐西亞慢慢地走到她面前,將頭髮隨手往地上一扔。
女子眼睛閃過狠戾之色,慢慢地抬起頭:「報上你的名來!」
歐西亞輕輕地撫摸著左手食指上的骨戒,微笑道:「我帶著隱藏氣息效果的的骨戒,就是為了不讓別人知道我是誰。」
女子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歐西亞道:「魔女。」
女子憤憤道:「我叫依馮!你最好牢牢地記住!你今天加諸於我身上的傷害,總有一天,我會全部討回來!」她一轉身,頂著近似瘌痢頭的腦袋,消失於草坪上。
她離開之後,空中的蝙蝠一哄而散。
梅西翁來到歐西亞身後七八步的位置,見他並無不悅,才走上前道:「她就是殺害血族的凶手?」
歐西亞道:「這麼蠢的,通常都是幫凶。」
梅西翁道:「她是魔女?」
歐西亞道:「根據她胸前的壯觀景象,應該不是魔男。」
「來自地獄?」
「我想不出還有其他的地方願意收容他們。」
梅西翁擔憂地說:「布列塔尼亞布萊特城堡的另一位主人是墮天使。」
地獄由七大魔王統治。
七大魔王都是墮天使。
他們去投奔的那戶人家剛好也有一個墮天使。
……
怎麼分析都令人感到不安。
歐西亞安慰他:「不用擔心。他與地獄的關係一般。」
梅西翁道:「即使是一般關係,他們也是同類。」
歐西亞決定說得更直白一點:「在那位大人的眼裡,九界之中只有小明王大人是順眼的。」
小明王大人是自己人!
梅西翁道:「那他人不錯。」
歐西亞:「……」
在不知情的人類眼中,這群蝙蝠大概集體酒駕,才會造成這麼慘烈的交通事故。確認機場方圓一百里之內沒有奇怪的蝙蝠橫衝直撞之後,機場恢復運行。
饒是如此,也耽誤了不少時間,歐西亞抵達巴黎戴高樂機場,已經是凌晨。
歐西亞坐在椅子上,面色陰沉。
梅西翁站在他邊上,有些不知所措。
從機場出來,他就坐在這裡,似乎在等待什麼,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歐西亞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看著越來越多的血族受不了他的威壓離開,他決定開口:「您是在等約瑟夫·米勒先生嗎?」
歐西亞皺眉。
梅西翁提醒他:「就是您讓我另外買的那張經濟艙機票。」
歐西亞惡狠狠地說:「該死的經濟艙!就不該放任他亂跑,應該把他牢牢地固定在我視線之內。」
溫度頓時下降了不少,血族跑得更快了。
儘管發了狠,歐西亞換了個坐姿,依舊等著。
身為一名優秀的管家,梅西翁當然以僱主的意志優先。他買了咖啡和三明治,默默地拍著僱主等待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的人。
又過了幾個小時,太陽普照大地。
歐西亞的臉色陰沉得可以滴出墨魚汁來。
他身邊的十米以內,只有梅西翁還勉強支撐著,其他人早已繞道走避。
正在梅西翁籌劃著在有限的條件內怎麼樣準備一頓豐盛的午餐來安慰僱主受傷的內心時,一位勇士帶著金色的陽光緩緩地踏入禁區。
勇士走到歐西亞面前,露出胸前指甲蓋大小的徽章:「我是博努瓦·波比勒,神聖守護軍團的銅階成員。我有一個不幸的消息要告訴您。」
歐西亞微微抬了抬眼皮。
博努瓦說:「在凌晨三點的時候,勃艮第的萊格利城堡遭到血洗。連帶一名七代血族在內,一共八十八名血族遭遇不幸。」
已經不是簡單的連環謀殺案了。
這是滅門慘案。
博努瓦道:「與先前不同的是,這次有一名倖存者。」
歐西亞戴著骨戒的手指動了動:「在哪裡?」
勃艮第是血族人口密度極高的地區,正因如此,萊格利城堡慘案造成的影響極其廣遠,不僅在血族當中,連當地政府也感到恐慌。中央教廷派遣半支神聖守護軍團駐紮在此——這是前所未有的事。
歐西亞從車上下來時,感覺到不遠處,有數十個高階血族朝他致意,也有幾個投來冰冷的審視目光。
博努瓦也感覺到了。
他摸了摸別在腰際的銀子彈手槍,才安心了一點兒:「當地不少血族的情緒不太穩定。您最好約束他們一下。」
歐西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博努瓦說:「這種時候,我想您也不願意人類和血族再造成什麼不必要的衝突。」
歐西亞道:「這個時候開啟聖戰,凶手可能會愉快地加入你們,你們的贏面很大,有什麼不好呢?」
博努瓦道:「我們熱愛和平!」
歐西亞道:「把你的手從手槍上鬆開再說。」
博努瓦:「……」
倖存的是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十來歲的年紀,在教廷的看守下,靜靜地坐在萊格利城堡前的石凳上,看到歐西亞等人靠近,依舊面無表情。
但是歐西亞明顯能夠感覺到從她身上傳來的警惕、不安、抗拒……
歐西亞道:「十代岡格羅?」
小姑娘身體一震,臉頰微微鼓起,上下嘴唇之間隱約露出兩顆白色的尖牙。
歐西亞慢慢地抬起左手。
小姑娘眼神恍惚了一下,隨機激動地睜大眼睛,流露出孺慕之色。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他誘哄道。
小姑娘道:「他們是勒森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