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白自認為是一個特別沈得住氣的人,像武俠小說里的大俠一樣,任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但是看到傅西棠發來的信息後,他就不淡定了,更操蛋的是他忘記了今晚還有夜戲。
作為一個敬業的演員,許白只好暫時把傅先生拋到腦後,專心拍戲。
今夜武戲居多,而且是一場雨夜截殺的戲。
午夜空曠的大街上,烏雲遮住明月,寒冷的夜雨謀殺夏花。打更的更夫被困楊柳亭,而男主角秦非怒闖鬼門關。
在這一場戲里,秦非的同胞弟弟阮玉心正在高門深深的宅院裡,水袖一甩,低眸淺唱。看那玲瓏身段,螓首蛾眉,恰似如花美眷。
當然,秦非和阮玉心的扮演者都是許白,阮玉心的戲還沒有拍。但在秦非的心裡,這時候那場戲已經上演了。
「雨再大點兒!是怕我交不起水費嗎?!」樊導的聲音透過大喇叭鑽入雨幕,沒過一會兒,頭頂的雨就變得更大了。
許白全身都已經濕透了,好在他是條水蛇,比起其他演員來,還沒有那麼難受。他的體力也異於常人,雖然不是什麼銅皮鐵骨,該流血還是會流血,可抗打擊能力非常強,再苦再累也扛得住。
樊導作為一個知情的妖怪導演,樂呵呵地把許白翻來覆去地折騰,看得其他人都要以為兩人有仇了。
這場雨中打戲一直拍到晚上十點,還沒拍完,而浪裡白條已經變成了一條泥鰍。
他再次從地上爬起來,大口地喘著粗氣,銳利的目光掃過朝他殺來的敵人,鮮血和泥水在他腳下合流。那一瞬間,無數刀劍的寒光再他臉上閃過,他暗自咬牙,忽然矮身躲過攻擊,而後繡春刀橫檔在前,鋒利的刀刃朝外,瞬間攔至敵人的腰腹。
「啊——」他怒吼著大步向前,於生死存亡之間爆發出巨大的力量,硬生生地用刀刃將面前的三個敵人推出數步,而後用力抽刀。
三個黑衣人捂著自己血流不止的肚子,眼神驚恐地倒在地上。
許白握緊繡春刀,目光冷冽如殺神——讓你們擋著我去見傅先生,浪裡泥鰍也不是好惹的。
「好!卡!」樊導的聲音再度從雨幕外傳來,「許白你休息一下,馬上再補拍幾條特寫!」
許白鬆了口氣,休息的檔口他捧著姜茶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小聲問姜生:「傅先生來了沒?」
姜生搖頭:「還沒見著人呢,許哥你的手機上也沒有收到什麼信息。」
聞言,許白的嘴頓時就癟起來了。因為要補拍所以他不能換衣服,全身上下濕答答的,頭髮上還在滴水,坐在地上捧著杯水看起來特別可憐。
姜生一時都忘了平日里的浪裡白條是個怎樣的人,蹲下來安慰道:「飛機飛過來都要十幾個小時呢。」
「阿煙呢?」許白又問。
「說是還在安平那兒,沒說什麼時候回來。」
真是的,大的小的都不讓人省心,浪裡白條覺得自己真是責任重大。這時樊導那邊又在喊人了,許白連忙站起來,小跑著過去接著拍。
穿著一身濕噠噠的衣服重新跑進雨裡,真是難受。
傅先生到現在也沒有把外賣送來,更讓人難受。
於是許白的近景特寫里,情緒異常飽滿,眼神倍兒有戲,讓樊導開心極了。但是太過投入的後果就是,許白把自己和秦非的情感混在一起,一時半會兒難以出戲。
以至於他換好衣服從片場出來,看到等在外頭的傅西棠時,眼神極度怨念。原本他該開開心心地迎上去,說不定還會交換一個熱吻,可現在他竟然氣勢洶洶地走掉了。
姜生可急死了,連忙對傅西棠遞去一個抱歉的眼神,而後大步追上去。
等了許久才等到他家小朋友的傅西棠,很是無奈。而就在這時,一個人匆匆從後面跑過來,大概是跑得太快了,他沒看見傅西棠,徑自追上了許白,笑著跟他打招呼。
「許哥回酒店啊,一起走吧。」
許白轉頭看到是同劇組的裴毅,於是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傅西棠看著兩人的背影,微微眯起眼來。
這時,恰好姜生不放心,回頭看了一眼。只一眼,他的小心臟就吊到了嗓子眼,脊背發涼、頭皮發麻,然後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拼命擠到了許白和裴毅中間。
裴毅疑惑地看他,他就只好乾笑道:「這大晚上的,四周好黑啊,裴哥不覺得有點害怕嗎?」
「害怕?還好吧。」裴毅簡直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但是姜生能怎麼辦?可憐的姜生能怎麼辦!即使尷尬到爆炸,他也一定要擠在中間!誰也別想把他趕走!
這尷尬的情況一直持續到電梯里,只是一個小助理的姜生,硬是擠在了兩位大明星中間,站到了電梯的中央。
可怕的是都這麼晚了,酒店還有許多粉絲蹲守,那麼多相機對著他們拍拍拍。姜生已經可以預見明天的熱點將會是——某某小助理心比天高,怒搶C位。
姜生:我恨,請給我加工資。
走出電梯,許白微笑著跟裴毅道了聲晚安,就獨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可是關上了門,他卻沒往房間里走,而是透過貓眼看向走廊,彷彿在張望著什麼。
看了半天沒看到人,他等了一會兒,又忍不住打開門探出頭來。可走廊上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哇,傅先生不會是被氣跑了吧?
許白慢慢地擺脫了戲里的情緒,於是有些懊惱起來。但是傅先生也太小氣了吧,怎麼這麼久都沒追上來?
許白忍不住又往外探了探,目光遙望著拐角處,還是沒看到人影,連一絲腳步聲都沒有。
氣死人了。
忽然,許白的屁股被人拍了一下。
他驚得連忙轉身,就見傅西棠好端端地站在他身後,整個人看起來還是那麼的清雋優雅,完全看不出來他是個會打人屁屁的流氓。
「在看什麼?」傅西棠平靜發問。
「我的外賣呢?」許白答非所問,還向傅西棠伸出了手,臉皮厚到三尺三。
傅西棠沒有回答,冷冷地瞥了一眼許白身後的門,那門便自動關上了。「咔噠」一聲,聽得許白忽然有點頭皮發麻。
他看著傅西棠,傅西棠卻徑自轉過身去,往房間里走。
其實傅西棠只是想進去把紅燒肉拿出來,哄一哄他淋了一夜雨的小朋友。
可他剛轉身,沒走幾步,身後便忽然貼上來一個火熱的身體。對方幾乎是跳到了他的背上,雙手勾著他的肩膀,兩條大長腿也毫不羞澀地纏著他的腰,腦袋湊上來,熱氣呼在他耳朵上。
傅西棠被他撞得微微前傾,反手托住他的後臀免得他掉下去,便聽他說:「傅先生,你生氣啦?」
「沒有。」傅西棠道。
「真的?」許白在他背上還不安分,伸手去摸他的耳朵。
「別鬧。」傅西棠把許白放到床上,輕聲哄了哄,就招手把放著宵夜的桌子挪到了床前。許白定睛一看,桌上不僅有他點名要的紅燒肉,還有烤魚和串串,甚至還有傅西棠不大讓他喝的可樂。
許白的眼睛瞬間就亮了,世界因此而變得開闊,眼前一片光明。他立刻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起一串五花肉送進嘴裡,而後打開可樂喝了一大口。
「嗝……」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彷彿都在瞬間張開。身心放飛,靈魂飛起。
「慢點兒吃。」傅西棠忍不住提醒一聲,伸手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確定他沒有因為淋雨而產生不適,這才放下心來,說:「我先去洗澡,不准暴飲暴食,聽見沒有。」
「聽見了~」浪裡白條又開始浪了。
傅西棠無奈搖頭,揉了揉他的頭髮,兀自走進浴室。
十五分鐘後,傅西棠穿著睡袍從浴室出來,目光掃過桌面——除了紅燒肉還剩幾塊,其他的竟然都已經被吃完了。
而許白已經毫無形象地坐在了鋪著地毯的地上,一手串串一手可樂,七分隨意三分浪。大概是因為吃得太盡興,頭頂的毛都翹起來了。
直至看到傅西棠出來,許白低頭看了看自己,才有點訕訕,「傅先生啊……」
傅西棠走過去把他拉起,「坐床上來,地上涼。」
「哦。」許白這會兒是真聽話了,可他吃太飽了,又累又懶。懶意戰勝了羞恥心,於是他往後一仰,就靠在了傅西棠身上,也不管衣服往上縮了小半截,露出了吃得鼓鼓的肚子。
傅西棠把他圈進懷裡,拿掉他手中所剩無幾的可樂,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還是有點涼。
許白被他溫熱的手掌觸碰,忍不住往後縮了縮,控訴道:「傅先生,你不能在我吃飽了飯,無法凸顯腹肌的時候摸我的肚子。」
這是不符合道義的。
「哪兒那麼多歪理。」傅西棠道。
許白便對他勾勾手,「那你低頭來,我告訴你什麼叫正理。」
傅西棠看著他藏著小勾子的含笑的眼睛,混作不知地低下頭。一雙手便勾住了他的脖子,往下一壓,送給他一個遲來的熱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