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放假三天,李安民來不及回老家過團圓節,想到葉衛軍也不回家,就琢磨著要不要兩人湊在一起吃頓團圓飯,平常稀飯餃子也就對付了,不能節假日還這麼磕磣。
於是她一通電話撥到店裡,聽筒裡傳出千篇一律的接待用語:「你好,這裡是福百順房屋仲介服務部,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還能聽到劈裡啪啦打鍵盤的聲音。
李安民默了會兒,「衛軍哥?是我。」
「小妹?什麼事?」嚴謹的客服腔調一下子恢復成家屬模式,鍵盤聲也沒了。
李安民撓了撓臉:「那個……我想……你今天沒什麼安排的話,一起吃晚飯?」
那邊答應得很爽快:「好啊,你先到店裡來吧。」
李安民心想反正也要出去買菜,不在乎多跑這麼一趟,放下電話後她就揣上錢包出門,這時還沒到中午,她順便買了幾個饅頭帶上,晚上吃好的,午飯當然能將就就將就,兩人五個饅頭絕對能吃飽,吃剩下的還能留到明天當早飯,浪費點的吃法就是把饅頭切片,用加糖的蛋液兩面一裹,下油鍋煎成金黃色,噴香酥脆,不喜歡甜味可以考慮加鹽和香蔥,口感絕對沒得說。
進了隧道後,遠遠就看見一輛油黑閃亮的三菱牌轎車停在店外,走到店口的時候正好有人從裡面推門出來,是個西裝筆挺的壯年男人,一看就很有老闆爺的派頭。
等他上車後李安民才進店,一見到葉衛軍就問:「店裡的客人?看起來挺有錢啊,來找你相房的?」
「早相過了,今天不是過節嗎?來送禮的。」葉衛軍把茶几上的一次性紙杯扔進垃圾簍裡。
李安民發現沙發上靠著一堆包裝盒,是稻香村的月餅大禮包,包裝很精美,還有梅花形的鐵皮罐,口味豐富,有蛋黃的、肉餡的、巧克力的……還有連聞著都膩味的蓮蓉月餅。
於是中飯就從白饅頭變成了月餅大餐,葉衛軍說最實惠的禮物除了現金就是食物,能滿足人的及時需要,沒有現實意義的東西送了也白送,看來老闆爺是個很上道的客人,除了月餅還送來被炒上千元的國酒五糧液,面子價值和實用價值都顧得妥妥的。
聽葉衛軍講那老闆家裡雖有錢,奈何結婚多年死活折騰不出個娃來,去醫院檢查,夫妻倆都沒毛病,懷疑是家宅風水不好,於是通過別人的介紹找到店裡來,想請他相塊旺子孫的地皮,葉衛軍的生意金條就是拿人錢財□,連宅內的風水佈局也盡心盡責地包辦到底。
兩口子搬進新房裡住了個把月,奇跡發生了,老闆娘順利成為大齡產婦,十個月後為老闆爺添了個白胖小子,老闆爺那個開心啊,認為老婆能生孩子都是葉大師的功勞,從那過後,逢年過節都不忘親自到店裡送禮,還順帶幫葉衛軍拉生意。
這是典型的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賺錢方式,怪不得小店生意冷清他也不著緊,主要收入來源就不在當仲介上面,葉衛軍卻說就算不幫人相房,靠店裡的收益也足夠糊口了,像這種小的房產仲介店不需要投入太多,又不用付房租,哪怕一個月只成交一套房也有得賺,以前還請了兩個中專生幫忙,等客源和房源穩定後一人身兼數職綽綽有餘,而且他的工作性質比較自由,現在有手機,隨時隨地都能聯繫得上,做生意口碑最重要,靠老客戶拓展生意以及"兔子就吃窩邊草"是開店以來始終不變的經營理念。
對於知足常樂的人來說,錢賺到夠花就行了,不會把自己搞得太累,葉衛軍的生活態度李安民還是很欣賞的,不過有件事總是琢磨不透,「按你的說法,這店也不缺客人呀,你怎麼會跑大街上發名片?」
葉衛軍正在拆月餅盒,聽到她的問話莫名其妙:「我什麼時候跑大街上發名片了?」
「就我剛到鎮上那天,你不是給我名片的嗎?」李安民直接把這舉動當成是推銷宣傳,不然哪有人一見面就塞名片的?
葉衛軍把蛋黃月餅遞給她,「哦」了一聲,「我幹這行也有些年頭了,想收個學徒,一直沒找到合適的,那天是覺得你有潛力才留的名片。」
李安民聽著挺不可思議的:「你還會相面啊?看幾眼就知道有沒有潛力?」
葉衛軍問她:「在巷子裡,你是不是把我看成了別的什麼人?」
李安民回想了下,腦海裡浮現出一個軍人的形象,面貌有點模糊,她把當時的情況跟葉衛軍大致說了遍,喃喃道:「我也覺得奇怪,要說是飛蚊症,那場景也太逼真了。」說完她就專心啃起月餅,外皮很薄,第一口就咬到了油香滑爽的蛋黃。
葉衛軍很貼心地倒了杯水給她,「我在當兵期間曾經來過這裡,跟四個搶包賊在那條巷子發生了衝突,那個小團夥都統一留著長髮,當時我猜想……也許你能看到過去的事情,如果不是偶然撞巧,那就說明你是塊好材料。」
「就是偶然撞巧,以前我可是什麼奇怪的東西都沒看見過,到白伏鎮之後才出現這種症狀,說不定是這鎮子本身有問題。」李安民吃到了第四個蛋黃,一個月餅裡夾四個油黃,不愧是名牌產品。
葉衛軍說:「白伏鎮的地勢風水那要另當別論,你對陰陽眼是怎麼看的?」
李安民想了想,「不就是能看見鬼魂?」以前她覺得陰陽眼就是用來騙人的,究竟能不能看見誰知道?人都有一張嘴,還不是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葉衛軍拿塊黑板掛在牆上做起講解來:「陰陽眼被普遍認為是人與生俱來的天賦能力,人在初生時都能看透陰陽,隨著年紀增長,絕大多數人丟失了這種能力,只有極少數人保留了下來,這種陰陽眼是先天而成,最是難得,還有用特殊手段或者因疾病、移植眼球等產生出來的陰陽眼,那都屬於後天開眼,還有種情況比較特殊,那就是返陰象。」
一邊吃東西一邊聽講座是件很享受的事,李安民喝了口水,舉手發問:「什麼是返陰象?」
葉老師在黑板上畫了幾團看不出是什麼玩意兒的圖形,他說這是人的生滅的過程,從下到上依次是——胎兒期、新生期、幼年期、成人期、老年期和死亡期。
李安民實在沒法吐槽,他的繪畫水準跟幼稚園小朋友的簡筆劃有的一拼。
葉衛軍指著胎兒期的圖繼續講解:「一般來說,胎兒在三個月之前是沒有靈魂的,而是先形成主管肉體的魄,以陰陽相對法則來說,魂屬陽,魄屬陰,人在六歲之前,體內陰氣比陽氣旺盛,之後陽氣漸長,在老年期之前,陽氣基本維持增長趨勢,而陰氣則相對穩定,也有在胚胎形成時就產生靈魂的特殊情況,在這種情況下,陰陽增減的趨勢跟前面說的那類人正好相反,這就是所謂的返陰象。」
李安民遞上茶水給他潤喉,不得不感慨:「……太神奇了……」能把這種摸不著邊的概念說得頭頭是道的人更神奇。
葉衛軍認為李安民正是具有返陰象體質的類型,這類人在幼年時期與普通人沒什麼區別,成年後卻有可能出現異于常人的特徵,不需要任何誘因自行開眼也不稀奇。
李安民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能看見過去也算陰陽眼嗎?」
葉衛軍拍了拍手上的粉筆灰,坐在她身旁:「陰陽眼是廣義上的說法,具體的名稱類別各有不同,而且每個地方的說法也有差別,在我看來大抵和孔眼成像是一個道理。」他從口袋中掏出方孔銅幣彈到半空,落下來時啪的按在手背上,「把銅幣比作人體,方孔比作雙眼,前者是物質,後者是靈場,物質是靈場的成因,從這枚古幣上反映出來的是年代、歷史,相對應的,靈場表現出來的就是過去,陰陽眼的種類跟人的心理、感情和經歷也有很大的關係,不局限於一種。」
李安民歪頭回味了半天,忍不住歎口氣:「好像有那麼些明白……又有那麼些不明白。」
葉衛軍大概覺得該講的都講完了,收起小黑板繼續站櫃臺,李安民還惦記著他要收學徒的事,學學風水確實很有必要,理氣派那一套學說非常實用,就算以後不用來賺錢,至少能實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