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傅西棠的話,男人再次仔仔細細打量了許白一眼。傅西棠這小情人別的不說,膽量倒是大,現在居然還他媽的在吃豆腐。
他就一點都不怕麼?
浪裡白條無所畏懼,他只是吃塊豆腐壓壓驚。
不知道為什麼,剛才傅西棠說那句話的時候,他心跳有些快,感覺有點像腦充血。就是傅先生說他是他家小朋友這一點,許白不大認同。
他哪裡小了?從外表看,他也就比傅先生年輕了幾歲。
這時,男人又說道:「少廢話,我看你也老了,現在還打得過我嗎?」
說得好像你比我家傅先生年輕多少似的,許白如此腹誹著,面上卻還淡定。傅先生在前,大妖打架,他可不敢貿貿然開口拉嘲諷。
說好聽點那叫勇敢,說難聽點叫蠢。
傅西棠說:「你可以來試試。」
那男人抬手間俱是黑霧繚繞,看著像是哪兒來的混世魔王一般。可他卻沒有立刻出手,說:「現在城裡管得嚴,我也不想輕易跟你動手。你把東西還給我,我保證不去找你家小朋友的麻煩。」
「小茶園,四道牌局。那是你夫人在局上輸給我的,理應就是我的東西。」傅西棠說著,聲音微冷,「你想壞了規矩嗎?」
牌局?打牌麼?傅先生跟他太太打牌?許白好奇不已。
男人冷哼一聲,像是有所忌憚。
這時,黑霧中忽然彈出兩個小黑球來,骨碌碌滾到了男人腳邊。許白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影妖。
只見那幾隻本該見了大妖就跑的影妖,像是一點兒都不怕男人一樣,一蹦一蹦地似乎在跟他傳遞著什麼消息。下一秒,男人的臉色就顯露出一絲不自然來,可是偏偏他的眼神又變得溫和了許多,讓人不由好奇他究竟聽到了什麼。
結果那男人聽完消息,竟然撂下一句「下次再跟你算賬」,就跑了。
許白看著他如一篷青煙般消失的身影,和四周漸漸散去的黑霧,訝然道:「這就走了?」
傅西棠轉頭看了一眼空空的豆腐盒子,說:「應該是他夫人派人來叫他了。」
「他很聽他老婆的話啊?」
「妻管嚴。」傅西棠面無表情地說道。
傅先生這是在吐槽嗎?許白忍俊不禁。
至於其他的什麼牌局什麼小茶園,他都沒過問,笑笑就過去了。只是今晚那個男人奇奇怪怪的,一方面來勢洶洶,可就跟傅先生簡單過了幾招、打了個嘴炮,也沒大動干戈。而且許白還是隱約感覺到剛才那個男人的氣息有點熟悉,結合後來看到的那幾隻影妖,許白心裡有了個猜測。
「剛才那位是……」許白試探著問。
「影妖。」傅西棠答道。
「影妖也有那麼厲害的嗎?」雖然這答案跟許白心裡的一樣,可他還是有點驚訝。影妖這種隨處可見的小妖怪,在妖界沒有什麼地位,出了名的弱。一隻影妖要想修煉到像剛才那個男人的境界,那得花多少年?
那得從盤古開天闢地開始修煉吧?
此時黑霧已經徹底散開了,傅西棠抬頭看了一眼月亮,說:「邊走邊說吧。」
許白便連忙把手裡的空盒子扔進垃圾桶,繼續跟傅西棠往回走。兩人沿著街道慢慢走著,猶如閒庭漫步,好似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傅西棠:「這個世界上不存在什麼絕對的強弱之分,影妖雖然小,可小則小矣,能容萬物。」
許白:「這怎麼說?」
傅西棠:「越是低微的妖怪,對食物越是不挑。影妖從古至今都生活在各個角落、陰影裡,吸食最駁雜的天地元氣,他們什麼都能吃、什麼都不排斥。你剛才看見的那位,叫祛黎,曾經吃過一隻千年修為的大妖。」
許白驚訝得瞪大了眼睛,一隻小小的影妖承受了千年修為的衝擊,竟然沒有爆體而亡,實在厲害。無怪乎那些老妖怪總瞧不上他們這些建國後出生的小妖,說他們沒見過世面。現在看來,是真沒見過啥世面。
傅西棠看著他的驚訝模樣,微不可察地笑了笑,說:「其實那也不算什麼,那隻大妖原本就要死了,他不過撿了個漏,得了一場造化。你以後如果碰見他,繞著走就是了。他雖然看起來囂張跋扈,卻不會隨意為難你們這些小妖怪。」
「他還會再來嗎?」
「也許吧。」
兩人慢慢走著,不知不覺就到了北街。阿煙這個小門房今日難得敬業地搬著小板凳坐在門口,看到他們回來,忙不迭迎上去。
「先生,你們可算回來了!」
許白將手裡帶的小吃遞過去,笑說:「給你的。」
阿煙喜出望外,連忙去接,可手伸到一半又小心翼翼地打量傅西棠的神情。等傅西棠點頭,他才急吼吼地接過來,插了個章魚小丸子放進嘴裡,滿足得眯起了眼。
傅西棠放過了阿煙,卻沒漏掉許白,「你跟我進來。」
許白還沈浸在剛才月下漫步的美好氣氛中,沒多想就跟著他進去了。結果進去之後就見傅西棠往沙發上一坐,雙手交疊著放在手杖頂端,神色冷峻,「說說你跳樓的事情吧。」
許白:「……」
「腳好了?」
「……」
「又能蹦能跳了?」
「……」
許白沒想到傅西棠在這兒等著他呢,原來先前在警局外,那只是礙於外人在場所以給他個面子不計較麼?
「傅先生,那真的只是意外,我發誓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許白認錯態度良好,誠懇、坦蕩。他是四海的藝人,還在拍攝期,跳樓確實有點過於胡鬧。可許白可以解釋啊,「我學過一個法術,就像消防氣墊一樣,保證安全。」
傅西棠不說話,許白知道他是要親眼看一下,於是他就主動施展了那個法術。
許白拍了拍圓桌大小的如雲朵般柔軟的白棉花團,說:「這就是一個小法術,我把它叫做筋鬥雲。」
傅西棠:「……」
許白獻寶似地把筋鬥雲往前推了推,說:「傅先生你要來坐一下嗎?我一直把它當沙發來著,就是不大能飛。」
許白,一個擁有奇思妙想的小朋友。
傅西棠:「……不用了。」
許白看著傅西棠看不出啥表情的臉,猶豫了一下,問:「傅先生你生氣了嗎?」
傅西棠抬眸,「我為什麼要生氣?」
「因為我……呃,欠缺管教?」許白忽然想起了傅西棠說過的這個詞。
聞言,傅西棠看著眼前磊落大方的青年,再看看一旁睜著無辜的眼睛胡吃海塞的吃夜宵群眾,很負責任地說:「沒有,你很好。」
許白忽然老臉一紅。
「戲還沒拍完,你繼續在這兒住著吧。」傅西棠又說:「十點門禁,有問題嗎?」
「沒問題!」許白連忙答應。
那邊的吃夜宵群眾終於抬起頭來,跟許白比了個「萬事OK」的手勢。
隨後傅西棠先上樓了,阿煙吃完了夜宵揉著肚子躺在沙發上,驀地又爬起來看向筋鬥雲,好奇地問:「你這玩意兒到底用來乾嘛?」
「坐啊,你不覺得它很像筋鬥雲和懶人沙發的結合體嗎?這是筋鬥雲2.0,以前還有個版本的,存續時間太短了,我又改良了一下。」
「你自己改良了法術?」
「是啊,就一個很簡單的小法術。」
「那也挺厲害了。」阿煙真心稱讚,然後好奇地坐到了筋鬥雲上試了試,效果出奇得好。
許白就在後面輕輕推了推,那雲竟然就開始載著阿煙往樓上飄。雖然離地很近,可勝在穩當。
「yoooo!」阿煙玩得很開心。
「是挺不錯的吧?」許白稍有些驕傲,感覺自己與偶像之間的距離稍稍拉近了點兒。傅先生會做那麼靈巧精緻的飛機,那他也會召喚筋鬥雲啊。
雖然搞這小法術的目的是懶得不想走路,可懶惰才是第一生產力。
全程目睹了筋鬥雲2.0載人上樓實況的傅西棠表示自己並不想再多說什麼,讓他們樂著吧。
這之後的幾天,許白安安分分地拍戲,再沒有出過什麼岔子。可他的書跟模型還是一直被扣留在傅西棠那兒,離刑滿釋放預計還差一段日子。
他數次給傅西棠發微信,旁敲側擊「人質」的釋放日期,傅西棠只回他八個字——專心拍戲,歸期可望。
但這期間發生了一件讓許白特別不愉快的事情,他進局子的事情不知道被誰捅到了妖怪論壇上。這事兒還是整天沒事乾就愛八卦的姜生告訴他的,最近不知道為什麼,所有有關於許白的帖子熱度都很高。
許白得到消息,登上論壇一看,十個帖子裡有五個是關於他的。從前朱子毅總說妖界按資排輩,越年輕越沒實力越不被人重視,現在可好了,許白終於在妖界也火了一把。
可喜可賀。
許白隨意掃了幾眼帖子,裡面大多數人還是保持著以往的論調。年輕的對許白更熟悉,講起娛樂圈八卦來頭頭是道,有支持許白的,也有黑他的。老妖怪們對於許白的認知則還停留在「有個小妖怪當了人類的明星」這個概念,卻並不一定知道他的名字。
畢竟許白一直在拍電影,又不上真人秀,國民度不高。
總之也不知是誰起的頭,許白跟貂的那件事兒曝光之後,大家忽然就都開始議論起他來。許白掃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ID。
就是你爺爺:許白你使個障眼法也把自己弄好看一點啊!你以為自己是平平無奇古天樂嗎?!丟盡了我們大西湖的臉,以後別說是我們西湖出去的!還浪裡白條呢,你能不把自己整成一條泥鰍嗎!
許白忍不住披馬甲回了他一句:泥鰍招你惹你了?怎麼哪兒都有你?
對方回覆得很快:你誰啊你,我黑我的許白,關你啥事兒?
你大爺:你的許白???
就是你爺爺:他還欠我五毛冰棍錢沒還給我呢!堂堂大明星,天價片酬竟然還不出一根冰棍錢,震驚!
你大爺:去你大爺。
就是你爺爺:許白!別裝了我知道是你!
你大爺:你大爺就是你大爺。
就是你爺爺:你大爺的你真找了個大娘?
你大爺:神特麼大娘?哪兒來的大娘?
就是你爺爺:不是都說你處對象了嗎?
許白一頭霧水。
你大爺:我處對象了我怎麼不知道?
就是你爺爺:就是警局接你走的那個啊!你處對象你粉絲、你媽她們都知道嗎許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一定是被壓的那一個,我賭上整個西湖的名譽!
你大爺:走開。
就是你爺爺:【笑到嘔吐.jpg】我就知道,你從小就gay裡gay氣的,我們都一起光膀子在湖裡洗澡,就你還要去浴室。你一個蛇妖,你羞不羞愧!
你大爺:你們那叫洗澡嗎?中國花樣游泳隊損失了你們這些種子選手,是他們的損失。
往事不堪回首,許白注視當下,卻覺得也有點……不大妙。可是奇異的是他心裡竟然沒有一絲牴觸,所能想到的也只是他跟傅先生傳這樣的緋聞,會不會讓兩人的關係變得尷尬。之前只是在秘密板塊傳也就算了,現在看那王八蛋的消息,論壇上的人似乎都在傳。
許白又匆匆翻了幾頁,大家似乎還沒有察覺到去警局接他的就是之前「最帥妖怪排行榜」的頭名。
妖怪裡會不會也有去當娛記的,許白不清楚。但他使了障眼法,倒不至於造成什麼困擾。在過去的五年裡,他都是這麼避狗仔的,也沒出過什麼問題。
只是這緋聞……畢竟是傳開了啊。
許白有心解釋幾句,不能真身上陣越抹越黑,那就用當晚旁觀者的口吻好了。可他剛打出一個字,整個頁面就卡住了。
他再一刷新,帖子沒了,被刪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