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青翎頗有些不自在,近兩年陸敬瀾總跟自己說這樣的話兒,說曖昧不曖昧,說露骨不露骨的,叫人不知怎麼應對。

先頭青翎以為,陸敬瀾不過是在自己家養病的時候,自己寬慰了他一陣兒,故此跟自己親近些,以後日子長了也就丟開了,哪想這都五年了,還是如此。

青翎只得裝沒聽懂,微微一福,:「敬瀾哥哥好。」

陸敬瀾目光一暗,下意識伸手想來牽她,半截卻想起兩人如今都大了,再跟前幾年一樣,便有些不妥當,只得縮了回來,眼睛卻瞧著她仔細打量。

淡綠的衣裙裹住纖細的身姿頭髮挽住一半,其餘披散在身後他,頭上並無多餘髮飾,只是斜插了一支銀釵,卻更映滿頭烏髮,肌膚勝雪,這丫頭的身量彷彿又高了一些,也更漂亮了,站在哪兒亭亭玉立的,眉宇間的明豔就似這三月裡的春光,叫人恨不能一頭紮進去,好好品味。

陸敬瀾的目光卻落在她頭上的銀釵上的頓了頓,低聲道:「怎麼不戴年上我給你的那支,豈不正配你今兒的衣裳?」

青翎別開頭:「敬瀾哥哥怎麼不進屋?」

陸敬瀾微微嘆了口氣,心知這丫頭最是個愛裝傻的,自己說什麼,她都能糊弄過去,回頭逼急了自己,跟她說個清楚明白,看她還怎麼裝傻。

不過這丫頭的性子,只怕自己當面說清楚了也沒用,還是得把親事兒定下來,木已成舟,她再想裝傻也不能夠了。

想到此,便有些不滿,想著等以後兩人成親之日,洞房花燭之時,倒要好好問問她,這些年怎麼就能這般無動於衷,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心,還是故意折磨自己。

兩人這兒對面站著,說著完全不搭茬的話,廊下的丫頭,跟後頭的小滿,都低著頭,沒有一個吭聲的。

這麼多年了,陸敬瀾對二小姐這點兒心思,陸家還有誰不知道,先不說陸家的家世,就是陸敬瀾的人品也沒挑啊,尤其在胡家住著的時候,極為謙和,便對下人也都是和顏悅色輕聲細語的,誰不盼著家裡多這麼位姑爺啊,故此在胡家下人之中,陸敬瀾的人氣,比真正的表少爺兼正牌姑爺,翟子盛還要高尚許多。

青翎見陸敬瀾不答自己的話,也不讓開,自己也不好繞過他直接進屋,到底不是生人,青翎自己也不知道兩人的關係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

記得之前在京城看燈的時候,還是有說有笑,相處自如呢,這一兩年,倒越發的尷尬起來,見了面,不說話不妥 ,說吧又不知該說什麼,兩人只得僵在這兒了。

忽聽屋裡陸夫人的聲音傳了出來:「可是小翎兒來了,既來了還不進來,這一晃都小一年不見了,快來讓表姨瞧瞧可又長高了?敬瀾也進來,知道你們兄妹倆有日子不見,有體己話兒說,這一回咱們多住些日子,有的是時候讓你們倆說呢。」

陸敬瀾笑了一聲:「倒是,這回多住幾天,有的是說話的時候,是不是小翎兒?」一邊兒說一邊兒看著青翎。

青翎能說什麼只得點點頭,邁腳進了屋,給陸夫人見禮:「青翎給表姨請安。」

陸夫人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兒,上下打量一遭道:「長得還真是快,瞧身量又猛了些,也更漂亮了,到底是月娘親生的閨女,瞧瞧這眉眼兒越長越像你了,當年你娘可是京裡有名兒的美人呢。」

翟氏笑道:「什麼美人不美人的,多早的黃曆了,還提這個做什麼,沒得叫孩子們笑。」

陸夫人:「笑話什麼,我說的可是大實話,咱們翎丫頭這模樣兒,若是在京裡可挑了頭兒,年上我們老爺從嚴先生哪兒見了翎丫頭寫的一首詩,回來可是狠誇了翎丫頭,說這丫頭機靈有才氣。」

翟氏想起青翎做的那首詠雪詩,忍不住笑了起來:「虧的姐夫還誇這丫頭呢,什麼才氣,淘氣罷了,嚴先生去年冬回鄉探親,路過安平縣,趕上大雪,在家裡頭住了幾日,閒呆著沒意思,就把這丫頭叫過去賞雪作詩,翎丫頭哪會作詩啊,一著急胡編了一首,青翧聽了說給我,我跟她爹笑了好幾天呢。」

陸夫人道:「我們家老爺卻說翎丫頭做的極好,說詩的格律意境都不缺,還有趣味,是難得的上乘佳作。」

陸敬瀾湊到青翎耳邊小聲道:「那首詩我也看了,的確有意思的緊。」

自己哪會做詩啊,做詩可跟看書不一樣,作詩的學問大著呢,格律韻腳,極講究,自己可是一竅不通,偏嚴先生那天非指著大雪,讓自己做是一首雪景的詩。

自己只能搜腸刮肚的剽竊了一首打油詩,就是那首極知名的,天下一籠統,井上黑窟窿 ,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交差了事,不想嚴先生聽完了說極妙等等,每次家裡人說到這件事兒,青翎都忍不住臉紅,這偷了人家的哪有不心虛的,尤其自己還腦抽的剽竊了這麼一首,簡直就是赤,裸,裸,的黑歷史啊。

這會兒陸敬瀾還說,這不上趕著在自己心上捅刀子嗎,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低聲道:「敬瀾哥哥想笑就笑吧,說什麼有意思啊。」

陸敬瀾:「小翎兒可誤會了,我可沒笑話你的意思,的確是好,倒不妨小翎兒還有這樣的詩才,回頭再下雪,敬瀾可要好好領教一番了」

青翎不想搭理他,別開頭嘟著嘴,陸敬瀾低笑了一聲,這樣的青翎更叫人打心眼裡喜歡。

翟氏何嘗不明白,表姐這番話的意思就是間接的告訴自己,陸家老爺哪兒也不是問題了,對於陸家這兩年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的態度,翟氏多少也知道些原因。

敬瀾這孩子想了個最笨的法子,卻也是最有效的,先頭幾年陸家不打算給敬瀾定親,是沒有合適的,後來敬瀾入了國子監,年年歲試的頭名,名聲盡顯,京城那些閨秀哪還坐得住,加上敬瀾身子也康健了,人又生的俊秀儒雅,不知是多少懷春少女的夢中人呢,托媒人上門的可不再少數,就翟氏知道,禮部尚書府早有結親之意,只是敬瀾不點頭,陸家也不能答應,最後不了了之。

這一次如此,兩次如此,再三再四仍然如此,這一晃都二十一了,陸家哪還坐得住,敬瀾也沒說就瞧上了翎兒,可即便他不說,這事兒誰又看不出來呢,只是自己那位表姐夫頗看重門第,能鬆口可見真是著急了。

陸夫人瞧著兒子,如初陽綻放的笑臉,不禁暗暗嘆息,還真是上天注定的不成,這孩子一見了青翎,這個歡喜勁兒,藏都不想藏。

拉著青翎說了會兒話,就說起青羽的婚事,青翎這才得了閒出來,她前腳走,後腳敬瀾也跟了出去。

青羿一家來就給青翧拉著去莊子上瞧新下的小馬駒子去了,那是青翧的寶貝,因為胡老爺答應,等小馬駒長大了送給青翧當腳力,青翧可是興奮了好些天,逮著誰,拉著誰去看他的坐騎。

瞧著兩人出去了,姑姑知道陸夫人跟弟妹是手帕交,自然有體己話說,早避了出去,青翎跟陸敬瀾一走,屋裡就沒別人了。

陸夫人才道:「月娘,咱姐倆也不是外人,有些話我便不藏著掖著了,敬瀾對翎兒的心思,這些年想必你我都知道,你姐夫當初是有些門戶之見,到底擰不過敬瀾,如今也鬆了口,我們老太爺哪兒,你也放心,孫子輩裡都算上最疼敬瀾,只敬瀾喜歡的,老太爺哪兒肯定也喜歡,先頭青羽沒嫁呢,我也不好提這檔子事兒,畢竟長幼有序,青羽這辦了事兒,再說翎丫頭的親事兒,豈不正恰好。」

翟氏為難的道:「姐姐既提了,我也不好再拖著,就跟姐姐說句實話,這件事兒只怕沒這般容易。」

陸夫人:「莫不是妹夫哪兒有什麼別的想法?」

翟氏忙道:「論說敬瀾這孩子是我從小看著長起來的,脾氣秉性知根知底兒,跟翎兒也相投,咱們姐們又是這麼個交情,你對翎兒如何,我也看在眼裡,真當親閨女一般,翎兒若能給你當兒媳婦兒,那是這丫頭上輩子修來的福份,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從哪兒說這都是一樁打著燈籠也南找的好姻緣,可就是翎丫頭的性子,你別看她和和氣氣的,卻是個最執拗的,這門親事若是換了青羽哪怕青青,我都能主了,唯獨青翎,這丫頭主意大,我替她做不得主。」

陸夫人道:「這個我何嘗不知,我倒越發稀罕翎丫頭的性子,女孩子有點兒主見才好,若是跟牆頭草似的風吹吹就倒,哪能立的起家來呢,我這性子就軟,在陸家,誰拿我的話當回事兒啊,我瞧著翎丫頭也不像對敬瀾無意,剛你也瞧見兩人的意思了,就是不知她心裡想的什麼,怎麼就不樂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