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電視上看了條新聞,13歲的女孩吃頭髮成癮,食發三年導致腸道堵塞形成糞石,腸子已被撐開,如果再遲點發現就會造成腹膜炎,有生命危險。李安民也有過啃頭髮的經歷,是在小學剛住校那段期間,熄燈之後,宿舍的其他小朋友都在哭,她就縮在被子裡舔頭髮,舔著舔著就吃上了。奶奶發現了她這壞毛病之後給了她一把篦子,教她每晚把頭髮梳通再睡覺,這個方法還真有效,沒幾天就把啃頭髮的惡習給改了過來。
小時候還以為是什麼靈丹妙方,現在想想也不過就是個轉移注意力的法子,當時要是索性把頭髮剪了,說不定還會養成吃被子吃手帕的習慣,說到底,根源還是出在精神上,不適應環境和寂寞造成的下意識行為,神奇的是那對讓女兒吃了三年頭髮還沒發現的父母。
奶奶總說每根頭髮上都住著一個神明,剪髮儘量不要剪太短,太短了神明就沒地方住了。李安民倒是從來沒當真過,不過為了讓奶奶開心,她始終沒狠心把頭髮剪短,今天沒辦法了,也不知道從哪兒蹭了塊口香糖在頭髮上,筋筋拉拉的,洗也洗不乾淨,索性跑理髮店剪了個清爽涼快的娃娃頭,及腰的黑亮長髮,理髮的妹子都替他心疼,問她要不要把剪下來的頭髮打包帶走,李安民當然不可能要,別人心疼,她自己可是一點感覺也沒有,剪了還能長,有啥好不捨得?
到店裡之後,葉衛軍也吃了一驚,不過他是覺得大冬天剪頭髮太不明智,這倒是,厚實的長髮披下來,連帽子圍巾都不用戴,頭髮一短四面透風,耳朵露在外面凍得都沒感覺了。但是有好處啊,早上起床能省下梳頭髮的時間,直接拿手撥撥就成,洗澡後省了清理下水口的麻煩,掃地時也不用操心頭髮粘在掃把絲子上,多整潔。
李安民樂呵呵地幫著葉衛軍整理資料,頭變輕了以後心情也跟著輕鬆起來,寫字做事都特別俐落。葉衛軍倒了杯熱水給她,說道:「古人雲頭髮是情感的象徵,牽一髮而動全身,古代女性將剪髮當作斷情,男女之間結髮則有夫妻恩愛的意義,你倒是不拖泥帶水,剪得夠乾脆。」
李安民喝了口熱水,笑著犯貧:「白髮三千丈,緣愁似個長,三千煩惱絲啊,一把剪了多輕快,而且有個詞兒叫聰明絕頂,絕頂了才聰明,還有個說法叫頭髮長見識短,那自然,頭髮短了見識就長了,是吧?」
「歪話。」葉衛軍揉了揉她的腦袋,似乎對手感很滿意,又加把力搓了會兒,突然問:「寒假有什麼打算?」
李安民沒多想就回道:「回家過年唄,你呢?就算離得再遠,過年總該回老家報個平安吧。」
「回去是要回去,也就吃頓年夜飯。」葉衛軍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票:「我買福彩中了獎,浙西三日遊,可以再帶三個人,我跟炮筒說定了,他會帶他姐一道去,初四出發,你要是沒什麼安排就跟我們一起吧,不然他姐一個女人會覺得不自在,對了——是全程免費包食宿的,一分錢不用自己掏。」他特意強調了最後一句。
「從哪裡出發?可別太遠了。」李安民的軟肋就是「免費」二字,她壓根就沒怎麼掙扎。
葉衛軍說:「反正炮筒有車,你安心在家等著,到時我們去接你,你只要把換洗衣服收拾好就行了,其他不用操心。」
太方便了李安民反倒不大放心:「衛軍哥,你……不會是又接了什麼奇怪的生意想帶著我當工具使吧?」
葉衛軍斜瞟她一眼,不懷好意地問:「我要說是你就不願意陪我了?」
李安民心說這人講話太刁,怕沾晦氣就是不願意陪他?要知道葉衛軍可是她李安民的——房東大人,救命恩人,人情債欠了一屁股不知道怎麼還,別說當工具了,就是上刀山下油鍋也義不容辭,得跟到底呀!
「陪,當然願意陪!」李安民拍著胸脯保證,努力展現她巾幗不讓鬚眉的英雄氣概。
葉衛軍輕咳了聲,笑道:「別搞得像我要拐你去炸碉堡似的,說了是福彩中獎,免費旅遊,不去白不去,去了不白去,玩玩而已,想這麼多作甚?」
那前面說的話是在逗著她取樂呢?李安民抓了抓頭髮,別說,毛茸茸軟綿綿的還真舒服,難怪葉衛軍沒事老喜歡搓她的頭,觸感簡直就像在摸阿貓阿狗。
沒忙活多久,店門被拉開了,一個年輕女孩走進來,身穿白色的羽絨衣,頭戴包頭的毛線帽,身形細條條的,臉長得很清秀,屬於小家碧玉型。李安民連忙站起來迎客,禮貌地打了個招呼,問道:「你來找房子?」
大姑娘握住她的手,兩眼閃出水汪汪的瑩潤光彩,有些激動地說:「李安民,是我啊,你不認得我了嗎?」
李安民心裡直打突,浮現在腦海裡的畫面是陳世美和秦香蓮,她要是男人這會兒肯定爽翻了,這姑娘現在的模樣就叫一個我見猶憐,再瞅瞅,確實很面熟,不就是高涵的同桌趙小薇嗎?還跟她出去吃過飯,戴著帽子一時沒認出來。
李安民先讓她坐沙發上,葉衛軍倒了杯熱水送上來,趙小薇道了謝,怯怯地說:「葉老闆,我聽高涵說你對那方面挺在行,我今天來是有件事想向你請教。」
那方面?不消說,肯定指牛鬼蛇神那方面,高涵就是個藏不住事的大嘴巴,談起八卦必然會把「葉老闆驅鬼記」添油加醋地搬出來,同學們都當她說著玩的,沒想到還有人當真。
葉衛軍走回櫃檯後面,面無表情地問:「什麼事?」
趙小薇臉色發白,摸著脖子說:「我……我最近睡覺總是透不過氣來,像有人在掐著我,一開始我沒怎麼在意,可每天都這樣,窒息感一天比一天嚴重,持續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她移開手,李安民發現她的脖子上有道明顯的紅痕,像是被繩子勒出來的。
葉衛軍翻著記錄本問:「當時的具體情況是什麼?你說來聽聽。」
趙小薇閉上眼睛搖了搖頭,喃喃低語:「記不得了,都是在我睡著時發生的,這兩天我都忍著不敢合眼,可這怎麼能熬得住呀……」
李安民這才注意到她眼下有兩圈淡淡的淤青,嘴唇也沒什麼血色,顯得有些憔悴,李安民對這姑娘的唯一映射就是乖巧內向,弱不禁風的外表很容易讓人產生保護欲,她看向葉衛軍,幫著求助:「衛軍哥,你看該怎麼解決?」顯然李安民把葉衛軍當成大羅神仙了。
葉衛軍微蹙眉心,對趙小薇說:「事情不清不楚我也很難斷定,或者你先回去,讓你家人晚上陪在身邊看看究竟是什麼情況。」
趙小薇低著頭,咬了咬下唇,蚊子哼般呐呐道:「我……我爸媽離婚了,都有自己的家庭,我現在跟著婆婆住,阿婆年紀大了,我不想讓她操心……」
這番話觸動了李安民的某根心弦,話沒經大腦就吐了出來:「要不今天我跟你回去吧,萬一發生什麼事,有人在身邊也好照應。」
葉衛軍啪的合上本子,臉色沉了下來,顯然對她冒失的發言很不滿意,李安民其實有那麼一瞬間的後悔,但在趙小薇激動地握住她的手不停道謝時,悔意又褪掉了,畢竟是同系校友,又是高涵的朋友,總不能放著不管吧。
葉衛軍讓趙小薇在前面暫等,把李安民叫到里間,還沒開口教育,李安民倒有先見之明地先承認錯誤:「對不住!衛軍哥,都怪我嘴快,下次一定注意!一定先徵求你的意見!你看……這次我已經答應下來了,你就大人有大量,給我點實用的建議吧。」
葉衛軍一副被噎到的表情,皺起眉頭瞪了她半天,抬手在她頭上釘了一個響亮的毛栗子,說:「行,話都被你全說完了,我也不想教訓你。」
李安民捂著頭,心裡咕噥:都動上手了還叫不教訓?好吧,都說打是親罵是愛,她把這份關心收下了。
葉衛軍從櫃子裡拿出一個小三角紙包放進李安民的招財龍龜裡,紙包的質料有些像黃草紙,燒給死人的那種,李安民捧著龍龜問:「這是什麼?」
「桃木灰和雄黃的混合粉末,或許能用得上。」
桃木是驅鬼的,雄黃是用來讓妖精現原形的,李安民看過新白娘子傳奇,這點常識還算明白,她勉強扯出笑臉,乾乾地問:「這次也……也是那些東西幹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