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衛軍搖了搖頭:「不知道,給你帶著是有備無患,自己要多小心,萬一遇到解決不了的危險就趕緊逃,聽到沒?」
真遇上難以化解的危險估計逃也沒用,但李安民還是認真地點點頭,證明自己把他的話確鑿地聽進去了。
注意事項都交代完了之後,李安民就與趙小薇結伴上路了,趙小薇住在新鎮的別墅園裡,說白了就是富人區,鄰街靠水,人造環境非常精美,趙小薇的家是獨門獨棟的經濟型小別墅,開放式庭院,兩旁還有別的人家,每棟別墅之間以景觀樹區隔。
李安民跟隨趙小薇走進屋裡,房子裝潢也很考究,看來她家條件很不錯。她們進門時,趙小薇的婆婆正坐在廳裡的沙發上跟一個中年婦女邊看電視邊摘菜。
趙小薇之前還滿面憂愁,一見到家人就突然變得開朗起來,綻開笑臉打招呼:「婆婆,王阿姨,我回來了。」把李安民拉到身前介紹:「這是我同學李安民,今天要在家裡住一晚。」
王阿姨估計是家裡請的鐘點工,一見到人回來,連忙起身去倒水,婆婆也很友善,聽說是外孫女的朋友,立馬拿了許多瓜果零食出來招待,拉著李安民噓寒問暖——安民呀,你是哪地方人呀?住哪兒呀?
李安民知道那時代的老年人就是這麼熱心,問話中只有關切,沒有任何刻意的試探,李安民有問必答,還答得特別乾脆,一老一小就這麼坐在沙發上聊了起來,趙小薇也挺開心的,坐在旁邊幫忙剝豌豆,婆婆說最多的就是我家小薇怎麼樣,滿嘴的誇獎,把趙小薇羞得滿臉通紅,時不時推推婆婆。看得出來,這婆孫倆感情很深厚,李安民心裡陣陣發熱,想起了自家奶奶,恨不得馬上長對翅膀飛回老家。
李安民對趙小薇很有好感,要說之前還認為自己答應地太衝動,這會兒顧慮倒是沒有了,這麼懂事的姑娘,不幫她能忍心嗎?
吃完晚飯後,李安民被帶到趙小薇的臥室,房間不大,碎花窗簾、碎花床單,床上堆著幾個布娃娃,布框子裡裝著零散的邊角料,書桌旁拼著張長方形的木台,上面鋪著棉墊子,有點像裁縫店用來裁衣服的檯子,整個臥室佈置得很有手工作坊的感覺。
趙小薇說她從小就喜歡做手工,閑著沒事就縫縫補補,電話套、掛衣袋包括娃娃身上的衣服都是自己動手做出來的。她還拿出一個漂亮的樹脂娃,靦腆地說:「這娃娃的頭髮也是我一根根種上去的,可以憑著自己的喜好設計各種髮型。」
李安民對精細活十分不在行,小學時上手工勞動課都喊同桌代勞,對這等手藝只能歎為神技,拜服地五體投地,要是生在古代,絕對是賢慧娘子的典範。
洗完澡,趙小薇就坐在梳粧檯前梳頭髮,她的發量很充足,坐在凳子上發梢能碰到地,把背部遮得嚴嚴實實,從後面看就像一排排濃密的黑絲簾。
「安民,你把那麼長的頭髮剪了也不覺得可惜嗎?」趙小薇邊梳頭邊問,梳齒和粗黑的髮絲摩擦出「沙沙」的聲音。
李安民靠在床邊上笑道:「我那幾根毛沒啥可惜的,要是像你這樣說不定就不捨得剪了。」她多少能理解惜發的心情了,如果趙小薇說要剪頭髮,她肯定也會想著怎麼勸阻,這把頭髮養得太好了,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摸上去。
於是李安民也確實伸手去撈了把油水,五指插在發中像探進水雲裡,上下輕滑通暢無阻,募然指間刺疼,她刷地抽回手,趙小薇偏頭問:「怎麼了?」
李安民沒事人一樣地說:「沒什麼,你梳你的。」把手掌攤到眼前一看,食指和中指交接的指丫上竟然被髮絲掠出一道血口來,她曾經被紙片割傷過,當下也沒放在心上。
趙小薇把頭髮梳通順之後編成一條結實的麻花辮垂在腦後,編辮子的時候,髮絲之間相互摩擦,又發出「沙沙」的聲響。
估計是有人在身邊比較安心,不到九點鐘她就貼在床裡沉沉睡去,李安民看了會兒書也躺下來歇著,她沒關燈,根據早前的經驗,鬼畏強光不是扯淡,倒要看看在這麼耀眼的燈光下能折騰出什麼么蛾子來。
李安民熬到深更半夜,實在支援不住了,半靠在床頭打起盹來,睡得很淺,也不知眯瞪了多久,身邊突然有了動靜,趙小薇掀開被子爬下床,一步三搖地往門外走,大概是去上廁所,李安民睡眼惺忪地看她走出去,又閉上眼,隔了半天沒聽見人回來,心裡咯噔一跳,頓時睡意全無,跳下床就往外奔去。
李安民順路尋到衛生間,門半掩,沒有開燈,但是裡面傳來頭髮摩挲的沙沙聲,她心裡有點發怵,輕輕推開門,就看見趙小薇直挺挺地站在洗臉台前,抬著手不知道在做什麼。李安民悄聲問:「小薇,你在幹什麼?」
完全沒反應,頭髮摩擦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嚓、嚓,就像用指甲用力刮頭皮發出來的。
李安民在牆上沒摸到燈開關,偏著頭走近兩步,冷不丁被鏡子裡映出的影像嚇了一大跳。趙小薇把長長的麻花辮勒在脖子上,雙手拉著發梢使勁朝前拽,麻花辮與皮膚的交接處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響,她閉著眼睛,頭朝上仰,嘴巴張到了極限,鮮紅的舌頭從嘴裡吐出來,長長地伸在外面,這完全就是一幅吊死鬼的模樣,再不管她,估計她真能把自己勒死。
李安民壓住恐懼,走上前抓住她的雙手,輕聲叫喚:「小薇,醒醒!」
趙小薇先是沒反應,募地轉過身來,豁然瞪大眼睛,放開頭髮,改而掐住李安民的頸子,她的手勁大的驚人,直把李安民推靠在牆上死死摁住,她的雙眼裡只有佈滿血絲的眼白,瞳孔翻在上眼皮裡。
李安民覺得自己的頸子要被擰斷了,連忙抓住她的手腕拼盡了吃奶的力氣朝外拉開,好不容易能喘口氣,趙小薇的麻花辮竟然像長了意識般舞動起來,甩在李安民的頸子上繞了兩圈,漸漸地收緊。
看著她痛苦掙扎的模樣,趙小薇咧開嘴露出森冷的笑容,如果原先她還懷疑這是夢遊症,在看到這個怨毒的冷笑之後終於能夠確定了,這不是趙小薇!她被什麼東西附體了。
李安民被勒得腦袋發脹,情急之中想起葉衛軍給的辟邪物,憋著一口氣從龍龜裡拿出紙包拆了兩角,朝趙小薇頭上丟去,紙包在半空中啪的散開,帶著刺鼻氣味的黃粉淋了兩人滿頭滿臉。
纏在頸子上的麻花辮一鬆,趙小薇閉上雙眼,軟綿綿地癱倒在地上,李安民連氣都來不及出,先找到開關把燈打開,趴在洗臉臺上大喘氣,鏡子裡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身後傳來趙小薇迷惑的呢喃聲,李安民轉過頭,就見她支起上身,臉色青白交錯,惶然地問:「我怎麼會在這裡?安民?」話剛說完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她連忙捂住頸子,臉上出現驚慌和恐懼的表情。
李安民走過去拉她起身,兩人相扶著走回臥室,李安民把剛才發生的事告訴趙小薇,不過隱瞞了自己被她掐住的情況,這姑娘已經夠怕的了,沒必要讓她再愧疚。這時已經三點多,經這麼一嚇,誰還有睡意?各自換好衣服,硬是撐著眼皮挺到天亮。
太陽出來後,兩人抖抖霍霍地去衛生間刷牙洗臉,趙小薇連辮子都沒敢解開,李安民說:「走!我們再去找衛軍哥商量商量。」拉著她的手就往外走。
剛出社區大門就瞧見葉衛軍蹲在對面街邊上抽煙,腳下散落了一堆煙頭,想來是等很久了。李安民看見這情景,眼裡發澀,幾大步跨過去喚道:「衛軍哥。」
葉衛軍一見她們,立即把煙熄掉,手在褲子上擦了兩把,站起來迎上前,一把拉過李安民仔細端量,看了好半天才放開手,轉而對趙小薇頷首示意。他們沒急著回店裡,先在附近找了家麵館坐下來吃早飯。
李安民把昨晚發生的情況大致描述了一遍,拈起招財龍龜歎息著說:「幸好先準備了一手,不然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葉衛軍輕拍李安民的背,看向坐對面的趙小薇,她兩眼呆滯地盯著面碗,筷子夾麵條,夾了落,落了夾,始終沒吃進去。
「你最近有沒有做什麼比較……特殊的事情,跟頭髮有關的。」葉衛軍思考了一會兒,開口問她。
趙小薇輕「嗯」了聲,皺起眉頭努力回想,有些不太確定地說:「在工大的迎春晚會上有我的獨舞表演,演出的服裝有帽是帶帽子的,一頂包頭帽,帽下接著一條麻花辮做裝飾,我的頭髮太多了,沒法全部攏進帽子裡,為了美觀,就把我自己的頭髮和帽子上的頭髮編在了一起,後來拆的時候還打了結,費了好大工夫才分開,我的頭髮被拽掉了一縷,頭皮上還滲血了……不知道跟這件事有沒有關係。」