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靜事後其實已經意識到一個問題。她跑開不暴露家庭住址也只瞞得了一時。那女人只需要跟小區裡的住戶多打聽打聽,就肯定能得到她家的具體地址。奶奶提到的搬家躲避是比較靠譜的解決辦法。不過……
歐陽靜睡意全無的盯著天花板,保安巡夜的手電的光束時不時的透過窗子晃進來,把窗棱的影子在天花板上拉得變了形。
自家奶奶的戰鬥力歐陽靜心裡有數。平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一旦有人招惹,那她老人家絕對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角色。然而從來不怕事的奶奶居然如此忌憚她的生母?甚至於要賣房躲她……這個女人,她的生母……到底是什麼來頭?
十四年來,歐陽靜第一次對自己親生母親產生了瞭解的興趣。
然而,在接下來的一週裡,那個女人卻又突然人間蒸發一樣,一次也沒有出現過。
她是放棄找她們的麻煩了?歐陽靜猜測。但是奶奶顯然並不這麼想。自從通知完歐陽靜搬家的消息後,她老人家就緊鑼密鼓的準備買房賣房的事。
租的房子在軍區大院裡,也是一室一廳,但比她們現在住的地方要清淨許多。最重要的是,門口二十四小時有崗哨,看著就覺得心安。
「奶奶,你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歐陽靜問,邊順手把進出的通行證掛脖子上。
「以前的一個老朋友租給我的。」奶奶說,「這裡有崗哨,那女人進不來!你以後回家就安安心心的學習,等中考結束,我們的新房子也該裝修好了。」
對奶奶的安排歐陽靜沒有意見。相比之前成天吵吵鬨鬨隔音效果又差的老公房,這裡顯然要安靜許多。而且房子裡設施齊全,她們基本上算是拎包入住。
唯一不方便的是,家裡的台式機沒有帶出來,聯繫裴煜不太方便。這個念頭剛冒出來,歐陽靜就嚇了一跳!從什麼時候起,跟裴煜聯繫成了她的日常活動之一?正想著,一陣嘹喨的鈴聲忽然從書包裡傳出來!嚇得她從椅子上蹦了起來!
怎麼把裴煜給的手機給忘了!還好奶奶現在在廚房炒菜!
歐陽靜慌忙接起電話,跑到陽台上,還順手鎖了門。
「你突然打電話幹什麼?嚇死我了!」剛接通,歐陽靜就衝他抱怨。
「你才奇怪了,給你手機就是為了聯繫方便,為什麼不打電話?」裴煜說,又問她:「你人呢?今天學校有事嗎?我等你半天了都沒看到人。」
「你找我有事?」歐陽靜問。聯賽迫在眉睫,他倆學校都開始大力補習,為此,連週末的散打訓練也停了。算起來兩人差不多有兩週沒見面,她也就沒告訴裴煜搬家的事。
「明天不就是聯賽了嗎,今天奧數補習停了,我想著考前交流一下也好。你還在補課?」裴煜說得冠冕堂皇。
歐陽靜頓感歉意:「裴煜,不好意思,我現在不住那裡了,一直沒見面我也沒來得及告訴你。」
「啊?你搬家了?什麼時候的事?」裴煜驚訝的同時一陣難以遏製的失落感也湧了上來。他說什麼考前交流,其實根本就是他想她了,費儘心思編了這麼個藉口只是想見她一面。結果她倒好,連搬家這麼重大的事都不告訴他!
「奶奶準備幾天了,但是今天才搬過來住。」歐陽靜說著有些心虛,裴煜肯定是準備了一些考點給她分享,結果卻因為她沒有及時通知撲了個空。「對不起啊,我本來想反正現在大家都忙,考完再通知你也來得及的……」
裴煜聽著聽筒裡傳來她軟軟的聲音,原本有那麼一點小小的怒氣也全都化在她的聲音裡了。「沒事,反正也沒等多久。你現在在哪?我是說你搬到哪去了?」
歐陽靜想了想,把剛剛記住的地址報給裴煜。又補充:「這裡門口有人站崗,你進不來。奶奶在家我也不好出來。」
「想多了你!我就是問問你地址,又沒說現在要來。」裴煜嘴硬。
「沒有那最好了。」歐陽靜說著從玻璃窗往裡望瞭望,桌上已經出現了一個菜碗。她急忙跟裴煜說:「奶奶快做完飯了,我不跟你說啦,明天考完見!」說著也不等裴煜說話,就匆忙掛了電話。
「喂……」裴煜聽到聽筒裡傳來的嘟嘟聲,頓時有些鬱悶,對著手機自言自語,「歐陽靜你是不是豬腦子?我說沒有要來你就信啊!」說完,又在歐陽靜上下學必經之路上站了一會,反省了一下他的追求方式,這才垂頭喪氣的往家去。
要不是今天撲了個空,他都不知道自己居然這樣想見她。
快點上高中同校就好了!裴煜從來沒有這樣期盼初中趕緊結束。
複賽的考場安排在一中,同區的考生考號都挨著。裴煜跟歐陽靜就在一個大考場裡。雖說已經想見的人近在咫尺,但對待考試裴煜態度還是十分端正的,只提前了十分鐘交卷。
出了考場,他站在門口等歐陽靜。她還是老習慣,不打鈴絕不交卷。
裴煜從前一直覺得這麼做的人是在浪費生命,但換到歐陽靜這麼做,他就覺得這樣嚴謹的態度真是非常可愛。他大概已經沒得救了吧。
歐陽靜一出考場就看到靠著欄杆等她的裴煜,於是快走兩步到他跟前。「等很久了?」
「不久,你考得怎麼樣?」裴煜問。
「還行,反正會做的全做了。」歐陽靜說。
裴煜看她表情就知道肯定考得不錯,在她肩頭一拍,「走吧,我們提前慶祝一下!」
「現在?」
「不然呢?」裴煜順手揪了揪她的馬尾,「兩個星期沒出來放鬆,學傻了怎麼辦?」
「又來!頭髮都扯亂了!」歐陽靜拍開他的手,重紮了一下馬尾。「去哪裡呀?」她問。
「保密~你跟我走就對了!」裴煜看起來心情不錯。
「那怎麼行,萬一你賣了我怎麼辦?」
「想多了,我比你值錢。」裴煜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自稱自讚,不要臉。」歐陽靜送他一個白眼。
裴煜帶歐陽靜去的地方是流花湖公園,流花湖以紫藤花出名,每到春季,瀑布般的紫藤花從牆頭傾瀉而下,彷彿淺紫色的瀑布,落花如同飛雪般落入湖中,隨著活水緩緩流動,遠遠望去,彷彿水都染成了紫色。流花湖也因此得名。
「上次說帶你去看花的,沒去成,今天終於看到了。」裴煜說。
「確實挺好看的,就是人多了一點。」此時正值觀賞紫藤的最好時間,又是週末,公園裡哪哪都是人。
「嗯,我也覺得人多了。」裴煜也說。不過他的意思大概跟歐陽靜不太一樣。「你知道紫藤花的花語嗎?」兩人走到一叢開得極旺盛的紫藤下時,裴煜忽然問。
歐陽靜茫然的搖頭,隨口問他:「我哪知道這個?是什麼呀?」
醉人的戀情,以及,對你執著就是最幸福的時刻。
寓意倒是好,但是直白的說出來總覺得矯情得古怪。裴煜想著臉難免紅了一紅,到底沒有把答案說出來。等歐陽靜看他的時候,他就微微傾身,低頭盯著歐陽靜:「你現在想知道嗎?」
裴煜靠得太近了些,歐陽靜忽然就慫了,不自覺的倒退了兩步,撞到了後邊的欄杆上,眼見著裴煜還要靠近。她慌忙把眼睛一閉,胡亂揮著手阻止他靠近。
沒有等到想像中的親近,倒是聽到了裴煜的輕笑。一睜眼,就看見他捏著個花瓣衝她笑:「你頭上掉了這個,我幫你拿掉。」
「騙人!」歐陽靜臉上一熱,「你從地上撿的吧。上面還沾了一點草末。」她指著花瓣邊緣說。
裴煜拿起來一看,光溜溜的什麼都沒有,這才知道上當:「好哇!你晃我!」說著就要呵她癢癢。
歐陽靜怕癢,頓時尖叫著躲開。邊躲邊笑:「你不是很聰明嗎?這麼弱智的把戲都上當!」
「那是你平時太會裝乖!」裴煜磨著牙去抓她,發現學過散打的歐陽靜比從前身手矯健許多,再加上周圍人多,她往人堆裡一鑽,他根本抓不到人。
「別跑丟了!我不鬨你了!」眼見著他倆可能被人群衝散,裴煜不免遠遠的喊了一句。
歐陽靜扭頭看他表情想推測他是不是在下套,不留神就撞上了迎面走來的人。
「對不起對不起。」歐陽靜頭都沒有抬就一疊聲的道歉。
結果那人卻突然抓住她的胳膊。歐陽靜心裡一驚,條件反射的隔開那人的手。一抬頭,就看到那張跟她有六七分相似的臉!
萬平!她的媽媽!簡直陰魂不散!
歐陽靜駭然,倒退了好幾步,裴煜也適時的趕過來抓住她的手,把她往身後帶。
「看到我躲什麼呀?」那女人嫣然一笑,就要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