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的天氣比之A市來說稍許顯得沒有那麼炎茫,午間暖洋洋的光線恰如人意。
在店裡試了差不多已經有四套繁複的禮服,容滋涵才看到窩在沙發上的女人托著尖尖的下巴輕輕點了點頭。
「尹碧玠。」她搖了搖頭,有些忍無可忍,「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這副樣子就和你小學的時候挑著兩條眉毛指揮你爸鋪床單時一摸一樣。」
尹碧玠不以為然地嗤笑了一聲,「瞧瞧這口氣,身邊有封大設計師就嫌棄我沒眼光了?」
容滋涵站在鏡子前慢條斯理地調整裙子的下襬,對著她翻了個白眼沒有作聲。
「本來我一直覺得單景川家那位炸毛兔小姐不太靠譜。」尹碧玠身體朝後靠到椅背上,慢悠悠地道,「可上次她金筆給你家那位明騷提點的一句總結簡直是讓人刮目相看。」
見她饒有興味地聽著,尹碧玠嘴角笑意逐漸放大,「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
「菊花開?」容滋涵突然打斷,不置可否地抬了抬眼皮。
尹碧玠打了個響指,「真不愧是枕邊人。」
站在她們身旁不遠處一直在聽她們說話的店員小姐這時條件反射似的朝走道最左的一間更衣室看了一眼,猛地嗆了一口咳嗽起來。
站在鏡子前的容滋涵抬手無力地扶了扶額,朝尹碧玠用力擺手,「這位大姐你還是趕快走。」
尹碧玠這時披上薄薄的小外套朝她揚了揚手上的手機,「聽姐說,男人就和手機一樣,該有的功能有就得了,最重要的是用起來順手,賣相花麗胡俏的都是浮雲。」
「嗯。」她沉吟片刻不徐不緩地接口,「我知道柯輕滕從裡到外都很好用。」
尹碧玠臉一黑,聲音壓低了幾分對她道,「他們兄弟幾個裡他和柯輕滕處得最好,可其實柯輕滕也不是很瞭解他,你好好想想你們兩個到底應該怎麼樣,別老是每次落到最後只有做伴娘的份。」
「能怎麼樣?」她聽了後半句,抿了抿唇神情淡了下來。
「你把衣服換了等會下來。」尹碧玠輕嘆一口氣,這時狀似不經意地拿起了包,「我先去樓下等你,柯輕滕應該到了。」
尹碧玠走後她便讓店員幫忙結賬,店員這時有禮地接過了信用卡,帶她走了幾步指著其中一間朝她道,「容小姐的衣服已經拿到這間來了,您可以慢慢換,等會我會把卡幫您送上來的。」
她點點頭,邊往裡走邊低著頭在解衣服上的絲扣,手還沒碰到簾布就突然被一股大力用力地扯了進去。
「……你怎麼在這?!」
隱隱才看清對方的相貌,層層疊疊的簾布便被極快地解了下來,她被那雙手臂牢牢扣著。
這家禮服店的更衣室佈置得極其奢華,偌大的試衣間裡是整齊的一排排華服,玻璃吊燈絲浮地在白璧上打下片片陰影。
「……店員等會馬上會過來的。」封卓倫是隨心所欲慣了的人,她臉皮已經被他教導得不知比以前厚了多少,當然知道他想做什麼,忙忍不住用力推了他手臂兩下,「禮服弄皺就沒法穿了!」
「沒事。」他言簡意賅,將自己的襯衫往旁邊的衣架上一擲。
她臉頰泛著好看的紅,極惱地瞪著他,「你……」
難怪尹碧玠剛剛神情怪異地提早下樓,難怪店員把她帶到這間更衣室門口,她能用自己的人頭髮誓這整家店的人絕對都是提前和他串通好了的!
從樓上收拾好現場下來的時候,尹碧玠和柯輕滕早就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這對讓全美、東南亞兩塊的地下經濟圈人人聞風喪膽的夫婦一站一坐,連臉上的表情都幾乎一致。
「你是不是最近在健身?」尹碧玠見他們迎面走來,便用一種十分不入流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圈容滋涵。
容滋涵臉微微一紅,輕咳了一聲步履僵硬地率先出門,一旁的柯輕滕這時朝妻子投了一個讚許的眼神從沙發上起身,冰削般的臉上沒什麼多餘的表情,只朝封卓倫豎了豎大拇指。
某人這久別的一餐吃得很飽,用一種「不要太佩服我」的神情淡淡挑了挑眉。
從禮服店到尹碧玠家的時候,家中阿姨正在下廚煎牛扒,香氣濃濃灌滿了整間屋子。
晚飯沒開前封卓倫和柯輕滕在客廳吧檯邊開了酒小酌,尹碧玠打開電視機在沙發上坐下便問容滋涵,「你這次假期多長,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她這時看了一眼那邊的男人,想了想道,「等婚禮結束後再呆兩天,陪爸媽他們。」
「估計那兩天你應該也被東拉西跑地挺忙的,難得你回來一次,你媽估計會把她認識的所有高幹子弟都給你順一遍。」尹碧玠戲謔一笑,想了想又問,「你不和他一起回去?」
「我不知道他什麼安排。」她淡淡地回道,目光略過電視屏幕突然一滯。
那邊本來正在說話的兩個男人這時也停了下來,柯輕滕手裡把玩著酒杯,目光從電視機移到身邊的人身上,表情漸漸變得似笑非笑起來。
「聽說這小姑娘才16歲。」電視機上播的是近兩年內竄紅速度最快的新興女星Milk在接受採訪時的節目,尹碧玠邊說邊抬頭看向封卓倫,「真人真的有那麼豐滿?」
「沒量過。」他放下了酒杯,目光只在電視機上帶了一眼,「如果我幫她設計的不是首飾、是BRA市的話我就知道了。」
這回答確實完完全全是他的風格,尹碧玠和柯輕滕夫婦對視一眼,再看看一旁面無表情的容滋涵,神情有些幸災樂禍。
封卓倫在S市沒有固定的房產,昨天到了之後就住進了尹柯二人家的客房,吃完飯尹碧玠夫婦便早早相偕上了樓去和在美國的兒子視頻,他洗完澡出來見容滋涵在客廳裡整理包,邊擦著頭髮邊問,「你要走了?」
「爸媽打電話來催我回去。」她收起電話。
說話間他人已經走近了,這時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前,「太晚了,明天再走。」
「車馬上到了。」她使了點力掰開他的手。
封卓倫低頭看了她一會,不冷不熱地說,「怎麼?你希望我剛剛說我量過她的胸圍?」
他S市本地話一向說得很好,連半點A市語口音也沒有,此時她一聽便冷笑一聲,「你量過的應該也不少。」
「比如你?」他揚了揚唇,目光疏疏往她領口下的地方一帶,「肯定是沒有34D的。」
容滋涵本來心裡就不舒服著,這時甩手便往外走,他向前一步眼明手快扣住她的手腕,不徐不緩地道,「也不帶我去見見岳父岳母?」
「你想得美。」她閉了閉眼,笑容冷疏,「這輩子都別想。」
他聽了她的話倒是也不惱,手指慢條斯理地撫著她纖嫩的皮膚,「我下午應該按照那個份來個三遍。」
她看著他嗤笑一聲,「種馬。」
「吃抹乾淨不認人了?」他那張臉連一個挑眉都近乎禍目。
「你火急火燎從法國工作室趕到這裡來就是為了做下午的事情?」她咬著牙回擊道。
「可以這麼說。」他伸手漫不經心地將她拉過來扣到懷裡,將她臉旁的碎髮挽在耳後,語氣驟然溫柔下來,慢悠悠地開口,「還有就是有人請我來重操舊業。」
「什麼舊業?」她聽得還一時沒反應過來。
封卓倫目光沉然,抿了抿唇沒有作聲。
容滋涵想了一會才猜到他說的舊業是什麼,眼神募地一變,「你要做誰的伴郎?」
她站在他面前才剛剛及他胸口,而他居高臨下,從頭開始視線便一直緊緊鎖著她的臉龐。
「你妹妹和妹夫。」
他話音一落,客廳裡頓時靜得連半分聲響也沒有。
容滋涵只感到渾身有些發涼,手心微顫著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不歡迎麼?」封卓倫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臉上,這時不徐不緩地繼續開口,「伴娘。」
「不用覺得太吃驚和尷尬,是你妹妹私下托我來的,柯輕滕他們還不知道。」他鬆開了手裡的毛巾,淡淡笑了起來,「放心,我守口如瓶著,她不會知道你暗戀她老公多年未果的事情的。」
「……那真是要多謝你寬宏大量。」她聽得心底微微泛起了久未觸碰的澀然,語氣隱忍又冰冷地道。
「這倒是不用,和我又沒有什麼關係。」他隨意撩了撩唇,聲音微有些輕慢,「有空的話把細枝末節講給我聽聽,讓我感受一下倫理劇裡小姨子和妹夫此時當年一段情有多辛酸催淚就好。」
她冷笑連連,再也不願和他多說一句,伸手提起包,刷地甩上大門就走了出去。
屋外是夏夜的悶燥,容滋涵站定之後張開眼看著前方陸離薄影的霓燈,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多日未見,他淋漓盡致帶給了她一場他最拿手的切身廝磨,床笫之間每一個動作細節似乎都透著想念和柔情。
可一切結束,他不過這輕而易舉的幾句話,就如同當頭冷水讓她瞬間清醒過來。
她本以為他和尹碧玠他們提前說好、特地從法國工作室趕過來只是為了給她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
確實是一場驚喜,他現在將以伴郎的身份在她身旁看她面對她曾逃避多年的事實。
容滋涵不禁在心裡好好嘲笑了自己一把。
到底比起他還是嫩的,竟然真的一時被他引得太過入戲。
容滋涵在樓底沒有等多久,面前很快就停下了一輛眼熟的銀色商務車。
「小孔叔叔。」她步履輕快地走到等在車旁的中年男人身邊,笑吟吟地叫人,「那麼晚還麻煩你,不好意思。」
「自家人說的是什麼話!」小孔關上她那邊的門坐上車,「昨天到的?」
「飛機晚點了,是今天凌晨到的。」她扣好安全帶,有禮地回答。
週末路上不是很堵,小孔一邊熟門熟路地將車往容家的方向開,一邊朝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她笑道,「從你去了A市念大學工作之後,我週末可真是閒得發慌了。」
小孔做了她爸爸十幾年的司機,從前她還在S市的時候,每每去哪也都是他接送的,過年的時候他回老家前會在容家和他們一起吃年夜飯,對她來說幾乎就和家裡人一樣親近。
「你不在的時候S市都翻新了好幾條路了。」小孔伸手指著窗外,「這是你家附近新開的幾家餐館,味道都很不錯的。」
盛夏的夜晚恍若如夢,容滋涵一邊聽著小孔說話,一邊仔細地看著道路的兩旁。
梧桐茂盛、樹影隱綽,哪怕每一個街角的路燈都透著無比的熟悉感。
S市是她從小土生土長的城市,是有著她根深蒂固、無法取代的記憶的地方,縱使A市的生活那般紙醉金迷,又能如何給得了她這最年輕最美好的最初。
八年即逝的時光,她當初這樣毅然放棄在S市父母捧在手心裡、毫無困擾、平和安好的生活,終究是與自己較勁,最後只生生換來了現下的面目全非。
「這次放假回來是給六六當伴娘的吧?」小孔打著方向盤將車慢慢開進小區,一手揮了揮放在旁邊的喜帖,「沒想到六六這丫頭從小都毛毛躁躁像個男孩子似的,卻嫁了個那麼好的人家。」
她目光落在窗外,這時回過神來笑了笑,輕輕說了聲「嗯」。
「那個男孩子可絕對是一表人才的。」小孔拉上了剎車還在讚不絕口,「看我都忘了,涵涵你應該對他很熟悉,聽說他在部隊裡表現好年紀那麼輕就直接升了中尉,名字叫什麼來著……唉我一時想不來了。」
「瞿簡。」
容滋涵淡淡接口,低頭鬆開了安全帶。
容城和李莉都早早等在了家裡,容城坐在沙發上手裡正沏著茶,李莉看到她進來高興地眉毛都要跳起來了,邊叫著「寶寶」邊急急忙忙迎了上來。
「媽。」容滋涵任由老媽牽著自己的手往客廳裡走,有些無奈地道,「我都長這麼大了,你能別再叫這個了嗎?」
「一回來就出門去試衣服了,快讓媽媽仔細看看。」李莉笑吟吟地拉著她到沙發旁坐下,仔仔細細地打量,「怎麼又瘦了?再下去全身就只剩骨頭了,你看看你這手臂,折都不用折就可以斷了。」
「是瘦了。」容城在一旁點點頭,「是不是工作太辛苦了?」
她搖搖頭,看著爸媽關切疼愛的目光,心裡又暖又澀。
許久未見的一家人坐在沙發旁閒聊自然愜意,聊到後來李莉幾個無關緊要的問題拋過來,容滋涵心裡一警覺、哪能不知道她最想問什麼,便眼觀眼鼻觀鼻地開始少說話了。
李莉擦邊球打了一會這時終於坐不住了,看著她語重心長地開口,「涵涵,你現在有男朋友嗎?」
沒等容滋涵開口,她又緊接著說道,「上次媽媽就跟你說過,你要真在那裡定居下來媽媽也不反對,S市來回A市不遠,我們過去看你也方便。」
容城在一旁點了點頭,「關鍵是男孩子人一定要正派、穩重,能對自己和你們今後的家庭負責。」
這兩位一位是市檢察院副處長,一位是全軍藥委會主席,兩位年輕時唸書也好,說起話來比比都是極有深意的,容滋涵從小耳濡目染,一聽這架勢就能緊接著下一句,「嗯……毛主席說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
「你自己知道就好。」李莉長吁一口氣,「媽媽不反對你在那裡交其他工作領域的朋友,但是不要像他們一樣,由著自己的性子胡來,把感情當兒戲,純粹追求一時的快感。」
容滋涵聽得心裡有些微微發虛,暗嘆了一口氣沒出聲,李莉這時給她添了湯,又緊接著加了一句,「你看六六平時大大咧咧的,關鍵時刻就是一抓一個准,你們姐妹兩個倒還是她先快一步。涵涵,女孩子後小半生辛甘與否,最重要的就是未來的伴侶,這都只能由你自己來把握和選擇。」
「好了好了,難得回來一次你就別再嘮叨她了。」趁她們母女倆說話的當容城剛去接了一個電話,這時回來便對她道,「涵涵,你二叔說六六今天打你好幾個電話都打不通,你等會吃好飯別忘回個電話回去,她都盼你回來好久了。」
等容城和李莉都睡下之後容滋涵才回到了樓上,手機沒電了,她便用座機撥了個電話過去。
接起來的人是瞿簡,男人有禮地「喂」了一聲,見她那邊沒說話,半響便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涵涵?」
容滋涵一怔,「嗯」了一聲才發現自己的嗓子有些啞,「是我,六六在嗎?」
「她剛剛去廚房拿水了,馬上過來。」他的嗓音還是像以前那樣幹淨沉厚,頓了頓略帶玩笑地道,「好不容易勞你大駕回來一次,這伴娘的出場費看來必須給足,包薪包餐包伴郎。」
她也淡淡一笑,風輕雲淡地回,「那就笑納了。」
兩人來來回回閒聊了幾句,便聽到那邊容羨穿著拖鞋吧唧吧唧的腳步聲,沒一會電話那頭就換了人,「姐,我盼星星盼月亮可總算把你盼回來了!」
她握著電話從沙發上起身走到窗邊,聽著容羨清脆的嗓音唇角也不由自主地向上翹了翹,「我看你想的是紅包吧。」
「我姐是什麼人,包個紅包算什麼,包輛坦克車過來我也不介意。」容羨的聲音聽得出是真的高興,「要不是這兩天忙得我四腳朝天的,我今天早就擠到你家床上和你滾床單去了。」
容羨嘰嘰喳喳一大堆話,她大多數時候認真地在聽,偶爾回個幾句,一通電話還是不知不覺就打了半個多小時,到最後容羨終於意識到她今天凌晨坐飛機回來很累,才想起來正事,「今天草坪置辦的現場實在忙得走不開,姐你伴娘的禮服裙子去試過了嗎?」
她收了收手裡的聽簡,「嗯,碧玠前幾天就回來了,今天她陪我去的。」
容羨鬆了一口氣,趕忙又賊兮兮地道,「那我就放心了,姐你好好休息,後天我和瞿簡可合計著留了一個絕版可口的伴郎犒勞你!」
落地窗外不再是A市夜晚的怪光陸離,S市幢幢高樓沉靜而肅立,夜色鋪張,容滋涵收了線整個人放鬆下來,才發現握著聽簡的手心已經微微泛濕。
容羨和瞿簡的婚禮現場著實令人震撼。
教堂後的草坪上遠遠望過去大片全是白玫瑰,所有陳設都擺得極其精正雅緻,容滋涵走進花編織的門欄時看著這個場景心裡也禁不住暗暗咋舌。
容家多年一向是S市的望族,現在當家的兩位也皆是城中的大人物,長子容城從政,而次子、也就是容羨爸爸從商,兄弟兩個生的都是獨女,現在容羨嫁的瞿家又是本城數一數二的紅色家族,從商的人操辦起來自然大手筆,婚禮就算再鋪張確實也在意料之中。
容羨知道尹碧玠和容滋涵關係最好,便也請了她和柯輕滕夫婦,尹碧玠本來是不太想來的,又因為難得回來一次,柯輕滕要和幾個兄弟見面,她也還是勉強到場了。
「我不進去了。」一路走到新娘休息室,站在門外就能聽見裡面的歡笑聲,尹碧玠停了步子,皺著眉朝容滋涵道,「我先去教堂裡面。」
女王是典型的幫親不幫理,容滋涵早前就和她解釋過當年的事情容羨根本沒有錯,她也還是堅持不改變立場。
容滋涵見狀也不勉強她,等她走後便輕輕扣了扣新娘休息室的門,沒一會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子便跑過來開門。
「涵姐!」長著濃眉大眼的女孩子是S市警界二把手單景川的蘿莉夫人顧翎顏,單景川是封卓倫兄弟中的一個,顧翎顏又和容羨關係交好,她自然也認得。
「姐!」容羨短髮別在耳後,小巧的瓜子臉上笑得露出了兩顆可愛的小虎牙,圍著她繞了好幾圈嘖嘖不停地稱讚,「等會估計整個場子結沒結婚的都得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你這做伴娘的把我風頭都搶光了可怎麼辦!」
「只要瞿簡立場堅定不就行了?」她淡淡一笑,「緊張嗎?」
「還好。」容羨拉著她在沙發上坐下,揶揄地瞟了一眼一旁的顧翎顏,「總沒這位小姐結婚當天創造的上了三十趟洗手間的紀錄來得厲害。」
被踩到痛處的顧翎顏瞬間炸毛,立馬要往容羨身上撲,容滋涵看著這活力十足的小姑娘也不住地笑,這時容羨突然想起來什麼,賊兮兮地推著她手臂道,「你見到我特地請來配給你的那個伴郎沒?」
顧翎顏連忙在一旁插嘴,「我認識我認識!就是鍋子基友裡長得最好看的那個。」
容滋涵心裡一顫,沒什麼表情地微微點了點頭。
「怎麼樣?」容羨得意地挑了挑眉,「你看看這年頭哪個男人不是已婚?就連傅政那個渣都能娶了我家蓓蓓,最後還是鍋子推薦的封卓倫,說他這個鑽石王老五是伴郎專業戶,他們兄弟幾個所有人的婚禮伴郎都是他當的。」
她勉強笑了笑沒說話,容羨沒仔細注意她的神情,這時一手搭在她肩上繼續說,「不過我沒膽把他介紹給你當我姐夫的意思,你爸媽會把我打死的。」
「別說放在外面,就連放在家裡都能讓人不省心。」顧翎顏表示完全贊同,還緊接著來了一句,「那麼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翻牆都想爬進來睡他。」
容羨聽了她的話笑得捂著肚子在沙發上打滾,容滋涵想笑、心裡卻是翻湧著更說不透的情緒,攥著裙子的手漸漸收得越來越緊。
陪著容羨從休息室後的走道一路向教堂內側走去,容滋涵隔著老遠便見到暗門旁站著的兩個男人。
封卓倫身材修長,淨身高有一米八五,黑西服穿在身上更帶了絲與生俱來的慵懶貴氣,而他身旁的瞿簡和他差不多高,一身挺拔的白西服卻被生生穿出了軍裝的英颯。
見她們走到面前,瞿簡含著笑朝她點了點頭,便立即側頭轉向一旁的容羨,「累不累?」
容羨搖了搖頭,牽了他的手,嘴角的笑容都快咧到耳後去了。
「時間差不多了。」一直斜靠在瞿簡身邊的封卓倫這時看了看表走到容滋涵身邊,看著身前的新人道,「外面已經準備好了。」
「好。」瞿簡這時打開了暗門,慢慢朝身邊的容羨伸出了手,「六六,來。」
容滋涵一直沉默地站在他們身後,沒有錯過容羨握上他手心那一刻眼底微微的泛濕。
一路從暗門向前,教堂裡每一排椅凳上都坐滿了人,樂團奏起的婚禮進行曲莊嚴而悠揚,兩個小花童歡喜地從籃子裡取出花瓣往前撒。
她跟在容羨身後提著婚紗長長的裙襬走上高台,目光略過每一處教堂的陳設,底下坐著的人臉上的表情,身前兩人每一個交換的眼神……心裡輕輕嘆息了一聲。
「原來容家無所不能的長公主也有辦不成的事情。」封卓倫站在她身邊,看著這時正站在高台前方交換誓言的新郎新娘,「真可惜今天站在他旁邊的不是你,而是你妹妹。」
他語氣平淡,嘴角掛著他一貫漫不經心的笑容,就像在敘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看在她眼裡卻是一副以她軟肋為把柄的小人得志的嘴臉。
容滋涵閉了閉眼,「也可惜那麼多張好床,我最後偏偏睡的是你這條爛布。」
「惱羞成怒了?」他跟著台下擊了擊掌,閒適的神情裡透著一絲極淺的冷,「果然是初戀猛於虎,都能讓你忘了自己在爛布上半句嘴也還不了的軟弱樣子。」
她站在原地紋絲不動,仿若未聞。
禮成之後容滋涵陪著容羨去換另一套衣服應對接下去在草坪上的儀式。
換完衣服兩人閒聊著從休息室裡走出來,迎面便看到草坪旁的小木屋附近站著好幾個人,其中一個少婦眉眼溫婉,手裡抱著一個小洋娃娃一般的女孩,顧翎顏在她身旁半蹲著身體逗一個俊秀小男孩玩,而顧翎顏的丈夫單景川正在一旁和封卓倫說話。
「蓓蓓!」容羨大呼小叫地跑到少婦身邊,搶過她懷裡的小女孩用力親了一口,「哎喲,總算把我侄女帶來了!」
「汶汶早上一直哭一直哭,她爸爸差點都拿手指堵她的鼻子,好不容易哄了乖才出門的。」少婦搖了搖頭,看到容滋涵時笑道,「好久沒見了涵涵。」
少婦是容羨最交好的朋友邵西蓓,也是單景川的堂妹,前幾年嫁給了原來S市的市委廳長傅政,容家在政界涉獵,容滋涵早年就認識了。
「南南,叫姨媽。」女孩年紀太小,邵西蓓便彎腰揉了揉小男孩的頭,「是六六姨媽的伴娘哦,你剛剛不是說她很漂亮嗎?」
小男孩神色不同於同年般的老沉,聽了母親的話有些靦腆,臉紅了紅才勉強叫了聲「姨媽」。
容滋涵第一眼便很喜歡這一雙小兄妹,牽了小男孩的手耐心地笑。
「傅矜南你這個臭小孩!怎麼從沒見你好聲好氣叫過我一聲舅媽!」顧翎顏上竄下跳,揪著一旁的單景川的手臂道,「鍋子,他就和他爸一樣,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單局長能英勇制服劫機匪徒,可對老婆卻一向沒轍,只能無奈地搖頭。
「要不是瞿簡長得夠好,估計人家還以為新郎新娘是他們兩個。」邵西蓓看了眼容滋涵和封卓倫,笑著揶揄容羨,「早知道我婚禮也應該重金請他們過來蓬蓽生輝的。」
容羨「哼」了一聲,「現在傅政在外面做生意,你讓他有空多留意留意好男人介紹給我姐,早點讓她嫁出去,省得她去蓋其他新娘風頭。」
「明著搞歧視?」封卓倫雙手收在西褲裡,這時在一旁揚了揚眉,「我的出場費呢。」
「你就在這隨便喊一聲,」容羨擺了擺手,「你手上電話號碼的紙條就能塞爆。」
「也有道理。」他淡淡一笑。
容滋涵從頭至尾聽著,表情越發生冷,牽著小男孩的手不由自主地緊了緊,忽然聽到小男孩抬頭叫了一聲「爸爸」。
瞿簡和一個面容冷峻的男人這時迎面走過來,那男人便是當年讓市裡一班官員都聞風喪膽的傅政,他這時二話不說將小女孩從容羨手裡抱過走到自己妻子邵西蓓身邊,冷冰冰地道,「我應該會先幫瞿簡留意好他出軌的對象。」
容羨立馬氣得跳腳,指著他「你」了半天也說不成一整句話,瞿簡這時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肩膀,特別正經地安慰她道,「放心,現在才剛剛新婚燕爾的你一定穩坐正室,男人四十一朵花,我不急的。」
大家都笑了起來,邵西蓓站得離容滋涵近,這時看著她輕聲溫柔地說,「你別聽他們說笑,這種事情著急不來的,時間到了,人自然也會對。」
容羨早前也曾和她提過傅政夫婦的事,當時她只覺得這樣的愛情和婚姻近乎不可思議,也為邵西蓓感到惋惜和不值。
這麼一個美好的女孩子竟然把自己的青春和時光全部都耗在了如此薄情的男人身上,那樣傷痕纍纍地活在一個初衷就不美好的夢境裡八年,她無論如何也只覺得荒唐。
可不過百轉的時光,如今這對夫婦兒女在懷,渾身都透著骨子裡蔓出的如意。
午後光線正暖,站在她對面的男人從頭至尾都像往常一樣散懶地笑著,神情閒適,沒有半分心事困擾的樣子。
就像是她和他今天以伴郎伴娘的身份第一次見面。
就如同她當初和他說好的那樣,把他們之間的所有都只留在A市的那間公寓裡。
草坪儀式結束容羨一個人跑去接待當年部隊裡幾個女兵朋友,容滋涵靠在欄杆邊養了會神,睜開眼身邊就多了一個人。
「在那邊工作辛苦麼?」瞿簡站在她身旁,溫和地問。
「還好。」她握了握手心,側頭看他,「你呢?」
他和她記憶中的樣子甚至沒有半分變化。
澄澈、俊朗、正氣、溫和……每個女孩子的初戀應該都是這樣一個人,穿著乾乾淨淨的白襯衫,對著自己笑容溫和。
「怎麼不好?」他笑道,「就是接下去要名正言順地接手你那個缺心眼妹妹,感到壓力有點大。」
她也笑,無可奈何又真情實意,「希望下次回來看到你,你還能活得很堅挺。」
無論怎樣,也應該到了真正釋懷的時候。
因為開始就是她會錯了意,他眼裡的人從來就不是自己。
封卓倫其實說的並沒有錯,是她自大又軟弱,以為勝券在握,最後得知真相的時候卻又不敢去申明些什麼,只能選擇逃避。
「無論在哪裡,都不要被環境所影響。」瞿簡點了點頭,這時關切地看著她,「涵涵,你要好好保護自己。」
噴泉旁尹碧玠收回放在那邊的目光,看向一旁正握著酒杯懶洋洋靠著的封卓倫,眉頭一挑,「所以說,生理上駕馭得了不代表心理上駕馭得了。」
封卓倫無謂地一笑,「要是心理上能駕馭了,最後不得給你扒一層皮?」
「我只要她覺得好。」尹碧玠認真地看著他,「花倫,玩的最終結果只有兩個,一個是弄假成真,一個是兩敗俱傷。」
「前者和後者都不可能發生。」他揚了揚唇,「我能做到兩者之間,她自己選的,那她應該也能做到。」
尹碧玠目光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剛想說什麼,一直在旁沒有開口的柯輕滕像答錄機一樣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杯子。」
封卓倫手頓了一下,晃開那邊女孩子明燦燦的笑容低頭一看,手裡的酒杯已經傾斜,濕了西服衣角一大片。
尹碧玠那張冰冷精緻的臉難得露出了一抹笑,咳嗽了一聲側了側頭。
這對史密斯夫婦一向能精妙地承上啟下,某妖孽這時俊臉上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黑,放下了酒杯狀似悠然自得地走去洗手間了。
晚上的婚禮酒席擺在城東的飯店,容羨怕容滋涵喝太多酒傷胃,特地提前把葡萄酒瓶裡的酒倒了三分之二出來,作弊換成了汽水。
敬到容城李莉所在的這一桌時,其餘坐著好些個看上去官派十足的中年男人,李莉這時放下酒杯便拉了容滋涵到身邊,對著她道,「涵涵叫人,這幾個叔叔都是爸爸媽媽的朋友,特地從北京過來的。」
容滋涵依言叫了人,其中一個男人便拍著容城肩膀笑道,「誰都知道老容把這寶貝女兒捧手心裡疼的,那麼個優秀的女孩子,怎麼也不肯放嫁到別人家的是不是?」
「再說她現在在A市有那麼好的工作,A市又是花花世界,呆在那肯定是不想回來的了。」另一個頭頂有些微禿的男人緊接著說,「我們這邊的男孩子估計也看不上眼咯。」
「這倒不一定。」李莉這時笑道,「你兒子不是這次也跟你來S市了麼,正巧她要過幾天才回A市的,一起出來吃個飯也行啊。」
「正有此意!」禿頂男樂呵呵地笑了起來,多看了容滋涵好幾眼。
結親飯談妥結束,轉身去下一桌時容羨便忍不住對她吐槽道,「姐,千萬不要找個禿頂做我姐夫,算我求你了!」
「你就別瞎操心了。」瞿簡揉了揉容羨的腰,「她可挑得很。」
「慢慢挑,慢慢挑。」容羨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這時突然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封卓倫,「不挑個長得像他那樣的別回來。」
「這倒是有一定難度。」封卓倫這時揚了揚眉接口,正對著容滋涵朝她笑,「不過我相信對我的伴娘來說應該很快。」
「有封大設計師大眾情人的光環照耀下當然快。」她不躲不避地道。
這對話看上去相敬如賓,實則暗湧四溢,容羨神經粗自然是發現不了,瞿簡去取酒的時候卻多看了他們兩個好幾眼。
一路敬酒過去相安無事,沒一會就到了走廊頭,那一桌都是瞿簡當年在部隊裡關係交好的,當兵的心直口快,也沒繞腸子,其中好幾個從婚禮開始就對容滋涵上了心,這會喝酒壯色膽,舉著杯笑眯眯地對容羨道,「嫂子,我們今天帶了一瓶好酒來本來想開了灌瞿哥的,不過為了你們倆今晚的千金一夜,我們決定換你身後的伴娘。」
容羨哪能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這時看了容滋涵一眼,朝他們搖了搖頭,「我姐酒量不好,你們高抬貴手,換伴郎灌成不?」
「不成不成,今天你說什麼都沒用。」為首的那個長著濃眉大眼,樣子也頗英氣,大概是喝高了,態度很強硬地搖了搖頭,「大夥可都想著和伴娘敬一杯想到現在了!完了還想請她一起去吃夜宵呢!」
這話意味透得已經很分明,醉翁之意就在人。
那男人眼神裡的炙熱看得容滋涵下意識地蹙了蹙眉,她剛想開口說什麼,對方突然已經向前一步,身體微有些搖晃地想迎面走近她。
這時一直在她身邊的封卓倫突然不冷不熱地正對著那男人開口道,「你當她是陪酒的,你點了就得陪?」
他語氣懶散又顯得突兀,聽上去還帶了幾分高人一等的漠然與不屑,容滋涵神色一緊,就看見那男人紅酒溫度直升臉龐,猛地一步上前直直掐上他的衣領,「你媽教過你怎麼說話麼?」
封卓倫面色疏淡,誰也沒看清楚他手是怎麼動的,那個掐著他衣領的男人突然後退了一步,整件襯衫瞬間就被紅酒浸濕了。
這一下全桌的氣氛立刻變了,旁邊幾個男人這時刷地一拍桌子,拉開椅凳就要朝他圍上來,瞿簡二話沒說把容羨朝身後側一拉,連忙往前一擋伸手制著他們幾個。
「攔著他們做什麼?」封卓倫看上竟有些煩躁,只見他鬆了鬆領帶,站在原地紋絲不動對瞿簡道,「他們敢在你的婚禮上動手?」
此話一出,字字句句更是帶上了一絲挑釁的意味,旁邊好幾桌的人都已經分分往這裡看過來了。
他平時人懶散又最怕麻煩、公共場合是少一句就為好的人,容滋涵神情複雜地看著他,向前一步想拉他的衣袖,卻見瞿簡這時轉過身對著身後的人舉了舉杯,語氣頗松地道,「伴郎伴娘今天合作共事呆了一天肯定也是入戲的,窈窕淑女君子都好逑,這一杯我替伴郎幹了。」
他語速平穩,又有條理,剛剛還跋扈的氣氛一下就退了許多,那幾個人估計也是酒醒了半分,再不願還是唬著臉順了瞿簡的面子都幹了一杯,便帶著那個衣服濕透的男人朝偏廳的洗手間走去。
劍拔弩張的氣氛一下子退散開來,容羨吁了一口氣,趕忙轉身讓人幫封卓倫換酒杯。
瞿簡這時輕輕拍了拍容滋涵的肩膀,低聲說了句抱歉,她搖了搖頭、仰頭朝他溫和地笑了笑,絲毫沒有留意到身後的人更為生冷的神色。
一圈終於敬到頭,四人走到邊角放下酒杯,容羨神色帶著絲歉意,看著容滋涵話語裡有些猶豫,「姐……」
「我功德圓滿先回去了。」容滋涵收攏了額前的碎髮,「你們等會洞房我就不鬧了,高抬貴手放你們一馬。」
見她面上並不介意剛剛的事,容羨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今天大伯那邊來的都是大人物,他們喝晚了總要有小孔叔叔送的,我讓其他人先送你回家。」
她點了點頭,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封卓倫,他從剛剛最後幾桌起喝的量就比之前加起來還多,這時整個人看上去似醉非醉,容羨也發現了,見此便立即招手叫了人來。
夏夜的S市悶燥,車還沒到,容滋涵在包裡找了髮帶將長捲髮綁了起來才覺得沒熱得那麼難受,而她身旁的封卓倫則更甚,脫了黑色西裝外套擱在手腕處,又將白襯衫的紐扣解了幾顆開來。
一天的婚禮,一天的氣憋在心口,她當然是一句話也不想和他說的,心思正煩亂不堪,這時卻突然聽到旁邊「砰」地一聲。
回過頭去就看到他整個高瘦的身子都有些微晃,左肩膀已經撞上了一旁的柱子,腳步只要再往旁邊一點就是水池,她沒有辦法,只好上前幾步扯了他的手臂讓他站穩。
誰料她手剛碰到他手臂,便被他另一隻手一把扣住拖進了懷裡。
「良禽擇木而棲。」封卓倫終於放開她,用指尖擦了擦她下嘴唇的血絲,兩手撐在柱子上將她牢牢圈在裡面,低頭看著她慢條斯理地說,「擇善而從,人之常情。」
「如果找到適合你的好男人留在S市,A市公寓那邊你的東西我幫你打包寄回來。」月影打在他肩頭,他的側臉一半隱在暗光中,只有那雙眼睛又黑又亮倒影著她的臉龐,他神情似乎是認真的,又好像是在開玩笑,「以後找我定做結婚鑽戒,我給你打個對折。」
字字句句印入耳簾,伴隨著嘴唇的微疼,她漸漸從他剛剛那魅惑而誘人的吻中退了出來,冷靜地開口,「我根本不是你的誰,不需要你用一種主人的姿態來謙讓。」
「那是當然的。」他鬆手放開她,好看的嘴角向上翹了翹,「容家長公主,S市高幹第一旗標,哪裡輪得到我來謙讓?」
「你是在吃醋麼?」她皺著眉抬手拭了拭嘴唇,幾步走出柱後的陰影區域。
「對象是你英明神武的妹夫,想請你陪酒的人,還是想和你結親的京城子弟?」他神情涼薄地伸手扣好襯衫的扣子。
車這時已經停在了飯店門口,容滋涵沒有說話,漠然地提著包經過他身邊上了前面一輛車的後座。
「慢走。」封卓倫低頭看著她長相精巧的側臉,站在車外伸手將車門合攏,淡笑琰琰。
車門一聲清響,她抬手按下了車窗按鈕示意司機開車,沒有再看向他一眼。
婚禮過後的幾天李莉確實使出了渾身解數給容滋涵順紅線,下午尹碧玠打來電話的時候,她難得得空躺在家裡陽台上敷面膜,接起電話時便只口齒不清地說了一個「放」。
「昨天兩場的兩個怎麼樣?」尹碧玠在對面幸災樂禍。
她一聽到這句話便伸手將面膜從下巴處撩起來一些,無奈地開口,「中午那個肚子比我爸的還大,晚上那個……好像側門牙掉了一顆。」
「你媽已經費勁苦心了,是你不懂得欣賞人家的美。」尹碧玠忍著笑語氣頗為遺憾的樣子,猶豫了一秒又說,「封卓倫昨天走了。」
她握著電話的手一頓,從躺椅上起身往臥室裡走去。
「也沒說是回A市還是去哪裡。」尹碧玠輕嘆一口氣,「我看我和柯輕滕幫你們欺上瞞下的根本都沒有必要,照你們現在這個情況誰看得出來什麼貓膩?連一點破綻都沒有。」
容滋涵「嗯」了一聲,在梳妝鏡前揭了面膜,「等回去之後我就搬回自己那裡,反正東西也沒留多少在他那。」
那邊尹碧玠沉默幾秒還是忍不住說,「你們兩個的事情我插不了手,但至少我要提醒你,把你心裡對你妹妹那位有婦之夫的撇撇乾淨。」
容滋涵剛想說她多擔心了,突然聽到樓下李莉叫她的聲音,便草草收了線去浴室把臉洗乾淨下樓。
從樓梯下來的時候她遠遠看見沙發上坐著一個人,李莉正從廚房端了茶出來,看到她時表情幾乎只能用眉飛色舞來形容,「涵涵快點,你上司有事特地找你來了。」
聽到上司兩個字時容滋涵就下意識地渾身緊了緊,這時走近一看,便看見一張熟悉的青銅器一般的臉。
沈震千穿著簡單利落的襯衫,手上正拿著一疊資料,面容看上去比往常更冷峻而苛嚴,「你現在理一理行李,機票已經訂好了。」
他氣場本就是極強的,單單坐著便是不容撼動的存在,容滋涵從來都有點怕他,這時定在原地,心裡輕輕一沉,「我之前就已經說過我這場官司不想出庭的。」
「案子要提前開審,因為牽涉金額實在太大,上頭前幾天直接派人來找司長談的。」沈震千像是完全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
容滋涵心裡頓時亂麻一般糾亂,想到那個審刑對象以及要牽涉到的人,抿著唇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李莉在一旁抱著手臂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兩個互動,眉梢上漸漸染上一絲淡喜。
「刑事科專員缺一不可,名單已經報上去了。」他聲音冷厲,「沒有由著性子胡來的想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