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謊言

  沈震千在S市酒店小住一晚,第二天坐了飛機回到A市,便和容滋涵從機場一路飛奔到律法申訴司辦公室,兩人剛走到科室門外就聽見了裡面的人正討論地如火如荼。

  「你們知不知道這次千哥親自去的S市接滋涵回來?」容滋涵側耳一聽,平時一個極靦腆的男孩子正在裡面高聲笑道,「昨天民事科的人一賠二十賭滋涵和千哥年底之前在一起,我跟著壓了兩千,都夠新年好好刷上一把了!」

  容滋涵側頭有些尷尬地看一旁的沈震千,只見他還是繼續維持著那張面癱一樣的臉,步履未停地直接打開了門。

  見他們回來了,裡面那幫人嚇得臉色都發白了,其中一個女孩子反應最快,這時連忙屁顛屁顛走到沈震千面前,「千哥你回來啦,我們在點外賣,你要喝什麼?」

  「咖啡,不加糖。」沈震千將公文包放下,言簡意賅,「謝謝。」

  關公給了台階下,大夥都緩了氣作鳥獸散,那女孩子朝容滋涵眨了眨眼,「涵涵,你也一樣對嗎?」

  「那當然!」一旁剛剛去完洗手間回來的沈幸搶著說道,不理會容滋涵的瞪視賊兮兮地壓低聲音湊到那女孩子面前,「她必須和我哥夫唱婦隨……對了,你們前面討論的那個,我也能跟著壓五百麼?」

  「你應該把你的工資卡也壓上來。」容滋涵在旁整理東西,斜眼看她,「這樣等年底你還能有錢提前把兩年的房租都一起付了,省得你房東天天見你跟見殺父仇人一樣。」

  「我靠我怎麼沒想到!」沈幸興致勃勃,伸手拍了拍那女孩子的肩膀,「等下班了我們再從長計議!」

  「沈幸。」沈震千背對著他們正在看資料,這時冷聲開口,「你去檔案室,搬兩個資料箱過來。」

  那兩個資料箱一個估計就有沈幸人那麼大,在科室一片壓低的忍笑聲中,容滋涵看著被自己親哥穿了小鞋的沈幸慘絕人寰的臉色,之前的煩亂心情頓時掃了一半,也跟著笑了起來。

  沈震千是律法申訴司刑事科的主任,也是業內赫赫有名的大律師,容滋涵從進入律法申訴司到現在,和沈幸一起跟著沈震千經歷了多少場大大小小的官司,幾乎是全勝將軍。

  可是這次的案子卻也是極少見的棘手,一下午容滋涵和沈氏兄妹馬不停蹄地在整理訴訟資料,幾乎連喝一口茶的時間也沒有,直到下班的點過了一個小時,沈震千才停了進度。

  「我先走了。」沈幸這時眉飛色舞地朝容滋涵和沈震千擺手,「我朋友約了我吃飯,涵涵她那麼大一個箱子,哥你要負責把她送回家哦!」

  容滋涵當然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狠狠瞪了她一眼,她卻笑得歡樂,一溜煙就跑了。

  一路無話,沈震千把車穩穩地停在了公寓樓下,容滋涵鬆了安全帶,側頭朝他說了聲「謝謝」。

  他照例是沒什麼表情的,伸手打開車門下車到後備箱幫她提了行李,轉身又拿了另外一個紙袋出來。

  「這是什麼?」他把紙袋遞到她手裡,她有些奇怪地抬眼示意他。

  「點心。」他言簡意賅,轉身返回駕駛座,「早點休息。」

  容滋涵稍稍拉開了一下包裝,裡面裝的竟是時下最難買到的特點,那家的糕點廚師一天只做幾份的,上次她和沈幸無意中討論到時只一筆提過她很愛吃。

  再想道謝時車卻已經開走了,一起工作那麼多年,沈震千說的話和笑的次數成嚴重正比,她其實也不知道怎麼去和他溝通,只好無奈地提起行李走進樓。

  誰知一踏進樓裡,李莉的電話就打了過來,她伸手按下了電梯按鈕,接起來「喂」了一聲。

  「涵涵。」李副處長單刀直入,「就你那個上司,不要猶豫了。」

  老媽聲音氣場十足,她聽得雲裡霧裡,半響才回了句「啊?」

  李莉在那邊的客廳裡走來走去,興致盎然,「你怎麼都從來沒和我提過他,他叫什麼名字?幾歲?哪裡人?父母在哪裡高就?有沒有離異記錄?有沒有孩子?」

  「媽。」她走進電梯,頓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你這是在盤問罪犯嗎?」

  「我覺得他可比上次老李他們幾個兒子好多了,人長得好、看上去也正派。」李莉語重心長,「簡直和你爸年輕時一摸一樣!涵涵,媽媽對這男孩子很鍾意,我覺得他很靠譜。」

  「我覺得你很不靠譜……」她從包裡摸出鑰匙準備開門,「媽,我建議你現在退休去做相親節目,收視率肯定很高。」

  那邊李莉嘀嘀咕咕說了什麼她沒仔細聽,一打開門就看見客廳裡背對著她正站著一個上身赤裸的陌生男人。

  容滋涵被這場景一驚,捂著嘴一聲驚呼壓在嘴邊,而裡面那人聽到開門的聲音這時也順勢轉過身來,仰著一張娃娃臉朝她隔空拋了一個飛吻。

  電話裡李莉也聽到了她的驚呼,立刻狐疑地問,「怎麼了涵涵?」

  「……沒什麼。」她鬆了一口氣,關上門來狠狠瞪了屋裡那人一眼,捂著手機道,「媽我到家了,先去洗澡,晚點給你打電話。」

  李莉沒有懷疑什麼,便收了線,容滋涵把手機放在玄關,神色難明地抱著手臂看著那男人不發一言。

  那男人這時在她幽幽的目光下終於拿起了一邊的衣服穿上笑吟吟地道,「好久不見了,親愛的涵寶!」

  「……唐簇,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她額頭黑線連連。

  「花倫給的我鑰匙咯。」唐簇風情萬種地笑,「你放心,我只是來幫他整理點草稿圖和換洗衣服帶過去的,那個潔癖狂人死活又要睡工作室,可睡得又不安生,工作室的清潔阿姨被他折騰得快死了。」

  原來他這幾天都一直都呆在工作室裡。

  容滋涵垂了垂眸,又忽然想到了什麼,「……那你為什麼要脫衣服?」

  「理東西理得熱死了啊,你們家的冷氣竟然壞了!」唐簇一臉埋怨,長得比女孩子還漂亮的一張臉上掛著「我好委屈求愛撫」的表情,「依我看你們倆真應該去換套房子了。」

  「他的房子,你去和他說。」容滋涵這時放下包,走去浴室洗手,「週末我準備理理東西搬回去。」

  「傲嬌!」唐簇緊跟著尾隨過來,一手撐在浴室門框上看著她,「男女之間有什麼事情是不能解決的?就他那種水準,你竟然還想去睡別的男的,你睡得下去嗎?」

  她聽得腦袋一陣陣缺氧,側頭瞪他,「你怎麼知道他是什麼水準?」

  唐簇這時臉上的風騷表情又上了一個層面,只見他打了個響指,「我跟著他做貼身助理那麼多年,你覺得我會沒有嘗過鮮嗎?」

  容滋涵關了水龍頭自動腦補了那個場景,臉色有逐漸發青的趨勢。

  「跟你開個玩笑,不要當真嘛。」他跟著她走回客廳,這時提起了放在沙發旁的一袋東西,「只是因為他讓我順便買了點東西過來,這裡面包括了大概能用一年的生活用品。」

  她聽得差點一跤摔在地上,目光往他手裡提著的袋子一帶,冷笑著開口,「他還打算回來?」

  他理所當然地聳了聳肩。

  容滋涵沒有說話,走去廚房倒水喝。

  「涵寶。」唐簇這時怡怡然地站在客廳裡,看著她的背影特別正經地說,「你知道花倫他一個那麼有名的設計師,其實已經把自己的私生活保護得很好了,媒體那圈他都搞得妥妥的不要來盯他的新聞,在你之前,我還真沒見過他對哪個女的至少稱得上是在當一回事。」

  沒有定性、隨心所欲、不喜拘束,當初從尹碧玠那裡第一次聽聞到他,就是他的兄弟陳淵衫的親妹妹為他的半真半假弄得死去活來的時候。

  「你看看你們好了的這一年,都大大小小鬧了多少次彆扭了?三句不過就要掰,米大點事都能冷戰,你們倆一傲嬌,花倫就要住工作室,他一住工作室就要折騰我和清潔阿姨,我一……」

  「停停停。」她實在是忍受不了這個二貨三八雞婆的話癆功能了!

  「反正至少為了我的身體健康,你們倆就別再鬧彆扭了。」見她從廚房走出來,唐簇戲謔地挑了挑眉,終於剎車了。

  她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又冷又有些澀,「你不懂。」

  唐簇見苦口婆心成這樣也無濟於事,只好擺了擺手繼續整理手頭的東西。

  公寓裡的冷氣不好,昨晚唐簇走後沒多久她就睡了,窗簾也沒記得去拉,清晨陽光洋洋灑灑透進來,她很早便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躺在床上實在是熱得難受,她想起身去倒水,誰知人剛一挪,從後虛虛環在她腰上的手臂就猛地收緊了幾分。

  容滋涵著實嚇了一跳,轉過頭便看到封卓倫輕巧地翻身下床的背影。

  他身板本身就長得好,此時上半身光裸著,懶洋洋地靠在一邊倒水,從她這邊看去他的身體每一寸都分佈均勻,人挺拔又碩長。

  「怎麼,不認識了?」他倒了水坐回床上,將水杯遞給她,「眼睛都看直了。」

  晨光從窗外透進來一些深深淺淺地打在他俊挺的鼻樑骨上,他的唇線弧度又漂亮,五官每一部分都深刻而沉遂,那灼灼的呼吸盡在咫尺,讓她心裡漸漸越來越滯。

  封卓倫這時拿了她的水杯放在一旁床頭櫃上、便伏在她身上方,低頭順著她的鼻子輕輕咬住她的嘴唇,慢條斯理地又吮又親。

  她眼一凌,一手探到被子裡把他的手丟了出來。

  「得意麼?」她和他對視,「一回來就能上,上完拍拍屁股就走人。」

  他手撐在她的枕頭兩側,懶洋洋地道,「我守身如玉著,也只讓你睡了,你沒虧。」

  「確實記憶深刻。」她平平靜靜,「誰能有你會把妹?游輪、煙火、燭光晚餐、小提琴、首飾……勉強再算上個你,哪個女人扛得住不獻身給你?」

  哪怕他們之間的其他所有不提,可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個片段她都無不歷歷在目。

  女孩子天生就不可能是完全理智的生物,哪怕再強大的女人,也還是會有心跳、心動、難耐、激情……而這些都清清楚楚地見證著一個淪陷的過程,避無可避。

  不可否認的是,這二十幾年,只有他,把這些足夠淪陷深淵的所有甚至放大了好幾倍給了她。

  「確實扛不住。」他這時翻身躺回她身旁,手臂枕在腦後,「你以前那些苦苦做柳下惠的男人真都應該去撞牆了。」

  容滋涵翻了個身背對他,閉上眼。

  「不過我沒對其他人用過這個,是唐簇那個二貨看了幾十部偶像劇總結出來的招子。」一室寂靜,他暗啞的嗓音顯得格外清晰。

  「你要搬回你那裡?」他屈了屈長腿,繼而懶散地道,「都說好聚好散的,你散的時候竟然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啊。」

  她心裡五味繁雜,還是沒有說話。

  封卓倫這時側頭看她,眼眸閃爍了一會抽了手臂,彎腰俯身過去,用了點力氣將她連人帶被子整個完完整整地打橫抱了起來,搬到自己腿上放好。

  容滋涵抵不過他的力氣,人又長得小、被他這樣雙手扣了整個人禁錮在他腿上根本動彈不得。

  「涵寶。」沉默良久,他垂下頭湊過去親了親她的眉角,還吮了她的眼角一記,低聲喚她,「涵寶……」

  他的嗓音本就蠱惑,這一聲聲由他喚來竟比任何人都來得親暱,她聽得心都顫了顫,下意識地就抬眼看他。

  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完完整整都只有她一個人的影子。

  他的其他情緒她看不透,可是她知道,他的眼睛裡此刻有些東西一定和她所流露出來的一摸一樣。

  容滋涵的嘴唇微微動了動。

  其他人又怎麼懂?

  也只有這樣的時候,在這座公寓裡的時候,他不是那個在外忙碌設計應對名流明星的設計師、她不是那個行使律法申訴司使命戴著高幹家族高帽的長公主。

  他們不用彼此冷言嘲諷對方來讓自己的心堅守不動,不用考慮他們的今後能走到哪一步。

  她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感受到他平時那樣懶散的性子裡唯獨留了這一份鄭重和在意給她。

  「你……」

  容滋涵眼眸動了動,竟鬼使神差地張開了口。

  封卓倫似乎是知道她想問什麼,眼神微微一變,緊了緊摟住她的手臂,不想讓她開口似的立刻低下頭用力吻了下來。

  準備了幾天,終於是到了這一起案子上庭的時候。

  蠟黃色打漆裝修的牆壁,項目條塊嚴謹分部的座位和席位,參庭人員神情嚴肅,旁聽席人群鴉雀無聲。

  窗外是A市炎炎酷暑,室內是容滋涵再熟悉不過的肅穆寂靜。

  沈震千高大挺拔的身體裹在黑色正裝裡,側臉望過去如冰削般鋒利,「法官閣下,我代表A市特區高層對前A市特區高層政務主任鐘平涉嫌貪污上億資金提起訟訴,要求法官閣下對被告鐘平進行依法審判。」

  這次案子審的正是被告席上坐著的蒼老而憔悴的中年男人。

  誰也不曾想過這樣一個A市領導班子裡舉足輕重的人物如今一瞬間落日褪盡,卻已經是以貪污要犯身份成為最近的頭條新聞。

  律法申訴司這邊出庭的是沈幸,容滋涵坐在她身旁將手上的資料翻開遞給她,側頭看了一眼旁聽席。

  坐在幾個貼身保鏢中間的鐘欣翌那張精緻的臉還是像磨出來的假人皮一樣,半分不動聲色。

  證據確鑿的一場官司從白天一直打到將近晚上,被告律師是對方專門從國外請來的華僑、也是業內的大人物,言辭尖銳、極會抓漏洞,沈幸辯得口乾舌燥,她坐在一旁眉頭也愈加緊鎖,可結果直到最後,法官還是宣佈將案子延後一週再繼續審理。

  所有人員依次走出法庭,鐘欣翌從旁聽席走到正中央的法官席附近,柔和地對著法官笑了笑,還低聲和法官耳語了幾句。

  容滋涵看得分明,身邊的沈幸臉色已經完全鐵青,等鐘欣翌和法官他們走出法庭,沈幸「刷」地一把將頭上的律師髮扯了下來怒道,「媽的,搞毛啊!」

  平時沈幸從來是個嘻嘻哈哈的脫線款,容滋涵知道她是氣急了,嘆了口氣輕聲說,「你沒有辯得比對方律師差。」

  「我通宵兩個月準備這次的資料,你看我眼袋比眼睛都大了!」沈幸伸手指著自己的眼睛,「涵涵,我知道鐘老頭他是當時一線的人,身上纏著的家族利益又重,可是上頭既然催命一樣要我們馬上動重刀,那法官和陪審團怎麼還是跟在鐘假人屁股後面?!把我們當猴耍麼?!」

  「只要結果,無所謂打幾場官司。」一旁的沈震千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握著車鑰匙轉身先走了出去。

  他氣場本就強,說話又不怒自威,沈幸這時用力緩了緩氣冷靜下來,拿起包對容滋涵惡狠狠地道,「週末兩天老子要好好瀉瀉火去,下個禮拜拿了資料繼續整,我就不行不把假人一家給整垮了!」

  容滋涵忍不住撲哧一笑,冷靜地問,「怎麼瀉?」

  「該怎麼瀉怎麼瀉!瀉到渾身通暢為止!」沈幸暴躁地甩了甩腦袋,和她說了再見,便迅速轉身去換衣服去了。

  容滋涵整理好資料,揉著太陽穴一路朝法院外走去,走到轉角的地方果不其然被人堪堪堵了下來。

  幾個身穿黑色西服的高壯男人攔了路,鐘欣翌穿著高跟鞋要比她高上好幾分,這時面對面看著她語速平緩,「你的同事確實都很厲害,不愧是坊間赫赫有名的大律師,看得出來這次做足了功課。」

  那話語矯作至極,她連口也懶得張,抱著資料一言不發。

  見她不說話,鐘欣翌這時的語氣更淡疏了幾分,「不過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徒勞無功的事情沒有必要繼續做——無論你們有多少案例和準備,我大伯也是絕對不會進去坐牢的,你現在可以把我這句話也帶給你的同事。儘早停手,對誰都好。」

  鐘欣翌說A市語骨子裡就不由自主帶著盛氣凌人的傲慢,配上一身濃濃的香水味,她實在是忍受不了地皺了皺眉,一字一句回敬道,「我看你大伯過慣豪宅生活,現在住住拘留室氣色也不錯的,也好為以後的牢獄生活做準備。」

  「不要後悔莫及。」鐘欣翌淡淡一笑,眼睛裡卻沒有半分笑意,「你既然都知道避嫌不出庭,那鐘家身後站的是誰你應該很清楚,你為難我,就是為難他。」

  「而且這裡畢竟是A市。」鐘欣翌說完招了手讓幾個保鏢朝前出門,經過她身邊時低聲道,「現在已經不是從前了,你的依仗給了我,你想拿什麼來和我鬥?」

  走道安靜,容滋涵站在原地臉上表情沒有太大變化,只瞳孔微微收緊了些。

  從樓下的門衛那裡取了包裹,容滋涵看了眼寄件人,邊拆邊往電梯走。

  還沒有踏進公寓就能聽見裡面傳來唐簇呱噪的聲音,容滋涵合上門從玄關進來,入鼻便是廚房裡散發出來的濃郁香氣。

  她放下包裹走去浴室洗手,往裡看了一眼就看到封卓倫正挽著袖子做東西,唐簇在一旁嗷嗷亂叫著「好香好想吃」邊幫他打下手。

  他平時能呆在公寓裡的時間是不多的,可自上次的他從工作室回來之後,她每天下班他人倒是都在。

  洗完手一出來,唐簇的聲音就從呱噪變成了慘叫,她走進廚房一看,眼前的場景簡直讓人哭笑不得。

  「倫哥我錯了!」唐簇整個人成大字趴在廚房地板上,嚶嚶地打滾捶地,「饒了我吧!我下巴已經脫臼了!下半身都癱瘓了!」

  封卓倫整個人靠在廚房牆壁上兩條長腿交疊著,一手摸著下巴,再往地上的人的屁股上踹了一腳,「我倒覺得你去Gay吧的力氣應該還是有的。」

  「怎麼了?」她望了一眼地上越演越起勁的唐二貨,看到封卓倫的臉時表情一下子變得詫異起來,「你下巴上怎麼回事?」

  他那張臉本來就是極其奪目的好看,連半點瑕疵也沒有,可此時下巴上卻生生多了一道不長不短的血痕,看上去尤為觸目驚心。

  「藥箱放在哪裡?」他邊問她,邊懶洋洋地朝地上的唐簇道,「起來,把煤氣灶關了出來把指甲剪了。」

  容滋涵大約也能猜到唐簇是剛剛手舞足蹈的時候二過頭了,伸手攙了他一把,啼笑皆非地走出廚房去拿藥箱。

  唐簇嚶嚶地爬起來關了煤氣灶,拿過指甲鉗像只小京巴一樣在旁邊可憐兮兮地剪自己留了很久的風騷小拇指指甲,封卓倫在沙發上坐下,目光淡淡落在正背對著他拿藥的人身上。

  她這時取了消毒藥水和邦迪過來,見他沒有要自力更生的意思,掃了他一眼還是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拿酒精棉花幫他擦傷口。

  「嘖嘖。」誰知他趁她擦的時候已經得空拆了放在一旁的包裹,手裡拿著一張照片朝她揚了揚,「仔細看看,和我比你這初戀也就這水準。」

  包裹是容羨從S市寄過來的一些婚禮現場的照片,他手上拿著的一張是他和瞿簡單獨的合影。

  她見狀沉默片刻,手上一個用力往他傷口上按了按。

  封卓倫疼得眉毛一挑,長腿立刻往她身後動了動,她重心不穩腿一軟就直接跪在了他的兩腿之間。

  一旁的唐簇抬眼見狀,乾淨利落地放下了手裡的指甲鉗,像背後有人要砍他一樣比老鼠逃得還快地衝出了大門。

  這樣的姿勢她就要比他高一些,容滋涵居高臨下看著他的臉,這時伸手淡定地撕開了邦迪,「刷」地貼在了他的嘴唇上,起身想走。

  某人俊臉一綠,哪能讓她得逞,拽過她就一個翻身結結實實地把她壓在了沙發上。

  她被他壓著也不掙,就這樣看著他下巴破相、嘴唇被封的臉,彎了彎唇竟眯起眼笑了。

  「有多好笑?」封卓倫撕了邦迪,漫不經心地說,「看著他們板上釘釘終成眷屬你還笑得出來?」

  容滋涵真想把他這張嘴給封死了,止了笑不說話。

  他一眨不眨地看了她一會,語氣突然比平時沉了幾分,「如果他當初沒有和你妹妹在一起,現在他沒有結婚,你還會不會……」

  「不會。」

  沒等他說完,她突然看著他的眼睛開口,「就算他喜歡的不是六六、是別人,就算他現在是獨身、我有機會和他在一起,我也不會接受的。」

  房間裡只開了壁燈,夜色已經逐漸隱了下來,身下的人恬靜安和地說著這些話,不似平時那般與他的針鋒相對。

  封卓倫這樣面對面看著她竟覺得有些慌神,手心都漸漸發燙起來。

  兩人一時無話,他朝後退了退起身重新坐好,長臂一撈把她也抱起來摟著,伸手慢慢揉她又軟又細的長髮。

  「為什麼?」他眼神落在別處,淡淡出聲。

  她深吸了一口氣,輕聲說,「等待了太久、或者根本不應該屬於自己的東西,多半都已經不是當初最想要的樣子,只能成為過去。」

  她不後悔年少這樣執著地把一個人埋在心底喜歡,只是她當時覺得對她來說什麼都唾手可得,對結果也勝券在握,自以為對方也一定是情願的。

  她是驕傲的人,也確實是拿年少的真心和堅持去換的,既然換不到,那即使難過到背井離鄉也不願去勉強。

  如今一切過去,誰都安好,但只可惜那已經是她願意為感情做的最後一次堅持了。

  客廳裡只聽得到時鐘在走的聲音,他摟著她肩膀的手募得收緊了些,「那我倒是應該要感謝他當時踩碎你一顆少女心了。」

  這人說話就從來沒有中聽過的時候,她這時聽了那話裡的意思側頭看了他一眼,他卻已經輕咳了一聲,起身去廚房弄晚飯了。

  晚上他洗了澡出來,見她正盤著腿在落地窗旁的躺椅上看照片,她也剛洗完澡的樣子,頭髮還有些微濕,鬆散地披在白嫩細緻的肩頭。

  他站在身後看了她一會,眼眸微微一動。

  「喏。」容滋涵正輕聲笑得樂不可支,面前便遞過來一杯冰水,她伸手接過喝了一口,放在一邊繼續樂。

  「什麼照片?」他這時在她身旁坐下,一手放在她身後的靠背上,低頭瞟了一眼。

  「你鍋子兄弟家的炸毛兔小姐啊。」她平時一向不是經常笑成這樣的,眼睛都眯起來了,「我當時都沒看到,她炸毛了和人打起來差點摔進游泳池裡。」

  封卓倫低頭一看,看到的卻根本不是她手裡的照片,而是她睡裙裡隱隱可見的風景。

  他不發表評論,她也由著他,一張一張繼續翻,誰知他這時突然向著窗口的方向出聲,音量比平時稍許高一些,「那是什麼?」

  那語氣實在是非常正經,她下意識地就放下照片抬起頭。

  他可早候著了,頭微微一偏就牢牢地張口吻住了她的嘴唇。

  封卓倫之前常年都一直呆在法國,是去年回A市住之後才買下這間公寓的,房子本來就是在小高層的頂層,尤其是客廳裡這一排落地窗,一整片夜空和城市透徹清晰就在眼下,彌足震撼,又讓人迷離欲醉。

  「唐簇那個二貨有時候也是有用武之地的。」

  窗外是淋漓盡致的A市夜景,容滋涵背靠著冰涼的玻璃,眼神微蒙地看著眼前的人,他一手緊緊擁著她,說話間熱氣都呵在她脖頸邊,引得她不由自主地發顫。

  「這一排落地窗可是他當時極力推薦一定要裝的。」他低聲笑了笑。

  容滋涵勉強用力瞪了他一眼,心裡想著你一手栽培出來的人怎麼會不瞭解你這種人的喜好。

  一夜纏綿。

  第二天早上容滋涵還半睡半醒的時候就睜開了眼睛,她睡眠淺、旁邊有一點的動靜她都能感覺到。

  身邊沒人,封卓倫正在鏡子前換衣服,這時剛扣了扣子,挑著眉朝床邊走過來,「吵醒你了?」

  她搖了搖頭,眼眸微垂著還想繼續睡。

  他站在床邊看了她一會,這時俯身下來在她的臉上咬似的親了一口。

  容滋涵一怔、伸手把被子往上蒙了蒙,悶著聲音淡淡說了一句「肉麻」。

  兩個人在一起這一年多的時間,他平時經常在外辦設計展,見面的機會本來就少,大多數時候彼此又都是不遺餘力地在針鋒相對、給對方添堵。

  而現在這樣靜好的一個剛醒轉過來的早晨,他專注地望著她,就算眼底再淡,她也都看得清那絲柔軟。

  畢竟現在在這一方天地裡,沒有任何人,他們在彼此身旁、屬於彼此。

  「容滋涵,」他目光深深地望著她,「只有看到你這麼嬌羞不和針鋒相對的時候,我才會想,這不愧是我的女人。」

  她聽了他的話心頭一動,毫不留情地踹了他一腳,一大半埋在被子裡的臉上卻也漸漸浮現了柔和的笑意。

  「我出去一趟。」他笑著幫她關了床頭燈,伸手蓋好她的被子,「昨天做的飯在微波爐裡,你熱一熱就好。」

  封卓倫到那家高級會所的時候,門口的服務生問了他名字,便將他直接引到了會所裡一件偌大的包廂門外。

  「鐘小姐就在裡面。」服務生說完,恭敬地幫他開了門把。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推開門大步走了進去。

  房間很大,一個女人坐在沙發旁正低頭看著手裡的文件,她身後則站了好些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一臉橫肉、神色凶狠。

  走進房間在她身旁的沙發上坐下,他調整了一下坐姿,懶洋洋地道,「你大伯不是都已經快進去坐牢了麼,你倒是有閒情逸致。」

  鐘欣翌放下手裡的文件淡淡一笑,這時拿了旁邊一疊東西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封卓倫眼皮微微抬了抬,伸手取了那疊東西翻看,眼眸一沉,動著手指不急不緩地說,「連我的私生活都調查得那麼一清二楚,果然是在盡職地把自己當成入門主母了。」

  「應該的。」午間光線灑在她那張完美無缺的臉上,她側頭看著他,「要想人不知,必先己莫為,你藏得再好,紙也有保不住火的一天,更何況你已經藏得夠久了。」

  「我的事情,到底和你有什麼關係?」他這時放下手裡的東西,神情淡然地從沙發上起身。

  「你知道她是做什麼的麼?」鐘欣翌開口道。

  「律法申訴司律師。」他背對著她朝門外走去,這時停了步子,「怎麼,難道接手你大伯案子的人是她?」

  鐘欣翌的臉上的表情終於沉了幾分,抿著唇沒有說話。

  「那我回去一定要告訴她,這次的案子一定要好好打。」封卓倫聽到身後的人沒有回答,聲音裡更添了一絲玩味,「如果你今天找我來是想求情或者要挾我的話,那你的如意算盤更是落空了。」

  鐘欣翌的臉龐出現了幾不可見的一絲扭曲,她冷笑了笑,「我勸你還是不要太把那個女人當一回事了,別到時候沒辦法收場。」

  他不再有耐心聽她說話,開了門把就往外走。

  「等一下。」她這時突然朝身後的黑西裝男人打了個手勢,「帶她過來。」

  等容滋涵又一覺醒過來的時候外面的天都已經暗了。

  封卓倫還沒回來,公寓裡靜悄悄的,她肚子竟也不感到餓,捲了被子坐起來發了會呆,心頭一動想給他打個電話,沈幸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等會十點蘭桂坊,來不來?」沈幸的聲音聽上去賊兮兮的,「科室的一班人都被我叫來了,大家一起瀉、瀉、火。」

  一想到蘭桂坊就能想到震耳欲聾的DJ音響聲和大片白花花的年輕身體,她剛想拒絕,就聽到那邊沈幸不容分說的聲音,「你別想推,我哥都被我拖過來了,大家都等著呢我掛了。」

  這傢伙性子急躁又武斷,手機裡立時就傳來嘟嘟的忙音,她扭開了床頭燈,想了一會編了個短信給封卓倫,便下床去浴室洗澡了。

  洗完澡出來也沒有見他回訊息,她抿了抿唇,擦乾了頭髮便去衣櫃裡拿衣服出來換。

  蘭桂坊裡長長的廊道上塊塊金色的小磚在流燈照射下折射著浮華的冷光,走過轉角放眼望去整個廳裡各式各樣的年輕男女正肆意談笑碰杯,亦或是貼身放縱熱舞。

  容滋涵到的時候舞池裡正是高潮時段,人聲鼎沸,場面亦是更噴張,遠遠望去那邊有幾個女人身上已經只穿了薄薄的胸衣,半遮半掩地伸腿盤在了男伴的身上。

  「這裡!」不遠處的沈幸眼尖,在卡座旁打了個手勢示意她過去。

  卡座上坐的都是科室裡的同事,見她來了,所有人立馬自覺地起身,把沈震千身邊的那個位子空給了她。

  「滋涵,來來,我敬你一杯!」科室裡一個男同事這時眉飛色舞,捧了捧自己的胸口道,「你剛進律法申訴司的時候是個男的都想追你,但是大家後來都達成共識了,人啊……可不能自不量力,尤其是有強大的競爭對手的時候。」

  「年關將近,滋涵,你得做個表率給科室沖沖喜啊!」他說得一本正經,身邊的人都已經笑了起來,所有人都借酒壯膽、目光像聚光燈一樣往沈震千身上打,還有人已經開始小聲起鬨了。

  沈震千坐在一旁握著酒杯由著他們鬧騰,也沒有說話,他今天似乎也喝了一點酒,臉龐看上去沒有平時那麼冷厲,倒平添了幾分柔和。

  這幫人腦子裡整天想著牽不靠譜的紅線,她無奈地伸手拿起桌上的一杯酒想過過場,誰知沈震千這時突然止了她的動作,伸手拿了一旁一杯飲料換了她手裡的酒杯。

  「女孩子晚上不要喝酒。」他神色平淡,語氣依舊公事化,目光往她身上帶了一帶。

  「哥,我也是女孩子!你怎麼不攔著我不讓我喝?」沈幸坐在他身邊,立馬笑得邪惡起來。

  「阿幸你就別搗亂了,你就是個爺們,哪能和滋涵比。」科室的其他同事揚聲打斷,「千哥那可是心疼了!」

  蘭桂坊裡本來就噪,這幫沒三觀的人來瘋又吵,容滋涵實在扛不住他們,就怕他們今天真的下藥硬逼她和沈震千睡了,便喝了幾口飲料,先走出卡座到洗手間去避避風頭去。

  從洗手間出來,走道旁邊那間包廂門正大開著,門口站著好幾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她目光一動募地頓了下腳步,神色微變轉身立刻往另一頭走。

  步子再快,走到走廊前端的壁燈附近終究還是被堵到了,眼熟的幾個保鏢立刻動作迅速地圍攏過來,態度強硬又不失禮數地直面朝她點頭,「容小姐。」

  她太陽穴突突地直跳,目光疏疏地落在他們身上。

  為首的保鏢臉上有一條不深不淺的刀疤痕跡,這時微微朝她扯了扯嘴角做了個「請」的手勢。

  「有什麼事情?」容滋涵淡聲問道。

  「太子人在裡面。」保鏢態度不卑不亢,頓了頓又道,「他知道你在這裡。」

  壁燈打得忽明忽暗,容滋涵實在是沒想到他也會來,這時心裡對來這裡悔得腸子都青了,神色愈加淡下來,「見不見他,權利應該在我這裡。」

  保鏢不再說話,可人卻堵在那裡不讓她走,她心裡漸漸更反感起來,剛想對他們說什麼,就看見從包廂裡迎面走出來一個人。

  那個男人走到他們面前,只微微動了動眉,那幾個保鏢立刻就恭敬地退後了幾步,四散開來回到了包廂門口。

  「看樣子A市治安這幾年應該都會很太平。」那男人神色溫雅,牽了牽嘴角笑著看著她,「你現在倒是願意來這種地方了。」

  語氣雖是溫和的,但隱隱中卻讓人感到有些後畏。

  「怎麼不說話?」

  他長相好、面容清俊溫淡,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我記得你以前一直喜歡清靜的,週末在會所玩的時候,你寧願一整天懶著在休息室裡睡覺,壁球游泳不提,連桌球都不願意出來玩的,晚上也從來不去酒吧就提前回去。」

  「羅曲赫。」她募得抬了抬手打斷他,抬眼平靜地道,「你什麼時候也開始喜歡懷舊了。」

  月華如水,晚風透過開著的窗將她的衣領微微捲開了一些,他低頭看著她領口露出半截的嫩白纖細脖頸沒有作聲,眼眸幾不可見地淡淡暗了幾分。

  「男人大都喜歡這樣的女人。」羅曲赫這時微微俯□,呼吸淺淺地附在她額上方,「不把對方當一回事,看上去很絕情、拿得起放得下,實則內心柔軟,愛憎分明。」

  沒等她說話,他忽然伸手觸了觸她額旁的碎髮。

  他手心滾燙,指甲連帶著淺淺滑過她細嫩的皮膚,整個走道裡鴉雀無聲,她和他離得近,鼻息間卻清晰地儘是他身上還未退散的怒張情慾味道,顯然應該是剛剛才縱情了一場。

  「放開。」容滋涵從牙縫裡蹦出來幾個字,「你手洗過沒有。」

  羅曲赫嘴角的笑容卻愈發沉深,他這時終於鬆開了她,整了整衣領,目光從頭至尾卻沒有從她臉龐上移開過。

  「看夠了麼?」她側身準備往走道外走去。

  他人未動,突然淡淡開口道,「我忘不了。」

  短短四個字,置地有聲,卻清清楚楚地提醒了她。

  這是她曾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時常繞在耳側的嗓音,或笑的或平靜的,不高不低。

  可卻也是她後來沒有花費多久就逐漸淡忘的聲音。

  「你能忘,我沒有辦法忘。」他竟還是笑的,「我不去打擾你也能知道你現在過得很好,我也明白從頭到尾,無論我是不是在參與你的生活,你都能過得很好。」

  她不太願意再聽下去。

  「涵涵,無論是誰,就算長得再像聲音再像,也代替不了、不是你。」他緊接著不徐不緩地說。

  「鐘欣翌像我麼?」她聽了他的話,停下了步子背對著他,聲音裡難免帶上了一絲譏諷。

  羅曲赫沒有答她這句話,轉而聲音沉了幾分道,「鐘成的案子你不要再繼續去參與了。」

  「你未來太太已經提醒過我了,為難她,就是為難你。」容滋涵不再停留,直直往走道外走去,「但我不是在為難你或者她,這是我的工作,而你們都沒有值得讓我為難的必要。」

  身後羅曲赫駐在原地看著她消失在走道口的身影,久久沒有再動一步,清雅的面容漸漸隱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容滋涵出走道的時候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不去把剛剛見到的人記掛在心上,快步往卡座的方向走。

  卡座那邊同事似乎都已經四散開來,只有沈震千一個人坐著,他身旁已經不斷地貼過來了好幾個女人,都被他默不作聲的氣場就給震得又只好悻悻走開。

  「阿幸人呢?」她走到卡座旁,環顧了一下四周有些奇怪地問。

  沈震千抬頭看到是她,眸子微微亮了亮,他剛想說什麼,忽然就聽到離舞池最近的一個卡座附近喧鬧了起來,其中夾雜著一個女孩子高聲的嗓音,和沈幸非常相似。

  夜色越是深這裡越是亂而雜,也不免會有人使手段下藥之類的,容滋涵神色有些擔憂,沈震千這時也站了起來,跟著她一起往那邊走去。

  隔著不遠就看到蹬著高跟鞋有一米七幾的沈幸手裡正攥著一個男人的衣領神色激動地說著什麼,看那架勢都已經快打起來了。

  加快步子,容滋涵越是往那邊走越是覺得有些奇怪的心慌,等終於走到沈幸身邊時,看清那個被她攥在手裡的男人不免大吃一驚。

  「唐簇?」那個揚著張娃娃臉在嚶嚶求饒、身上穿了風騷粉色襯衫的男人,不是唐簇那個二貨還能是誰?

  「涵寶!」唐簇被勒得氣都快喘不過來了,這時看到她像看到生命中的曙光一樣激動,在沈幸的手裡朝她拚命揮手,「快救我!」

  「阿幸,怎麼回事?」她連忙走到他們身旁拍拍沈幸的手示意她鬆手,「他是我朋友。」

  「這王八蛋!」沈幸氣得半死,指著臉上表情既心虛又彷彿有絲……意猶未盡的唐簇道,「這王八蛋!」

  容滋涵腦袋都被她吼得嗡嗡作響,側頭看正扯著自己衣服的唐簇,神色更疑惑了,「他不是個Gay麼?」

  這回輪到唐簇想掐容滋涵的嘴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沈幸手上的酒杯就已經在地上了,「……涵涵,你剛剛說什麼?」

  「他是個Gay啊。」容滋涵實事求是,「所以我覺得他應該不會對女性做不好的事情。」

  「……他上個月還睡了我。」沈幸臉上的表情立時近乎猙獰起來,她一把揪住彷彿看到一個鬼一樣轉身想逃的唐簇,怒喝道,「你、他、媽、的!」

  沈震千在一旁眉頭越皺越深,上前冷著臉扣住沈幸把她拉開,容滋涵完全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麼狀況,這時目光往旁邊草草一帶,就看到卡座上悠閒坐著看好戲的封卓倫那張風姿郁美的臉。

  他身邊此時還坐著一個人,那是個看上去年紀還很小的女孩子,卻也是現在幾乎每天都能在電視節目上看到的最紅蘿莉女星Milk。

  她正親暱地摟著他的手臂和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