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站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道路兩側的路燈漸次亮起,風捲起薄雲,將夕陽留下的最後一縷緋紅也吹散了去。
等紅綠燈的時候,歐陽靜捋了捋被風吹得散亂的頭髮,想著是不是找個時間把頭髮給剪短了。卻突然被人握住了髮尾。
「對不起。」她還沒來得及轉頭,就聽見裴煜在耳邊輕聲說。
「什麼對不起?」歐陽靜不解。
「上週跟你提過的,出國的事。」裴煜看著她,「我還是跟我爸媽說了想跟你一起出國的事。」
他表情平靜,歐陽靜心裡卻咯噔一下,飛快的沉了下去。
「你是對的。是我太天真了。」他拂開歐陽靜被風吹到嘴角的髮絲,聲音暗啞,神情落寞。
歐陽靜只覺得嘴裡一陣苦澀,看著裴煜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明明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哪怕僅僅做到接受現實就足夠讓人難過。
「要哭了?」裴煜低頭湊近她,昏暗的光線下實在是有點看不清楚表情。
歐陽靜慌忙推開他:「才沒有!」卻下意識的眨了好幾下眼睛,把剛剛冒出來的濕意趕了回去。
「嚇你的,小哭包!」裴煜繃不住笑了出來,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臉,加快了語速:「不過我確實告訴他們想一起出國的事,他們雖然不同意但是並沒有要拆開我們。而且他們已經知道我倆交換身體的事了。」
「啊?!」信息量略大,歐陽靜一下子消化不了。她睜大眼睛盯著裴煜,「你說了?為什麼?」
裴煜點頭:「說了。當然是為了讓他們更瞭解你啊。你不知道,還是我說了以後他們才想起來『我』有過很多反常的舉動。就跟我不是他們親生的一樣。」
「本來就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誰能想到啊!」歐陽靜終於放下心來,掐了把裴煜,「生在福中不知福!」
裴煜由著她掐,看她短短幾秒鐘之內由緊張到灰心再到重新開懷,不由覺得他真的得快點成長才行。不然他那些天真的想法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傷害到他的女孩。
歐陽靜掐完,又覺得下手重了,捉起他的胳膊在路燈下細看。裴煜養得一身細皮嫩肉,隨便掐那麼一下胳膊就微紅了。「你怎麼不躲啊!」她嗔道,又揉了兩下被掐的地方。
「不疼。」裴煜抓過她的手,在她臉側親了一下,氣息拂過她耳畔:「我喜歡被你掐。」
肉麻死了!歐陽靜臉又紅了,雖然兩人在一起也挺長時間,但裴煜這種隨時隨地開撩的習慣她還是有點招架不住。「都幾個紅綠燈了,趕緊過馬路!」她推開裴煜,趁著綠燈自己一個人往馬路對面跑去。
「你以後別逮著人就說我倆交換的事。」在進校門之前,歐陽靜非常認真的說。
裴煜說:「怎麼可能,現在也就我爸媽再加一個於一洋知道。你奶奶那我可沒說。」
「我就是提醒你一下。」歐陽靜邊說邊抬手摸了一下路邊榕樹垂下來的根須,相傳,榕樹的鬍鬚摸一摸是會帶來好運的。「我就怕知道的人多了現在這些都會消失。」她用自言自語的音量說。
裴煜抓住她的手,用力握了握,像是在給她傳遞信心:「不會的!這又不是在做夢。不信的話你掐掐我,特別真實!」
「掐什麼掐,你欠虐呀!」歐陽靜拍開他的手,加快了腳步,「趕緊去學校,還能趕上一節晚自習。」
裴煜無奈的跟上,在歐陽靜心裡他永遠排在學習後面想想還真是讓人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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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中的學生除了平時的正常課程還外加選修的競賽培訓,學習時間還是挺緊張的。在學習步入正軌以後,她和裴煜交流最多的也都是關於功課上的疑問,頂多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插科打諢。這種節奏下,就更不用說撥出跟以前的同學聯繫了。
而且歐陽靜一直是比較「高冷」的存在,真正敢來「打擾」她的同學也不多。不過羅泳雯算一個。隔三岔五的就會跟歐陽靜打個電話,不過羅泳雯向來識趣,打電話都是選擇週末,平時倒不會隨便打擾她。
所以,週三下午下課後,接到羅泳雯的電話歐陽靜還有點奇怪。
「靜靜!出大事了!滅絕住院了!」羅泳雯還是咋咋呼呼的,隔著電話都彷彿能看到她焦急的樣子。
「怎麼回事?你慢慢說。」歐陽靜邊說邊跟裴煜做了個手勢,自己走到一邊人少的角落裡打電話。
「我聽班長說的,滅絕現在正好在教他表弟,聽說是上課上著上著就昏倒了,送醫院說是頸椎有問題吧?也不知道嚴重不嚴重。班長想這週六組織大家去看看老師。讓我問問你有沒有時間。」
「我沒問題。」歐陽靜說,「地點呢?是哪家醫院?」
「不知道,不過說可能到週末嚴老師就已經出院了,我們應該會去她家裡。」羅泳雯說。
歐陽靜放了心,能這麼快出院的話問題應該也不大。「行,那到時候確定的時間地點就告訴我,我肯定得去。」
跟羅泳雯敲定了事情後,歐陽靜掛了電話。一抬頭,看到裴煜還站在原地等她。「不是讓你先去買飯嗎?」她迎上去。
裴煜卻問:「嚴老師病了?」
噫,這狗耳朵!歐陽靜點點頭,把羅泳雯說的話又轉述了一遍。看到裴煜若有所思的樣子,不由問了句:「怎麼,你不會也想去吧?」
裴煜想都沒想,就回答:「是呀,我當然要去。」
「你瘋了吧!嚴老師知道你是誰?」歐陽靜看他跟看白痴一樣。
誰知裴煜點了她腦門一下:「是你傻了,我可是給你們班提供試卷和學習資料的背後大功臣!嚴老師早就知道我的名字了。而且我還真的有點想她。」
「說好的做好事不留名呢?」歐陽靜橫他一眼。
「又不是做什麼虧心事,幹嘛不留名。」裴煜正跟她抬槓,話說到一半,突然就往旁邊一閃,後面撲過來的於一洋差點一下栽地上去!
「我去!裴哥!靜姐!出大事了!」於一洋人還沒站穩,就上氣不接下氣的嚷起來。
……
「什麼?離家出走?!」裴煜難得失聲叫出來。上輩子邱明達可沒有玩這麼一出!家裡安排了出國讀書這條路以後,他雖然不情願,但也乖乖的出去了。
「他果然也沒跟你聯繫。」於一洋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頹然的坐在花壇邊上。
「到底是怎麼回事?」裴煜看於一洋這表情,覺得邱明達離家出走這事多說跟他有點關係。
於一洋有點心虛的看了看裴煜跟歐陽靜,說:「我前兩天跟達子打電話的時候,達子說他英文不好,根本就不想出國,全是他家裡逼的。達子話多你們也知道,他說來說去就那麼幾個意思,我當時不是聽煩了嗎?就跟他說,男子漢大丈夫,出個國又不是出家,嘰嘰歪歪幹什麼!我小姨不是剛保研嗎,都因為這事休了學正在辦出國手續準備去外邊讀書了呢……你們說,是不是我說的話刺激到他了?」
裴煜想了想:「沒準。他搞不好是覺得他媽跑你家鬨事太過分了,離家出走來抗議吧。」
「唉,怪我多嘴,本來也不是他想來鬨事的,都是他媽戲太多!」於一洋抓抓頭,「那現在怎麼辦啊?聽說他就帶走了一點現金跟換洗衣服,手機帶了,但是一直關機,也不知道會跑到哪裡去……」
「報警了嗎?」裴煜問。
「報了。」於一洋點頭,「他媽還跑我小姨那去找人,差點沒把我媽氣死!啊啊啊啊啊啊!大人真煩!」
「達子帶走多少錢?離家前給家裡留信了嗎?」裴煜問。
「具體不知道,他爸媽說就帶走了千來塊錢。也留了信,不過我看了,他寫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什麼人生八苦什麼生老病死求不得的……具體的我也記不清了,反正他囉嗦了一大堆,我看他的中心思想就是不想出國。」於一洋說。
「也難怪,達子本來英語就不好,肯定挺牴觸出去的。」裴煜說。
一直沉默的聽著他們談話的歐陽靜卻突然問:「他們家試著去廟裡找人了嗎?」
「廟?」於一洋不解。
「你不是懟他說出國又不是出家嗎?鬨不好他真的跑去廟裡求當和尚了。」歐陽靜猜測。「那什麼八苦也是佛教裡的說法……」
「哎!還真有可能!」歐陽靜話沒說完於一洋就一拍大腿跳了起來,嚇了歐陽靜他倆一跳。「我這就給他媽打電話!」
打完電話,於一洋卻還是不安的轉來轉去。「要是靜姐猜對了就好了!他家裡趕緊找到他吧,別被人拐了!」
裴煜拍拍他肩膀安慰:「別擔心了,你想想達子那體格,一般的人販子誰不敢拐他。」
於一洋想了想,覺得也還挺有道理,這才跟著裴煜他倆去食堂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