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青翎:「你自己若想好了,就去做,你年紀也不小了,男兒生在世間總該有些事兒才好,天天在家淘氣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呢,到底得有點兒正經事兒幹,也不枉白來世一遭,只若選了這條路,便需格外謹慎,遇事多思多想方妥。」

青翧眼睛一亮:「這麼說二姐答應我去了。」

青翎搖頭:「你自己心裡不早想好了嗎,只是有些忐忑,想尋我句話安你的心罷了。」

青翧:「別人的話我不能不聽,二姐的話青翧必要聽的。」

青翎:「只有一樣,你若去了最好不要露出安樂王的門路來。」

青翧:「這是為何?」

青翎:「軍營之中跟官場一樣也是派系分明,就如官場,那些從科舉出仕的瞧不起那些靠著祖蔭謀的官,那些世族家裡的官宦卻又瞧不上窮酸的寒門子弟,即便同朝為官,卻也壁壘分明,軍營之中也是如此,你可知自己去軍營該站在那一邊兒?」

青翧不免有些為難,撓了撓頭:「這個我可沒想過,咱家雖不是寒門,卻也不是什麼貴族,兩邊都靠不上,是不是有些麻煩。」

青翎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再有一個,安樂王視你為友可以,你自己卻不能如此,如今未戳破身份面兒上雖可裝糊塗,你心裡卻也要有個清晰的定位。」

青翧愣了愣:「什麼定位?

青翎:「就是你自己之於他是什麼?「

青翧想了許久,搖搖頭:「我自己也不知道,沒猜出他身份的時候倒簡單,只在一處裡頭玩也就是了,如今倒有些難了。」

青翎:「當今萬歲雖未立太子,可依著皇家宗法,當立嫡,也就是安樂王雖是年紀最小的皇子,卻最有可能繼承皇位,如今該算儲君,你說的新軍是皇上因他所立,說白了,就是安樂王的心腹嫡系,首要一點需忠心不二,說到忠就是君臣了,他待你再好,也是君,你們再相投,你也是臣,君臣有別,這是國法不可忘。」

見青翧若有所失,青翎:「但國法之外也有人情,只是這個度你需把握好,逾了這個度,他或許會覺得你放肆張狂,持寵而嬌,若過於退縮,他更會覺得你跟別人一樣,是貪著功名榮華另有所圖之人。」

青翧有些傻眼:「照二姐說,這進退都沒我的好兒了,那我該怎麼辦啊?」

青翎見他皺眉,不禁道:「若不是難,早不知多少人飛黃騰達了,還輪的上你嗎,姐教你個簡單的,你只記著外人面前他是君,私下裡是友,也別想太多,他既如此信你,你只不負他便是了,好了,時候不早,趕緊睡吧,明一早不還得出去嗎。」

青翧點點頭,姐弟倆各自回屋不提。

轉過天一早春分就來說:「那倆婆子沒了,不知去了哪兒?」

青翎哼了一聲:「還能去哪兒,左不過去主子哪兒告狀去了唄。」

青青:「昨兒不是都暈了嗎,怎麼一早就好了。」

春分:「這倆婆子刁滑非常,昨兒指定是裝蒜呢,早算計好了今兒一早去舅太太哪兒告狀。」

青青擔心的看向青翎,青翎道:「既昨兒饒過了她們就不怕她們告狀。」說著拉著青青:「咱們去給舅母請安。」

青青雖知道二姐必有應對的法子,卻仍不免忐忑,尤其進了趙氏的屋子,瞧見底下跪著的兩個婆子,還有舅母那張拉的老長的冷臉,心裡更有些不安。

青翎只當沒瞧見地上的兩個婆子一樣,姐妹倆微微蹲身叫了聲舅母。

趙氏正等著青翧呢,這倆婆子再怎麼著,也是自己跟前兒伺候的,青翧如此折騰她們,不是打自己的臉嗎,自己倒是想看看這小子怎麼跟自己交代。

不想,青翧沒來,倒是青翎姊妹倆來了,滿腔怒火只得暫且憋下:「一家子何必如此多禮,青翧呢怎麼不見?」

青翎等的就是她這句,接過來道:「正要跟舅母說,青翧自來淘氣,在家時便常吩咐下人做事兒,只是家裡的下人大都是鄉下的莊稼人,平日裡手勤體勤,搬搬抬抬,幹慣了粗活兒,多辛苦的活兒也不當個事兒。

倒不比翟府的媽媽們清閒,舅母仁慈寬泛,平日只傳個話,送個東西,哪兒禁得住青翧如此使喚,加上兩位媽媽想來有暈高的毛病,下了梯子就暈了過去,這小子怕舅母責罰,一大早就跑出去了,也是我這個當姐姐的管教不嚴,故此來給舅母賠個禮。

等家去我必稟告爹娘好好管束與他,至於那兩位媽媽,舅母放心,青翎一早已經吩咐穀雨去請郎中了,這暈高的毛病雖不大,也得好好治一治,不然往後可怎麼當差呢,只是卻不見了兩位媽媽,昨兒夜裡還不省人事,倒不知這一大早的跑何處去了?」

青翎這麼一說,趙氏倒張不開嘴了,不免看了底下的兩個婆子一眼,兩個婆子忙道:「回夫人話,老奴等並無暈高的毛病。」那意思是青翎扯謊呢。

話音剛落,不等趙氏說話,青翎小臉一沉:「我還說兩位媽媽一大早跑哪兒去了,還擔心呢,原來上舅母這兒來了,兩位媽媽這話是說青翎扯謊嗎?」

兩個婆子方知兩人的話不妥當了,支支吾吾的道:「老奴不敢。」

青翎冷哼了一聲:「你們說都說了,還有什麼不敢的。」

趙氏:「這倆婆子在我跟前兒伺候有些年了,我倒不知她們還有暈高的毛病。」這明擺著是護著倆刁婆子呢,青翎卻不惱:「若不是暈高,怎麼擦了幾下廊柱子就暈了,倒叫人想不明白了。」

趙氏微微皺眉,雖早知這丫頭不似青羽那般性子軟,卻也沒想到如此厲害,這前後的話兩邊堵,她話裡的意思相當明白,兩個婆子不是有暈高的毛病就是偷懶裝暈,若是認了,可就成沒理的了,下人偷懶耍滑,可是要罰的。「

說著咳嗽了一聲:」想是你們近些年添的毛病也未可知。「說著瞥了兩個婆子一眼。

兩個婆子也不傻,忙道:「是啦,老奴們說錯了,這一年裡是添了個毛病,一登高就暈的慌,想來就是二姑娘說的暈高。」

青翎臉色緩了緩:「這就是了,年紀大了,就愛添毛病,只你們之前怎麼不說,若說了,想來青翧也不會讓你們擦什麼廊柱子的,他雖淘氣卻最是心善,又是個唸過書的,該知尊老攜幼。雖事先不知,到底也委屈了兩位媽媽,青翎這兒給你們陪個不是,莫跟舍弟計較才好。」

兩個婆子哪敢讓她賠不是忙道:「不敢勞姑娘賠禮,此事也不怨二少爺,原是我們二人沒事先說明白。」

青翎:「兩位媽媽莫勉強,受了這麼大罪,心有怨也在情理之中。」

兩人忙道:「老奴等不敢怨恨二少爺。」

青翎:「哦,不敢就是心裡有怨了。」

兩個婆子臉色都白了:「是老奴等沒說明白,真的不怨二少爺。」

青翎微微彎腰:「果真不怨?」

兩個婆子忙點頭。

青翎綻開個笑:「兩位媽媽不怨,青翎就放心了,青翧早上走的時候還說對不住兩位,以後定會好好對待兩位媽媽。」

以後?兩個婆子愣愣看著她。

青翎笑道:「是啊,青翧說了,兩位媽媽伺候的極周到,只他在舅舅家住著,都讓兩位媽媽伺候。」

兩個婆子一聽差點兒沒暈過去,雖說吃了個啞巴虧,唯一的慶幸之處就是可以脫離胡青翧這個魔王了,可這二姑娘繞來繞去的,怎麼還是讓她們伺候,一想到青翧整治她們的手段,便從心裡頭髮寒,這要是再回去還有命嗎。

心知青翎是故意而為,有心不應,卻給青翎堵住了嘴,不能開口,只得對著趙氏磕頭,咚咚的磕的聽得都叫人不忍。

趙氏沒吭聲,看了青翎一眼,青翎這會兒卻低著頭喫茶,那個穩當勁兒,只當屋裡沒有兩個婆子一般。

趙氏暗道,以前真小看了這丫頭,的確是個有手段的,明擺著就是想整治這倆婆子給她大姐出氣呢,偏偏讓人一句話都挑不出來,而且,這是根本不想放過兩個婆子。

趙氏忽的明白了,整治的是兩個婆子,分明就是給自己看的,趙氏咬了咬牙,心說才多大的丫頭就敢跟自己耍心眼子了,自己倒要看看,這丫頭能狠到什麼程度。

想到此,也不吭聲,屋子裡一時只聽見兩個婆子咚咚的磕頭聲,不一會兒額頭就磕出血來,屋子裡其他婆子丫頭一個都不敢出聲,生怕一出聲就成了那個倒霉的。

青青如坐針氈,一會兒看看地上的婆子,頗有些不忍,想說情瞧了二姐一眼,見二姐雖嘴邊噙著個笑,卻根本看都不看自己,到底沒敢。

直到這會兒,青青才知道,這些年二姐對自己有多忍讓,若擱在外人身上,以二姐的脾氣,哪還容那般無理取鬧,只是這倆婆子如此磕下去,豈不要沒命了嗎。

正不知所措,忽聽外頭的丫頭道:「給少爺少奶奶請安。」

趙氏旁邊的趙婆子也暗暗鬆了口氣,再這麼僵下去,這倆婆子的老命真交代了,忙過去打起簾子。

夫妻倆一進來就愣了,略一想就知道了個大概。

青青忙迎過來:「大姐,表哥……」喊了兩句又不知該說什麼。

子盛在心裡嘆了口氣,頗有些埋怨自己的母親,也怪自己糊塗,怎麼就信了母親的話,真以為這倆婆子是母親好意派過來幫青羽的,後來才知道,是盯著自己跟青羽往母親這兒打小報告的,實在可恨,就算青翧不出手,自己也絕不能饒了她們,只若出了人命也是麻煩。

想到此開口道:「這是怎麼了?」

兩個婆子這會兒雖磕的鬧到都蒙了,心裡卻還明白,一聽見少爺的聲兒,陡然清明起來,胡家的姐弟倆故意下手整治他們,就是為了給他們大姐出氣,有道是解鈴還需繫鈴人,能救她們這條老命還得是少奶奶。

這一明白過來,便知哪位才是真佛,忙抬起頭來,找見青羽幾步爬了過去:「少奶奶以往都是老奴等糊塗,輕慢了少奶奶,您莫跟老奴們計較啊,老奴這兒給少奶奶磕頭了……」說著又磕了下去。

青羽看著兩人血乎刺啦的臉,極為可怖,一時只覺胃裡一翻忙捂著嘴奔到外頭去,扶著廊下的花樹嘔了起來。

子盛忙出來給她捋著後心,等她好了些,從立夏手裡接了茶湊到她唇邊兒上,伺候她漱了口,方扶著她回來。

一進屋見那倆婆子還跪在那兒,青羽不禁停了腳,子盛會意,冷聲道:「還不滾,做這個鬼樣子出來做甚,若嚇壞了少奶奶,仔細你們的老命。」話雖不好聽,對於兩個婆子來說卻如同活命的符咒,忙磕了個頭 ,站起來晃晃蕩蕩走了。

青青嚇壞了,青羽卻只當什麼都沒瞧見一樣,笑著走了過來:「我還說給舅母請了安就去尋姐姐說話兒呢,不想姐姐就來了,昨夜裡睡得可好?早上吃的什麼?車上那些醬菜是娘特意給大姐捎過來的,說懷了胎就想吃清爽的,叫丫頭拿出來切成細細絲兒,用麻油一般,就著米粥吃最爽口。」

青羽沒說話呢,子盛先開口道:「早上吃了不少,剛又都吐了。」說著頗有些不滿的看著青翎,青翎笑道:「娘說剛懷胎就容易吐,這是害喜,吐了再吃,只別委屈了自己的肚子,等一過了三個月就好了。」說著側頭看向趙氏:「舅母生了表哥自是有經驗的,青翎說的可是?」

趙氏直直看了她一眼,應付的點點頭。

青羽蹲身行禮:「青羽給婆婆請安。」

趙氏看見青羽跟兒子恩愛無比的站在一起,便氣不打一處來,想說兩句酸話難為青羽,卻見青羽旁邊笑眯眯的青翎,生生噎了回去,揮揮手:「既有了身子,就回去歇著吧,不用在我這兒立規矩了,我身上也乏了,你們都去吧,讓我也清淨清淨。」

幾人這才告退出來,回了青羽的屋子,子盛倒識趣兒,一回來就不見影兒了,她們姊妹倒好說話兒。

青羽見青青小臉煞白,不禁瞪了青翎一眼,小聲道:「你這丫頭真不省事兒,這才來了一天,你瞧瞧弄出了多大的陣仗來,到底不是家裡,總該留些人情。」

青翎:「大姐糊塗了,若是胡家自該留些人情,咱家的下人哪有翟家這樣刁滑的,姐莫非忘了娘囑咐你的話,翟府的下人鬆散慣了,自來不是個有規矩的,更兼刁滑成性,欺軟怕硬,你若太軟,她們便不把你放在眼裡,大姐莫非覺得,你不跟她們計較,她們就會領情不成,這些人只會覺得大姐好欺負,更欺上來,更兼後頭有人撐腰,大姐哪有消停日子過,那倆婆子尤其不是好東西,天天趴在窗子下公然聽主子的壁角,像這樣的刁奴打死都不冤,偏大姐剛還可憐她們。」

青羽嘆了口氣:「都是人生父母養的,真要是弄出人命來不也是造孽嗎,總得替我肚子裡的孩子積些福德,更何況,再怎麼說,我是當人家媳婦兒的,婆婆便說兩句我聽著就是,也省的表哥夾在中間兒為難。」

青翎不滿的道:「大姐你倒是心疼表哥了,難道就寧願自己受委屈,大姐想沒想過,若由著那些下人嚼舌頭打小報告,日子短還罷了,表哥許能體諒,若是日子長了,說不準你們夫妻之間就誤會了,這翟府裡人多嘴雜,你一句我一句的,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可不是大姐清者自清能解決的,治國需亂世用重典,治家也是一樣,越亂越沒規矩,越要厲害些,翟府畢竟不是咱家,上有爹娘人口也簡單,大姐若是一味退讓,以後的日子只會越來越難。」

青羽:「好了,大姐知道你是怕大姐受委屈,你就放心吧,大姐省的,以後對這些下人嚴厲些,不一味好性也就是了,你就別說了,我倒不要緊,瞧把青青嚇得,臉都白了。」

青青搖搖頭:「我沒事兒,就是覺得還是家裡頭好。」

青翎知道青青心思簡單,摸了摸她的頭髮:「自然家裡最好,只是咱們也不能永遠待在家裡不出門啊,出了門就免不了這些,只要是人就有好有壞,有善有惡,對於好人,咱們自然要善心以對,可對於那些奸猾的壞人,卻不能留情,留了情便是給自己留了禍。」

青青點了點頭:「我知道二姐做的對,就是那婆子的樣子,忍不住有些怕。」

青翎:「怕什麼?別看就是了,更何況,她們是舅母跟前兒伺候的,舅母又是翟家的當家主母,舅母都不開口饒她們,我開口做什麼,再說,本來就是件小事兒,是舅母非要不理會,方才鬧起來的,跟我什麼關係。」

青羽見她一副得了便宜賣乖的樣兒,忍不住伸指頭戳了她的額頭一下:「你呀可還沒嫁進陸家呢,就不怕落個厲害的名聲兒,回頭傳到陸家去。」

青翎:「傳過去才好呢,最好陸家的人見了我都怕,也省的跟大姐似的受欺負。」

青羽:「誰敢欺負你,可是沒長眼呢。」正說著就見子盛走了進來:「明兒便是五月端午,京郊外有賽龍舟,可熱鬧呢,表哥陪著你們出去逛逛去可好?」

青羽:「我這剛有了喜,出去不妥吧。」

子盛:「我問過大夫了,只小心些不妨事,而且,你也該出去散散,總悶在屋子裡反倒不好,再有,看完了賽龍舟,咱們正好去靈慧寺去燒香,靈惠寺的香火極靈驗,求個平安符戴在身上,庇佑你們母子平安。」

靈惠寺?青翎忽想起昨兒晚上青翧說靈惠寺的素齋極好吃,若能趁機去嘗嘗也不錯,更何況,難得趕上這麼個大熱鬧,不去看看多可惜。

轉天一早,姐倆就起來了,換好了衣裳過來青羽的院裡,沿途若遇上翟府的下人,莫不立定規規矩矩的給兩人行禮。

眼瞅到了大姐的院子,青青才道:「這些下人好像規矩了許多了,他們好像怕二姐似的。」

青翎:「怕了才好,我就怕他們不怕,對了,你早上可瞧見青翧了?」

青青搖搖頭:「我早上起來想去幫二哥收拾收拾衣裳,外頭的婆子說二哥昨兒晚上沒回來,只叫人送了信,說在他那個朋友家留宿一宿。」青翎心說這小子越來膽子越大了。

青羽已經起了,用過飯去給舅舅舅母問了安,舅舅有些犯咳嗽,沒什麼精神,囑咐了青翎幾句,便放他們出來了。

趙氏倒是比昨兒的臉色好了一些,淡淡的說了幾句場面話,也未為難,倒格外順利。

幾個人一路出了翟府,大門外停了三輛青帷馬車,子盛扶著青羽上了頭先一輛,青青剛要跟青翎上後頭一輛車,被子盛招手叫了過去,在青羽他們車上坐了。

青翎微微愣了愣,忽見第二輛車的車把式頭上戴了頂怪模怪樣的斗笠,遮住大半張臉,正要底細瞧,穀雨催她:「小姐快上車吧。」不由分說扶著她上了車。

青翎一上來便瞧見車裡的陸敬瀾正笑眯眯的看著自己,方知被算計了,怪不得昨兒表哥說的時候,目光閃爍,估摸這個看龍舟的主意就是陸敬瀾想出來的。

忽聽外頭一聲鞭子響,馬車往前竄了一下,青翎一個沒站住身子前傾摔了出去,正好撲進陸敬瀾懷裡。

陸敬瀾伸手接了個正著,摟著她低聲道:「原來小翎兒竟如此想我……」

青翎急忙要從他懷裡掙出來,不想,這傢伙卻不放手,反而手臂一勾勾住了她的腰,往懷裡一帶,青翎就半躺在了他懷裡,陸敬瀾低頭湊到她臉上:「小翎兒想不想我?敬瀾可是日日夜夜都想著翎兒呢……」

這句日日夜夜說的青翎臉一紅,渾身彷彿有些燥熱,且,這傢伙離自己是不是太近了,臉都快貼上了:「你,你先放開我。」

青翎不敢太大聲,怕外頭的下人聽見,未婚夫妻約會在現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可在這兒卻不合禮法,讓人知道不定說什麼閒話呢,這是這個社會的規則,只要她還想過消停安生的日子,就得遵從。

而且,青翎也沒想到這傢伙如此大膽,莫非之前那些年,這傢伙都裝正人君子呢,一過了定就原相畢露變成色狼了,想方設法跟自己私會不說,還抱著自己動手動腳的。

說動手動腳有些冤枉陸敬瀾,其實青翎也能感覺到抱著自己的陸敬瀾極其緊張,一張俊臉也通紅,除了一雙眼睛還跟過去一半黑亮深邃,整個人像一隻煮熟了的蝦子,臉脖頸都是紅的。

兩人幾乎貼在一起的身子,能清晰感覺到他身上的熱度,這傢伙別是發燒了吧,說話的聲音兒,乍一聽跟平常沒什麼區別,仔細一聽就能聽出有些微微顫抖,這傢伙比自己還緊張,還害臊。

一個二十出頭的大男生,明明緊張的要死,卻仍然死撐,讓人不覺好笑,發現這個秘密之後,青翎反倒放鬆了下來,看著他:「你要做什麼?」

陸敬瀾哪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啊,他早就知道,只要一碰上這丫頭,自己就會方寸大亂,而且他們從未像現在一樣親近過,以前至多就是拉拉手,或者摸摸頭髮,如今卻抱在自己懷裡。

他想了這麼多年,惦記了這麼多年,在心裡愛了這麼多年的小丫頭,就在自己懷裡,陸敬瀾能清晰感覺到懷裡玲瓏有致的身姿,手下纖細的腰肢……無端的讓他覺得燥熱難耐。

尤其這丫頭還這般望著自己,一雙水眸似有萬千情意,高挺的瓊鼻下紅潤潤一張小嘴,微微抿著,唇角微翹,嬌嬌悄悄的小丫頭,彷彿比自己想了無數遍的還要美上許多,像自己無數次夢裡夢到的樣子。

見她小嘴一張一合的知道她說話了,卻聽不見,盯著她那張小嘴,陸敬瀾只覺什麼都聽不見,他的眼裡心裡就剩下眼前這張紅潤的小嘴,他眼睛直勾勾盯了一會兒,終究忍不住低下頭親在了上面。

青翎哪想這傢伙如此大膽,竟然真敢親自己,這是她活了兩世的初吻,就這麼沒了,腦袋嗡嗡作響,都不知該怎麼反應,只是瞪大眼看著他。

陸敬瀾同樣給自己的動作嚇了一跳,兩唇一碰上,就跟遭了電擊一樣,猛地抬起頭來,不敢跟青翎對視,下意識別開頭,只覺胸腔裡又擂鼓一般咚咚作響。

青翎先回過神來,見他仍然抱著自己不放,不禁道:「你打算抱到什麼時候?」

陸敬瀾這才放開她,青翎站起來本想坐到他對面,卻給他拉住手拽到他身邊兒坐了:「剛,剛對不住了,是我的不是,你別惱我,我只是有些情不自己,以後再不會如此踰矩。」

青翎心道,嘴裡說著不踰矩,手裡卻攥著自己不撒手,這傢伙還真是表裡不一,低聲道:「那你還不放開我?」

不想陸敬瀾卻笑了,不禁沒放反而抓的更緊了些,幽幽的嘆了口氣:「翎兒你想不想我,你不知,聽說你來了京裡,我多歡喜,恨不能立刻就跑去翟家,可惜不成,你我雖只有一牆之隔,卻近在咫尺,遠隔天涯,好容易想了這個主意,我知道不合禮法,但你我之間,就不要講那麼多禮法了成不成,我如此,是因太想你,你莫惱我好不好?」

青翎:「你放開我,我就不惱你。」陸敬瀾依依不捨的放開她的手,青翎白了他一眼:「你就不想想,今兒賽龍舟有多少人來瞧熱鬧,若給人瞧了去,知道我們暗裡私會,不定傳出什麼難聽的話呢。」

陸敬瀾:「你莫擔心,我們不去河邊兒,咱們直接去靈惠寺,靈惠寺後山的禪房正對著賽龍舟的河,也能瞧的見,而且,靈惠寺的素齋做的極好,想來你會喜歡。」

青翎:「不說靈惠寺的素齋尋常人吃不著嗎。」

陸敬瀾:「祖父跟方丈大師傅乃是舊交,我曾隨祖父前來,本就相識,更何況嚴先生常來跟大師傅論禪下棋,便熟識了。」

青翎點點頭,怪不得青翧都說極難定的素齋,陸敬瀾卻能帶自己過來,到了岔路上青翎發現,他們跟大姐分開了,馬車轉過一條林間的小路。

青翎不禁道:「怎麼走散了?」

陸敬瀾:「有子盛跟你姐照顧青青呢,下頭瞧得清楚,也熱鬧。」

青翎瞥了他一眼,:「既然下頭看的清楚,你做什麼非讓跟你去靈惠寺做什麼?」

陸敬瀾柔聲道:「翎兒且憐敬瀾的思念之苦,靈惠寺清淨無人攪擾,咱們好好說說話。」

,青翎想起什麼:「你信裡怎麼不提我大姐受欺負的事兒,莫非想替表哥瞞著不成,你們哥們倒是好了,我姐怎麼辦?」

敬瀾嘆了口:「我畢竟是個外人,他們夫妻間的事兒,不好摻合,想來子盛便不給表姨去信,你舅舅也必然要告訴你娘的,若從我嘴裡說出去卻不妥。」

青翎微微嘆了口氣。

陸敬瀾側頭看她,見這丫頭皺著眉彷彿有什麼心事,不禁道:「愁什麼事兒呢?」

青翎也不瞞他:「我愁我姐呢,當日我就跟我娘說過,別讓大姐嫁到翟家,舅母根本就不喜歡大姐,肯定會處處挑錯兒,以後的日子能過的好嗎,可娘跟大姐都不聽我的勸,要不然也不會有這樣的麻煩事了。」

陸敬瀾:「你大姐跟子盛青梅竹馬彼此相悅,如此有情人若不能結為眷屬 ,豈不可惜,放心吧,有子盛,不會讓你姐受委屈的。」

青翎:「可我姐已經受委屈了,你沒見我舅母派給我姐的那兩個婆子有多壞,得了舅母的指使,根本不把我姐看在眼裡,這次的事兒雖過去了,我是怕以後,我姐的性子想來你也知道,我舅母極不喜歡胡家,又怎會喜歡大姐這個胡家的女兒,若是想欺負我姐還不容易啊。」

陸敬瀾:「既如此擔心,不如快些嫁,你嫁過來,便天天去找你姐也不難。」

青翎側頭看著他:「我怎麼記得你應我的是去安平縣呢。」

陸敬瀾笑了一聲:「我應的必會做到,只是這剛一成禮怎麼也得在陸家住些日子的,你放心,我們家不跟你舅舅家一樣。」

青翎心說,是不一樣,只怕是個更麻煩說著便到了靈惠寺。

靈惠寺乃一方寶剎又在天子腳下,香火極旺,兩人並未進前殿兒,陸敬瀾知道青翎不信佛,便也沒去前殿拜佛,只是溜躂了一圈,就跟著個青衣小沙彌直接去了後山,卻不想兩人的青翎這一溜躂,倒落在了一個人眼裡,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趙氏妹子的大閨女張若蘭。

張若蘭是來靈惠寺求子的,每個月都來,她盼著自己早日能懷孕生子,也好穩固自己的地位,這是她娘說的,只可惜不見成效,至今還未聽見喜信兒,反倒表哥翟子生盛跟胡青羽剛成婚兩個月就有了喜,讓張若蘭嫉妒的不行。

一想起胡家姐妹,張若蘭就忍不住生氣,正想著,忽身邊兒的丫頭小聲道:「大小姐您瞧那邊兒的不是敬瀾少爺嗎?旁邊的女子,小姐是胡青翎,不對啊,聽說胡青翎跟陸敬瀾訂了親,兩家早已過了定,就等著明年開春娶過門呢,這未婚夫妻成婚前可是不能見面的,怎麼她們會在靈惠寺,莫不是奴婢瞧錯了。」

張若蘭搖搖頭:「你沒看錯,的確是胡青翎那個狐狸精,這肯定是趁機私會來了,真不要臉,虧了陸家還當寶貝呢,這些日子忙活的都是這門親事,不過一個鄉下丫頭,倒跟娶了一尊活菩薩似的。」

說著想到什麼,目光一陰:「這婚前私會可是大忌諱,陸家這樣的世族斷不能允許,若是做了實,看陸敬瀾還娶不娶她。」

想到此便吩咐丫頭:「你去後頭瞧瞧,看看到底是不是胡青翎,別弄錯了,回頭抓不著現行,胡青翎不會認。」

小丫頭嚇了一跳:「這樣不妥吧,便因為此事,胡青翎遭到陸家厭棄,小姐您可也脫不開身呢,要不算了吧,橫豎也礙不著咱們。」

張若蘭哪裡聽得進去:「叫你去就去,哪這麼多沒用廢話。」

小丫頭被數落了一頓,只得去後頭禪房門口往裡望瞭望,尋常香客是不能進後山的。好死不死這丫頭在門口探頭探腦鬼鬼祟祟的樣兒,正好落在長福跟穀雨眼裡。

穀雨是不認識張若蘭的丫頭,長福卻認識,琢磨這丫頭怎麼瞧著有些面善呢,仔細想了想方想起來,是張若蘭的丫頭,頓時一驚,這丫頭既來探頭,說不定少爺跟二小姐讓張若蘭瞧見了,這可不妙,畢竟少爺跟二小姐還沒成婚呢,這婚前私會傳出去可麻煩,自己還是趕緊回了少爺吧。

想到此莫轉頭就往禪房跑,穀雨急忙拽住他:「姑爺小姐難得見上一面,你進去做什麼?」

長福一拍大腿:「你別攔著我,再攔我可就出大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